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六国在院子里哭爹喊娘地嚎:“三哥——!”

    二楼伸出王盟的脑袋,嗑着瓜子,看他在下面嚎。

    他三哥吴邪不理他,坐在大堂里喝茶刷视频。哑巴坐在吴邪旁边,伸着脖子看人直播三口一只猪,看得惊叹连连,直呼好久没上网,人类怎么进化成这样了?

    张起灵坐在正房前面的台阶上,低头擦他的黑金古刀,听见他哀嚎,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好像在问他怎么了。

    大太阳底下,吴六国在院子里蹲得七扭八歪:“你不是说教我发丘指吗?那不该练手指?为什么还要我扎马步?”

    他的生物学父亲终于开了尊口:“发丘指要结合全身的力气去练,扎马步只是入门。”

    “我练过唱戏,马步也是会的!”

    大堂里,吴邪伸脑袋插了句嘴:“小花那是没往死里练你,你想想他为啥从来没跟人说过你是他弟子?你就当自己是佛门的一个俗世弟子,如今要练少林的功夫,还得从挑水开始。”

    吴六国委委屈屈,勉勉强强地蹲好,嘴里还不消停:“发丘指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早就有替代品了,就不能放过自己一回吗?”

    张起灵唰地一声收刀回鞘,站起身来,淡淡说了句:“想练,还是不想练。”

    吴六国犹犹豫豫,既不想没了面子,又不想苦练这用不上的技艺,因此既不说想,也不说不想。

    哑巴在大堂里冲外面喊道:“你这发丘指也不是谁都能练的,他一则年纪大了,骨头定了型,二则小孩子心性,朝秦暮楚,都不适合,要不还是教他点别的吧。”

    张起灵没有喊回去,而是走进屋内,沉声对哑巴道:“寻穴定位,风水堪舆,明器鉴别,缩骨易容,刀枪剑戟,野外生存,各朝秘辛,墓穴机关……他能学哪样?”

    虽然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哑巴就是莫名感觉对方话里有话,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把吴小朋友娇宠着长大的罪魁祸首吴邪,这个时候夹在严父慈母中间不敢说话。

    倒是吴六国见张起灵报了一连串技能都不带停的,还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正合他猎奇的心态,心头大喜,忙当场认爹:“爸,我想学点别的!我看寻穴定位就不错!”

    张起灵:“入门二十年起步。”

    “啊?那有没有短一点的,速成的?”

    他这话一出,就连态度轻松的哑巴也不禁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直起了身子,神情严肃地凝视着他。

    吴邪见状不对,忙第一个开口当这个恶人:“你爸妈的本事都是几十年苦功夫,真刀真枪地练出来的,现在的小年轻怎么什么都想着走捷径?真要速成,你不如出门去买个弹簧剑,回来就能表演吞剑玩儿。”

    他一番话把吴六国说得臊眉耷眼的,说完就找借口赶紧把后者支开,免得惹他爸妈生气。

    大堂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哑巴先开口打破了凝重的气氛:“小孩子都是这样的,没有定性。真的能沉下心来研究一门手艺的反而是少数。而且你看,吴邪把他养得这么活泼,远离了那些纷争,不是也挺好的?”

    张起灵摇了摇头,不说话,背起刀出门了。他的背影看上去很失落。

    吴邪望着他的背影,感慨道:“他那么期待教六国点什么,现在心里一定非常复杂。”

    哑巴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说他,背那么大一个管制刀具出门,不会被没收吧?”

    “你们怎么一路过来的?怎么过的安检?”

    哑巴边往门外跑,边指了指堆在院子角落的大号不锈钢盒:“用那个,能应付一阵!”

    吴邪摸着下巴嘀咕:“我还当那是随身带着腌白菜的家伙呢。”

    等晚上的时候,张起灵回来了。吴邪见他从外边往院子里拖东西,忙上去围着那东西瞅:“这是什么?我去,小哥,你一个人搬这么重的袋子回来呢?里面装的是什么?”

    张起灵说:“沙子。”说完又出门去了。

    吴邪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了眼刚坐上饭桌的吴六国。当事人吓得饭都不香了,放下筷子就要回房,被哑巴喊住:“站住,去哪儿?”

    吴六国苦哈哈地转过身来:“你们,不会想让我练铁砂掌吧。”

    “别瞎想了,不是铁砂掌,你爸没那么狠心。”哑巴自己也摸不透张起灵什么意思,随口猜了句,“这是打算铺在地上让你练格斗呢。”

    吴六国的脸色更苍白了。

    吴邪蹲在沙子旁边,算了算量:“就这么点不够铺满院子的吧?”

    他们猜了很多可能性,甚至伙同店里的伙计一起打赌,看张起灵到底要用这些沙子做什么。伙计们的猜测一个比一个离谱,有说堆沙子城堡的,有说要让吴六国背着负重长跑的,还有说是要给吴邪整点儿张派园林的。

    众说纷纭,话题的主人却不在场。大家聚在一起八卦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第二天一早,第一个起床开门的王盟,看到了张起灵的答案。

    他在院子一角架了张两个乒乓球桌那么大的桌子,上面用沙子摆出了山川河流的模样,还有小旗子标注地点名称。此时,张老师正站在桌旁做最后的调整,拎着吴邪平时喝茶的茶壶,往沙子里倒水。

    吴六国被从床上薅起来之后,睡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的这张极其原始粗糙的地图,只发出了一个“啊”字的单音节。

    张起灵看着他,年轻的脸上,出现了不符合年龄的深沉:“我要教你,寻龙点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个得道多年的老师傅,吴六国差点就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哑巴在一旁跟吴邪嘀嘀咕咕:“你说现在国家都提倡火葬了,会不会许多年以后,世界上就没有墓了?寻龙点穴还用得上吗?”

    吴邪:“用得上。风水不仅仅可以用来葬死人,还可以用来旺活人。他学会了这些,就是他的造化。”

    哑巴撇撇嘴:“二十年打底呢。”

    张起灵站在那里,耳朵里听到了二人的嘀咕,面上一点也没有反应,将旗子交到吴六国手里:“这里有一处墓穴,你认为它在哪里,就把旗插到哪里。”

    吴六国对风水一窍不通,犹豫了半天才挑了个看起来顺眼的山头,把旗插了上去。

    张起灵伸手一拢,山势陡变,山峰化谷,那旗子瞬间就陷了下去,嵌在一片洼地之中,一直延伸到水面上,背后则有两处山脉相连。

    张起灵点了点旗子的位置:“此处大吉,呈巨龙下水之势,但不可设墓,恐成凶穴。”

    吴六国心里嘀咕,这不是你强行改地形了吗?

    张起灵又随手一拢,两处山脉合二为一,小旗三面被水包围,背后的那条山脉如一条巨龙与之相连。

    “此为风水真龙局,必有大墓。这样的地形全中国不多,又有变数在其中,只要稍加改变,大吉又会变成大凶……”

    吴六国眼睛亮了:“真有大墓?”

    张起灵没回答他这个没营养的问题,又变幻了几个地形,教他一一辨认。

    哑巴和吴邪站在一旁嗑瓜子,吴邪一脸惨不忍睹:“这跟让大学数学教授去教幼儿园小朋友一加一等于几差不多。”

    哑巴没说话,只是笑。

    张起灵低头讲解,教得很认真,深入浅出,还带案例分析。吴六国听得也很认真。

    第一次见张起灵教人,一天之内说了这么多句话,哑巴看得入了迷。不知不觉就日上中天,她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该吃午饭了。

    “收一收,收一收,先吃饭,下午再教。”哑巴刚刚伸脑袋看见王盟去门口拿了一堆外卖回来,不知道吴邪点了什么好吃的。

    吴六国还在意犹未尽,张起灵听到哑巴喊吃饭,就立刻放下了旗子,去洗手间打理沾满沙子的手。

    哑巴很满意他按时吃饭的自觉性,

    她翻开颜色与之前几页不一样的一页纸。

    这是第二本笔记本。

    纸上写着“张承梦”三个字,瘦金体,是她的字迹。

    那一年,张家遭遇剧变,张起灵失魂症复发,张家内部夺权,导致族长流落在外,生死不明。

    她在巴乃偶然遇见了他。

    那天下了一场难得的大雪,山上的树木银装素裹,雪最厚的地方齐腰深,最浅的地方也及小腿那么深。

    她到巴乃,是想看一眼在政变中死去的师父,而所有的张家人,死后都是要送去张家古楼的。

    但是在遇到他之后,她改变了原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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