眼前少年长身玉立,白衣似雪,纹着鎏金云纹的黛蓝腰封紧贴劲瘦的腰肢,垂下一块月白落穗的玉佩。黛蓝鎏金发冠呈三焰含丹之姿,微微泛白含黛的发带隐入半束的墨发之间。

    对上少年的眼,他眉如远山,额间一块银白菱形之迹,宛若神姿。

    这是不染凡尘的高岭之花,江寒秋。

    迟虞眼波流转,心下一紧,“江,将要离开。”

    迟虞自己也觉得说出来的话乱乱的,但是她按捺不住这心中波动。

    “前厅突遭妖兽袭击,请问两位在此做甚?”江寒秋目光伶俐,让人无法闪躲。

    迟虞心绪不宁,一时有些语塞。

    “这位公子,道侣之间也不便事事说与你听吧?”沈无序略过迟虞,挑衅般勾起嘴角对上江寒秋的眼睛。

    江寒秋敛下目光,“既如此,我便不再打扰二位,但妖兽危险,还请两位迅速离开,以免受伤。”

    “等等”正欲走,沈无序却开口拦人,似乎故意等待迟虞的反应。

    迟虞心下一惊,却故作自然之态。

    “公子问我们的问题我们回答了,我也很好奇,公子为何会来这后山?莫不是,也约了道侣在此处?”

    江寒秋眉头紧皱,他的确不是因公务而来,在迟虞一曲舞毕后,她离开的方向与平常人并不相同。又加上过后妖兽袭击,他才来到后山。

    “公子多虑了,江某只是担心现下情况紧张,贼人趁机破开封印。”

    “竟是如此~江公子果然心系众生。”沈无序透出爽朗的笑意,眼睛却瞥向迟虞,奈何迟虞面具覆盖,让人看不穿她的情绪。

    啧,这面具真是碍事。

    迟虞只觉好笑,贼人?自己不就是那贼人吗?

    嘭!

    一声巨响,山上滚石瞬间将那地面砸出一个洞来,正当众人惊魂未定之时,江寒秋大喝一声,“不好!是肉翅虎。”

    江寒秋立马拔剑相对,将那两人置于身后。

    那怪物双眼亮如冥火,通身露着虎纹又带着黑色皮毛,翅膀是蝙蝠样式却大十倍不止。

    江寒秋立马引剑掐诀,剑光疾起,好似游龙。那怪物一声咆哮,响亮四周,震得人头晕目眩,身形摇晃。

    江寒秋双指引亮额中神迹,大喝一声,“断念!破!”刹那间,剑尖迸发电光火石,直直地刺向那怪物。

    与此同时,空中妖兽不断增多,沈无序起掌运功,用力推出,这一掌势同风雷,震散妖兽。

    迟虞此刻不好有所动作,但为保安全,手中拈握数根落魂针,射向空中妖兽。

    场面乱作一团,数位修士急急赶来,布法开阵。

    暗处,一女子红唇微扬,肩头寒鸦伫立,漆黑的眸中闪着精光。

    迟虞望向树中折枝,心中明了。

    妖兽突现,“啊!”迟虞后退一步,故意绊倒。那妖兽摆尾发力,将迟虞狠狠撞开,迟虞额头血流不止,意识模糊,眼前庞然大物逼近,正欲伸爪踏碎迟虞。

    “姑娘!”江寒秋正横剑相对,顾此失彼。

    ……

    迟虞此刻不知身处何方,只觉前方黑暗,道路不明,但又控制不住往前走,耳边传来一阵阵虚浮的呼唤“虞儿”,“虞儿”,“快跑些!”

    梦醒,眼前又是一个未曾见过的景象,屋子里浸满了药香。

    迟虞起身,目前处境未知,她有些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这屋中碧意环绕,尽显生机。往窗外探,一路花红柳绿。

    这里,难道是药宗?

    “姑娘,你醒了?”一声轻柔的声音打断迟虞的思绪,迟虞转头,少女一身浅绿的薄裙,翡翠绿的腰带轻系,绣着金丝勾勒的花纹样式,轻纱织的直袖上缠绕着月白透着碧幽的灵绸。

    少女脚步轻盈,慢慢走向迟虞,“姑娘,不要害怕,这里是药宗。你先前遭妖兽袭击,我们就将你带回来了”面前女子声似轻羽,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她的装束与平常药宗弟子并不相同,她将两侧梳作垂髻,辅以金镶玉珠蝶状流苏,后半墨发披落,温婉动人。

    迟虞只觉眼前妙人眼熟。嗯?这不是前世沈无序宫殿里那位嘛。

    “姑娘”迟虞晕过去时,沈无序还在身边,但现在却不见踪影。不会是被抓回去了吧,但也不好直接问,万一人家以为其实是两人勾结怎么办。“那大家都没事吧?”

    “姑娘是想问身边那位公子吧?”少女眼波柔软,嘴角笑漪轻牵。“那他如今身在何处?”看眼下情况,他们都还安全。

    “那位公子为救你与妖兽搏斗,也受了伤。现如今安置在另一处修养。姑娘要去看看他嘛?”

    “不用不用,他既无碍,我也不便去打扰他了。”

    迟虞猜想,应该是沈无序为了隐藏身份做戏,既然现在俩人都已安全,趁着他没找过来,赶紧溜。

    她既是死过一次,封脉已解,蛊虫也应该随着消失了,那她就已经脱离了无暮的控制,可以真的自由地生活了。想到这里,迟虞忍不住笑起来,她真的可以好好生活了。

    向面前女子道过别,迟虞来到一空旷地界,施法运功,果然感觉功法提升了不少。

    但,她体内的蛊毒,居然未消。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迟虞想不通,上辈子她死过那次以后,蛊毒也随着消去了。

    难道沈无序骗她?不可能,她的功法的确比以前强大不少,也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同寻常。

    无暮头目曾经说过,人死蛊灭,除非是她解开了封脉,但并不是上辈子那种方法。

    每月十五,蛊毒发作,除非有那抑制蛊毒的照幽丹。

    无暮组织横行霸道多年,究其原因,他们拿走了幽族法器“万生引铃”和“入魅伞”,再就是蛊虫控制影奴为其棋子。

    迟虞本就是幽族后人,那这法器,就该回到该回的人手上。

    况且这段时间,无暮头目也刚好被五大门派所伤,正是修养期间,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

    月光被游动的浮云遮蔽,寒鸦四起,面前宫殿昏暗诡异。

    这个地方,迟虞再熟悉不过了,她被困在这里多年,她一生的悲惨多是拜此所赐。

    今天,她就要毁了它。

    “呵~迟虞,你竟活下来了。”宝殿之上,女子红衣散发,柔软的毛毯上是赤裸的双足,她面上戴着银色珠帘,与她艳红的口脂相衬。

    迟虞从未见过她上半张脸,常常是以两片乌黑的羽翼遮盖。

    “拜见宫主,那些妖兽乱了性子,迟虞死里逃生才回得来见宫主大人。”迟虞作揖道。

    “呵呵~死里逃生?”

    女子轻碾着手中花,漫不经心之中,花刺划破指节,渗出了血红,女子却靠近仰头将那血滴用舌拭去。

    “那只能说明……你本不该活。”顷刻间,寒光乍现,数根银针汇聚,直逼迟虞。

    迟虞手腕翻转,行掌运功,将那数根银针震散。不过一瞬,迟虞双指间也射出一枚银针。

    女子迅速闪身,银针擦破红袖,女子有一瞬的惊愕,但很快敛神,下一秒她发出幽寒恐怖的笑声,四方寒鸦汇聚,周遭气息压人。

    “呵~本事见长,敢对本座出手。”

    “宫主大人言重了,我只是怕死在宫主手里,以后无法为宫主效劳了。”迟虞唇角微勾,眼神却带着挑衅。

    女子腾空而起,红衣胜血,引一只寒鸦立于肩上,染着蔻丹的指尖轻挑寒鸦的羽毛。“你不过本座底下的一条狗。本座让你生你才能生,让你死,你就得死!”

    顶空的寒鸦似是得到命令,急急地向迟虞冲去。迟虞轻笑,手下宛转,唤出一捧幽紫的火焰,向下掷去,形成一个带着紫光的法圈。迟虞又一抬手,那法圈包裹住迟虞,幽紫的焰火燃烧着冲撞的寒鸦。

    女子嗤笑一声,随即变幻出一只鎏金紫幽铃铛,那铃铛附着云纹符咒,似是古老的秘术。铃铛轻晃,无形之中似有水波绽开,低沉回音引人入梦,让人心魂散乱。

    迟虞晃晃脑袋,以掌为刃,向手腕划去。血红渗出,迟虞以血为引,双指画符。

    与此同时,那女子飞箭般直击迟虞,迟虞侧身闪过,运掌起力,直劈其后背。女子快速反应,双掌推出,与其对持不下。

    “一日未见,你竟如此长进。”女子轻嗤,手上力量却不断加重。

    “暮幽兰,这无暮的主人该换了。”迟虞也不甘示弱,另一手五指回旋,引过女子腰间铃铛。

    暮幽兰怒意增升,掌上功法变幻,发力一送,震开迟虞,再送一掌,杀意直逼。

    迟虞点血入铃,铃铛焕发紫色幽光,狂震不止,空气如水波荡漾,震得暮幽兰连连后退。

    “是你?!你居然是幽族后人!”暮幽兰由怒转惊,又突然发狂大笑“让我好找,迟虞,我不会杀你,我会留着你,一点一点把你的血抽干,再将你扒皮抽筋,送入化骨水中永世不得超生。”

    幽族的血液是所有妖兽修士提升功法最简易的途径;幽族血液加持,天赋极高,实力强大,不论修士妖魔,无不想要得其血液,也是因此,他们害怕他的强大,各界暗中出手,心照不宣对其捕杀,如今已经灭族。迟虞是唯一的幽族后人。

    “哼,你没有这个机会了。”迟虞封脉已破,实力既出,再不会任人摆布。

    双方功法不相上下,但迟虞法器在手,更胜一筹。

    暮幽兰俯卧在地,嘴角血红溢出,更添口脂艳红。

    “把照幽丹给我”迟虞居高临下,“饶你不死。”

    “你不过一介影奴,曾经在我膝下狗一般摇尾乞怜。”暮幽兰语气怨毒,满是不屑。

    迟虞缓缓蹲下,唇角勾起,笑意荡漾。她看着暮幽兰鲜红美艳的蔻丹染甲,开口道:“宫主大人的染甲十分好看。”暮幽兰一惊,咬牙切齿,恨意尽显。“您曾经教过我们,毒藏于甲,便不易泄露。您还说过,折磨人的法子很多,对待废物,就该将她的指甲一片一片拔下来,那样鲜红一片,岂不美极?”

    “你要做什么?”暮幽兰双手紧握,昂头叫嚣,“别忘了你的命也在我手里,蛊虫一死你也得死!”

    迟虞笑意更甚,“想当初,我们做错一个任务,便要拔去一次指甲。可我,没有宫主大人那么残忍。”暮幽兰不知道迟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咬牙等待着她的审判。

    “如果是我,就应该将她的指节一个一个斩下来,一手的让其入胃,另一手做成骨链,让她戴上,日日观赏。”

    暮幽兰气极,大喝一声:“你敢!我若死,你也别想独活!”

    迟虞手撑着下巴,无奈笑道:“我说过了,给我照幽丹,饶你不死。”

    其实迟虞根本没有杀掉她的打算,暮幽兰这奸险之人,早已把主蛊种入自己身体,她若死,所有影奴也会死。

    所以她会,将暮幽兰好好关着,让她感受一下前世自己所受的,剜眼刮骨之痛。她知道,暮幽兰不敢死,她还有未完成的事情。因为不敢死,也就不敢赌。

    ……

    眼前道路昏暗狭窄,暮幽兰被迟虞封锁功力,怨愤地带着迟虞前往密室。

    推开门,面前却列着几十个灵牌。“照幽丹在这。”暮幽兰似乎很不想让迟虞看到那些,迟虞果然也很快拉回了视线。“除了这个,我还要它的制作方法。以及,幽族法器,入魅伞。”

    暮幽兰挣开迟虞的手,气愤地恨不得将迟虞一片片撕碎,“哼!这样嚣张,若他日你落入我手,定叫你万劫不复。”隔着乌羽面具,暮幽兰眼里尽是阴毒怨恨的寒光。

    迟虞只是笑笑,如今,她不再是那个为了保全自己需要委曲求全的人。“我的耐心不多。”

    从前,她会听到暮幽兰这样说话,也会听到沈无序这样说,但现在,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真的,好爽啊!也不是别的,就是想装一把,其实她可有耐心了,暮幽兰教她的,她有无数种方法折磨人。

    暮幽兰嘴唇抽动,咬牙切齿,但还是写下药方,交给迟虞。而后,暮幽兰走向前方一个精致的立柜。

    暮幽兰开柜 ,伸手触到一个凸起,猛地按下去,霎时间,两方墙壁射出数万飞箭,暮幽兰张狂大笑:“迟虞!我的确舍不得你的血,但我讨厌被人威胁。”

    迟虞施法结界,以此抵挡。

    看准时机,暮幽兰破穴运功,向迟虞攻去。迟虞迅速收界,送掌相对。

    噗!

    但还是不敌,迟虞喷出一口鲜血,喉间是苦涩的铁锈味。“呵,暮幽兰,你确定你敢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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