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芙猛然睁开了眼,醒来已是深夜。

    她的心因刚刚无比真实的梦有点不受控咚咚狂跳,鬓发边都是薄汗,胸口喘息个不停。

    自己怎么会梦到蒋琛?

    这太不可思议了?

    还和他……那样亲密……

    就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他的话…也太饥不择食了。

    叶芙有点懵,仰面朝天看着天花板,擦了擦脖颈上情动冒的汗,自己还穿着外衣,妆也还没卸,有点狼狈。

    她坐起身,烦闷地解开衣扣,身上还是还热的不行,扭头打开墙壁暖柔的光,看了眼门口,轻手轻脚下床换衣服,洗漱。

    等处理完这一切再躺下,都会半夜二点多了。

    她盖着暖和和的被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闭上眼,脑袋就不由自主的去想刚刚那匪夷所思的画面。

    这也太奇怪了。

    她怎么会梦见自己勾蒋琛的腰带?这动作太过暧昧,显然更像是某种暗示。

    难道自己真的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纪,饥渴到有这种需要了?

    就算是身体的本能,也不该是他啊……

    他可是顾磊的发小。

    自己怎么能用他的形象排解寂寞?就算只是个梦,这也是不对的。

    难道是因为今天蒋琛抱了她?

    还是因他今天看她的那种奇怪的眼神?

    叶芙不安的谴责自己,甚至这样有点不道德。她习惯性的咬手指思索,指尖磕了下牙齿。

    猛地意识到自己这动作貌似刚刚的梦也有……

    不过,咬她指尖的,是蒋琛。

    天啊!

    叶芙一下拿开了自己的手,血液都热了起开。

    骨节处那浅浅的咬痕像是在提示她梦里发生过的一切。

    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不过是一个旖旎点的梦罢了,为什么要这样在意?难道蒋琛还真会喜欢她吗?

    叶芙扯起被子捂住脸,她八成是疯了。

    其实,她经常失眠,特别是过去这三年,她甚至有些轻度抑郁。

    家人从不关心她的精神状态和情绪压力。

    对他们来说,孩子只要好好工作,遵纪守法的活着,便是所有人的生活状态。

    大家不都是如此,为什么你有那么多情绪起伏?

    可感情的不顺和工作的压力几乎像两座大山,压得叶芙透不过气,她要一直去做自己讨厌的事。

    不断和形形色色的男人见面、了解,明明内心千百个不愿,但还要以结婚的目的完成这无趣的相处。

    生怕得罪了好心为你未来操心的介绍人。

    也在不停被父母嫌弃是没人要的废物。

    自己仿佛多一天,就是在给父母带来耻辱。

    杨秀说过这样的话。

    当她瞧见周围同龄人孩子都结婚生子的时候,她自卑到抬不起头,羞愧难当,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简直丢脸极了,像是被众人摘出来的一样,参与不了同龄人分享的快乐与烦恼。

    叶芙被道德裹挟,她常常会疲惫痛苦,一眼望不到头的加班支配着她的人生,让她的生物钟紊乱无序。

    甚至她只能靠购物消费来填补自己心灵上的空虚。

    一开始,她只是习惯了晚睡,想让属于自己的时间多一些,可后来,就变成想睡也睡不着,熬的脑袋生疼,但就是入不了眠。

    拿起手机,关闭那六十多条的未读信息,打开各种软件,开始刷。大多是什么明星出轨,或是谁谁谁又上了什么新剧。

    头条变成资本运作的市场。

    明星发在主页的消息也成了她们惺惺作态的朋友圈。

    谁会、谁敢在上面真的分享人生状态?

    她对娱乐圈并不感冒,刷了几下就觉得没什么意思,想玩玩游戏,却发现手机里唯一剩下的,还是很久下载的消消乐。

    她无聊的打通了几关,丢掉电话。

    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还不如继续做梦……

    只要别和蒋琛。

    夜安静的让人窒息,思绪中涌出了孤独、死亡等字眼……

    她开始胡思乱想,甚至想到自己在几十年后真死了会发生什么?

    人本来就会死啊?

    所以,也不算天方夜谭。

    杨秀曾说,若是她不结婚,没小孩,将来生病没人管,瘫痪也没人照顾,老了只能进养老院被护工欺负,死了也没人给她处理尸体。

    她说的振振有词,但叶芙唯一担心就是自己会不会死的“不得体”啊?她不想臭哄哄,穿的乱七八糟的丑衣服就死了。她也不想让压根儿不认识的人给她扒光后换寿衣。

    她可不能死都一塌糊涂,她想井井有条的死去,给自己安排妥当。

    安排?都要死了还怎么安排?那不是找死吗?

    想道着叶芙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有人会愿意放弃生命,不是他们足够勇敢,而是他们惧怕突然的离去。

    她没孩子。

    所以,不会有人记得她。

    她也不是什么伟大的角色,无名小卒只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要她不发生意外,她会和认识的同龄朋友们差不多年份去世。周围熟悉的人都不在了,自己孤零零的也没意思。

    也是,年轻人谁愿意和一个老太太做朋友,自己到时候也会越来越不愿意学习新出现的事物。

    算了,死了还管他会发生什么。

    反正那时候在发生什么惊天动地,也都和自己无关了。

    思维七零八落的发散到极致,叶芙忽然想到陆景的奶奶。她去世了。

    她再次拿起手机,鬼使神差的给陆景发了条微信。

    陆景这个时间给她回了个电话,是叶芙万万没想道的。她接通后有点抱歉,声音很轻,“这么晚了,你还没睡?我打扰你了吗?”

    陆景正俯身翻动着脚边火盆里的碳,独自坐在寒冷的灵棚之中给老人守灵。

    “没有打扰我,我本就在守夜,今晚不会休息。你呢?怎么不睡觉,这么晚还醒着?”

    对,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奶奶有子孙后代,是有人会守护的幸福老太太。

    叶芙觉得自己真幸运,在这个时间,居然能找到一个没睡的人陪自己聊天,“刚刚不小心睡了一觉,醒来现在就不困了……”

    陆景淡淡的笑了下,声音如绵绵春雨,“可晚上就是用来睡觉的,你不闭上眼,却一直玩手机,怎么可能睡得着?”

    叶芙好奇他怎么知道自己一直在玩手机,开口询问,“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睡着后手机一定会调节成飞行模式吗?如果真打算睡了,怎么可能接到我的电话呢?”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陆景会打电话来,他还蛮了解她的。

    “玩得很累吗?居然会不小心睡着?”

    “……”

    叶芙沉默了下,还真的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一天。

    陆景没得到回答也不急,话锋一转,居然提起顾磊,“是和那天在车站旁等你的男生吗?”

    叶芙没想道陆景那天居然看见了,嗯了一声。

    “挺帅的,他是你男朋友?”陆景站起身,盯着火盆里翻搅后霹雳吧啦的星火,慢悠悠的问。

    “不是,是前男友。”

    陆景沉默,好半天才发出声,“是他吗?”

    叶芙装傻充愣,笑,“哪个他?”

    陆景没想道自己又晚了一步,语气有点儿不受控的低沉,“他是来找你复合?你同意了?”

    叶芙有时觉得陆景这个人就是太聪明了,什么事儿一想就能猜到,她故作叹息道,“你觉得我会吃回头草,和他复合?”

    陆景听不出叶芙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很想知道答案,于是反其道而行,“我看你不像是能和他复合的样子。”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但叶芙也没反驳。

    “我和他不合适。”

    原本沉闷的心乌云散去,豁然开朗。陆景嘴角微微漫起笑意,转身回到角落的沙发旁坐下,再次转移话题,“你是不是用这招拒绝过许多人。”

    叶芙一愣,心道这是什么话?

    哪有那么多男孩子和她表白。

    可转念一想,似乎电话那端的男孩似乎高中那时就是被她用这个理由拒绝的。

    什么嘛。

    还怪记仇的。

    这么多年还来阴阳她。

    陆景笑了下,“我们高中时期班里的情侣,好几对都结婚了。你知道吗?”

    叶芙前些年听说过这个事,点头道,“知道,听说林岚岚都生宝宝了。”

    “如果……那个时候你答应了我,现在我们会不会也结婚了?”

    陆景知道这样说很突兀,但他还是想告诉叶芙他的心思,不想让眼前聪明的姑娘一次次推开他。

    叶芙从没想过这个可能。

    或者,在她的人生规划里,从未将陆景算进来。这是个伪命题,根本没有答案。

    可反过来说,如果那个时候如果真答应了陆景,也就碰不到顾磊。

    那将是一段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至少,杨秀觉不会反对。

    他们也不会因此吵架分手离别。

    叶芙不想在这个时候伤害陆景,玩笑道,“什么话!你这么优秀,还怕没人愿意和你结婚吗?居然惦记到我头上来了?”

    陆景淡淡的笑,吃不到的人,惦记着都不行么?

    真是霸道。

    女孩突然想起什么,隔着听筒问的有点急, “对了,外面又下雪了,你有没有多穿点衣服,还能抗的住吗?我明天没班,过去陪你。”

    陆景听她要来,嘴角没忍住上扬,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你不用特意过来,这边有暖盆,我没事。”

    叶芙故意揶揄,“不是特意,你千万别多想,我也想送奶奶最后一程。”

    “叶芙,给我唱首歌吧,我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这算是陆景高中时期的一个解压方式。陆景成绩好,每次叶芙有不会的题目打电话问他时,交换都是给他唱首歌。

    叶芙唱歌不难听,但也没那么好听。

    她声音轻柔,带了点纯净的味道,会让人在焦虑中放松。起初陆景总开玩笑说自己亏了,等到他后来喜欢上叶芙后,对此就难以自拔了。

    快凌晨三点了,这个时候唱歌,不是要左邻右舍的命吗?叶芙还不想明天出门被邻居问候祖宗。只好对陆景承诺,等明天当面给他唱。

    陆景笑着点头,透着帘子外的气窗,望向黑夜苍穹上的繁星,感慨一声,“天上好多颗星星,真美啊……叶芙,你快看…”

    叶芙扭头也去看窗外夜空,“嗯,真的好美。”

    在她淡淡的声音里,一滴泪从陆景眼尾掉落。小时候,奶奶最喜欢带他看星星了。

    脑海中浮现出奶奶的笑脸,

    “阿景,吃饭了吗?”

    “阿景,多穿一点,天冷了。”

    “阿景,今儿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快来吃。”

    “阿景,这是奶奶偷偷给你的零用钱,别让你妈看见……”

    奶奶,阿景,好想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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