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死人和哑巴才不会泄露秘密,你考虑得如何?”

    哑巴久违地又做了那个梦。

    阴暗的墓道。

    凌乱的脚步声。

    同行者的尸体。

    还有身后逼近的骷髅兵。

    捂住自己嘴巴的人低声叮嘱。

    ——“不要呼吸。它们靠呼吸攻击。”

    匆匆丢下的只言片语。

    ——“向前直走,第四个岔路右拐,左手侧灯台按下去有个密道,直走能出去。”

    ——“我还有没找到的东西。再见。”

    捂住嘴巴的手很暖,有些粗糙。

    矿灯掉在脚下,她看见面前的人极轻极浅地笑了一下。

    那是足以让人类惊艳的笑容。极冷,极暖,极凄美。

    他侧过头,在捂住她嘴巴的那只手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触碰。那无限接近于一个吻。

    鼻尖碰到了她的脸颊,她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惨烈的血腥味。

    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这算什么?

    这到底算什么?

    只有一秒,他又拉开了距离,背过身去不再看她:“被追上了就闭气。快逃。”

    说着,就向着黑漆漆的墓道跑去。

    画面电转。

    “他不是傻子!相信我,他不是傻子,不是!”她歇斯底里地想夺过越南人背上的竹筐,却被一脚踹翻在地。

    越南人用生硬的汉语大声骂道,“滚,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她痛得几乎爬不起来,被旁边几个看热闹的村民拉了起来,劝道:“别跟越南人较劲,他们什么事干不出来?今天踹你一脚算轻的,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别为了个不认识的人跟人倔!这年头,见义勇为不吃香啦!”

    她捂着肋部,扭曲着脸站起来:“我认识他,可我认识他……”

    “认识他,可你连他叫啥都不知道,有这样认识的吗?”

    她愣住了,半晌,双手抓着头发,慢慢蹲了下去,眼泪一下子哗啦啦流了满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背对着自己,面前的地平线上升起小半轮圆月,朦胧的清辉洒了很远。但她总觉得这月光到不了他的内心,总也化不开的雾霭。

    世上怎么有心里装了那么多事的人。

    再次转换画面。

    漆黑的墓室。

    手电筒微弱的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时自己紧紧抱住披头散发、赤身裸|体的他,不敢放手。

    双手因为搬开巨石而鲜血淋漓,血顺着他的后背乱流。贴着皮肤很痛,她不敢放手。

    身边倒着的是数只粽子和几具人类的尸体。

    他没有回应。

    “我会带你去寻找记忆,我们去把你之前走过的地方再走一遍,好不好?跟我走,好不好?”她低声喃喃着,却听到抱着的人吐出一句话,让她脑中炸开一道惊雷。

    ——“我讨厌你。让开。”

    她慢慢放开手:“什、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她,迷茫地想了一会儿,坚定道:“我讨厌你。让开。”

    她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了回转余地。

    原来你,即使失忆了也会记得让你失忆的人么。

    她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一下,柔声道:“我走了。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你一个人要多加小心,失魂症发作还有一个星期才到一个月,别再被别人骗了。这里有干粮和水,一个星期后就可以出去了。你……一个人小心。”

    他低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

    等她再次回到那诡异的墓穴时,却看见陈皮阿四一伙人在往外爬。

    躲在树后,她看见裹着大衣的他被人扶了出来。

    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她默默转身。

    ——“只有死人和哑巴才不会泄露秘密,你考虑得如何?”

    陈皮阿四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分明扬上报复的快意。

    她不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

    她只是顺从地喝下了碗里苦涩的液体。

    还好,不会比心里更苦。

    虽然赎罪的代价大了点,却不是无法承受。

    事到如今,说再多的对不起都无法弥补了。我只能兑现之前的诺言,陪你去寻找记忆。上山下海地帮你找。

    虽然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尖叫。

    想起我,想起我,想起我!

    然而,他又怎么可能想起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呢?在连脸都不一样的情况下,失忆的他要怎么“想起”自己?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都痛得抽搐了。

    一个月零二十七天。

    他用了一瞬的时间就否认了那一个月零二十七天的相遇。

    她花了半年的时间找到机会混入陈皮阿四手下,然后花了三年半的时间再次与他相遇。

    他那双淡然的眸子,更空了。

    这次的梦比往常更长了些,以至于她梦到了那扇青铜门。

    他问:“你要阻止我进去吗?”

    她摇头。

    他的眸子变深了些:“我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

    她错愕的时候,感觉到后颈传来一阵剧痛,晕倒前看到他上前一步抱住自己。

    依然是,那么冷淡的怀抱。

    哑巴慢慢睁开眼,出现在眼前的是天花板。

    天花板?

    她坐起身来,左右环顾,发现这里是顺子的家,也就是上山之前他们住的地方。

    屋子里没有人。窗外隐约传来对话。

    “别魂不守舍的了,来来来,喝酒,一醉解千愁!”是胖子的声音。

    “谁魂不守舍的了!我,我去看看哑巴。”吴邪的声音,还有椅子被撞翻的声音。

    不一会儿,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吴邪看见哑巴坐了起来,高兴道:“哑巴醒了?”

    哑巴点头。

    “太好了,你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我还在想要是哪儿受了内伤就麻烦了。”吴邪松了口气,“要吃东西吗?”

    哑巴摇头,重新躺下了。

    “那,那你歇一歇。”尽管有太多疑问,吴邪却不好意思对露出这么疲倦神色的人逼供。而胖子就比吴邪脸皮厚多了,听见吴邪说哑巴醒了,就挤过来道:“哑巴妹子,那跟你一起的是什么人啊?”

    哑巴拉过一张纸,写了两个字。

    齐羽。

    胖子又问:“你靠近那阴兵是怎么办到不被发现的?那招真绝了!”

    哑巴顿了顿,这下没有回答,只写了一行字:

    ——“这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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