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然猛地惊醒。

    他捂着胸口,只觉那处如撕裂般剧痛,仿佛被人以剑洞穿,痛得无法呼吸。

    脑海中混沌一片,四肢仿若悬空无力,又如堕于万丈深渊,飘飘忽忽,浑浑噩噩,如梦初醒。

    他好似做了个怪梦。

    梦里正下着雪。他如狗一般被铁链拴住,拖过一道又一道宏伟的宫门。因着他母妃地位低贱,昔年只是皇帝身边的洒扫宫女,误被醉酒的帝王宠幸,生下了他。皇帝对他们母子厌弃无比,而昨日他母妃被告发与侍卫通奸。帝王无情,膝下侍有十九子,竟查也不查便赐死他的母妃,且要将他关入天牢只待滴血认亲。

    他身为皇子,现下竟被太监以铁链桎梏,活得不如皇后身边一条狗。偶有他的兄弟们打打闹闹从他身边经过,朝着学子监而去,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他知道这一入天牢,从此再难出来。

    他与他们同样都是皇子,可却是天翻地覆的人生。

    他被随行的太监踢了一脚,跪倒在宫道上。雪从天际飘落,一片一片盖在他身上。他冷的浑身刺痛,身体却又滚烫地发着烧。恍恍惚惚间,耳边传来说话声,由远及近,一点一点填充他耳边空间。

    这时候,怎么会有人经过……?他昏昏沉沉地看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身着朝服的男子,他微微弯着腰,牵着位玉雪可爱的女童,身后跟着些侍奉的丫鬟,拥簇着向他迎面而来。

    周瑾然冻得嘴唇乌青,蜷缩着跪在地上。男子也不过把他当作一只败犬,走来时敛着眸,看也未曾看他一眼。

    他身边的女童却忽而站定,看着,指了指他,说道:“父亲,这位是……”

    拥拥簇簇的一行人于是停了,几双眼睛齐齐看过来,各自意味深长。

    他身边的太监慌忙躬身,表情是与对他时截然不同的谄媚:“丞相大人,跪着的人是个罪囚,这会子正往天牢送去呢,污了您和小姐的眼真是不值当!”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想反驳,却怎么也张不开嘴。母妃被污私通,他遭此无妄之灾,母子都何其无辜!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区区两条命对暴戾无常的帝王而言又算什么。怒意和着所剩无几的生气燃起来,只燃出了些无用的泪,他垂着眼,哭到牙关发涩。

    雪从空中片片飘落,洁白无瑕衬着世间的脏污,怎么盖得住。他正簌簌发抖间,却有一双手携着温热触到了他,握着他的手臂将他扶起。

    他抬头看去,竟是那女童。她的脸孔比雪更加动人,也更为真实。“我识得你,你是宫中的二皇子,”她又回身说道,“父亲……”

    耳朵忽地听不见声音了,视线也陡然变得朦胧,他拼命睁大眼却任凭如何也看不清女童的脸,只看得她颈间一枚玉佩的轮廓,晃晃荡荡。

    五感开始渐渐混沌,他被黑暗吞没。吞掉了剩余的岁月,吞掉快乐、喜悦、温暖,只剩下冷。

    “救救我,我好冷……”

    他向前一倒,下一幕又成了他在宫殿内,檀香静静燃出一线,而他满手满脸都是血,地上卧着先帝臃肿软绵的躯体。他慌忙冲到盆前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鼻尖始终萦绕着那阵血腥。

    拿起桌上的传位诏书,却怎么也看不清上面写的是几皇子。

    总归不是二皇子,他知道。于是将诏书扔向桌前的烛台,付之一炬。而后推门朝着殿外迈步而去,鎏金殿外长阶上尸体横陈,一路蜿蜒,那些都是他的兄弟和兄嫂。但是他们都不重要,他在找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踢翻一具具尸体,踩着肩膀试图辨别他们模糊不清的脸,那个人在哪里。他发了疯一般,最后甚至用手去摸每具尸体的颈间,他们都是冷的,冷得像雪。找不到,再也找不到了。

    他想,说不定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说不定她消失了,因为惧怕他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不知不觉间他走下台阶,那里躺着位红衣女子,似乎剩最后半口气吊着命。她支起身子乜斜眼睛瞪他,眸中怨毒满溢,她声嘶力竭:“周瑾然!你这一辈子,必定所求皆不得!所愿皆成空!所爱皆虚妄!我在十八层阿鼻地狱等着你!”

    这辈子听过的咒骂太多,这句几乎激不起什么情绪,他只是木木看过去一眼,一脚踏在女子颈间。她挣扎了一下,眼里那阵怨怒的、生机勃勃的光便很快暗淡了下来,转而变得灰败,令他只觉无趣。

    不知不觉间步入宫道之上,这里已经没有人了,他知道,只是继续向前走,一直走,一直走。天空又开始落雪,一点一滴一片一片,他开始觉得冷,却控制不住继续向前迈去,跨过无数具来自过去的,自己的尸体。

    好冷,这场雪是从十年前来的吗?他跪倒在雪地里,双膝冰凉,从雪中看见了自己模糊的影子,看见自己登基,看见盛大的封后大典,他拼命地看,却怎么也看不见自己想要的。

    原来自己的未来根本就没有她存在。

    好冷,太冷了。他簌簌发抖,一时间只觉自己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从腰间拔出佩剑,直直刺入自己左胸。终于仰面向前倒去。

    意识变成了一团碎渣,疼痛、困厄,冥冥中灵魂回笼,淅淅沥沥地流进感官,倏尔多了些什么,又仿佛原本就在那处。他想哭又想笑,心内被拉扯,又痛又伤,渐渐融合、沉溺、消弭于无形。最后吹进一口气,他猛然惊醒。

    他似乎趴在殿内的桌上睡着了,环顾四周,陈设依旧,什么都没变,却什么都变了。周瑾然脑内翻天覆地般钝痛,扶着桌,眼前被压久,看什么都带着层朦胧,月影纱一般。沉默良久,他蓦然放声而哭。

    影十二听了动静连忙从帘外进来,跪在他脚边:“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他抹了把脸,撑起身体,思考仍有些艰难滞涩,却仿佛一瞬间明了自己要做什么似的,起身向外匆匆迈步,对身后仍不解的影十二说:“随我入宫,我要求见父皇。”

    ——————————————————————————————————————————————————————————————————————————————————————————————————————————————————————————————

    家人们谁懂啊,和偶像贴贴时被一大堆亲戚抓了个正着,在穿越到古代这短短几周内成功身败名裂啦!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才怪。

    你和周深低着头缩着肩活像两只落网的鹌鹑,而正厅坐满了你不认识的家眷还有上座你那吹胡子瞪眼的爹,活像衙门断案似的。

    你就差把头埋桌子底下了,周深也在一旁抖得厉害,他脸上的红这会子还没消下去。你连忙收回目光,再不敢多看他一眼,生怕下一秒就被身边这群判官给斩了。

    上座传来一声怒吼:“你俩给我分开座!!!”

    老东西管真宽。咋了!当自己小学老师啊!你跟周深一没讲小话二没开小差凭啥分开坐!

    你义愤填膺地给周深使了个‘别怕!我保护你’的眼色,周深也对着你点点头,眼神坚定,然后一下子挪到旁边去了,隔着你一丈远。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你爹似乎憋了一肚子气没处使,又开始吼别人:“都出去!闹哄哄像什么样子!别传出去丢了黎家的脸!”

    一行拥拥蹙蹙的人于是还没等出场就纷纷谢幕了,其中云姨娘退下之前还不忘得意地看了你一眼,一副胜券在握的美样子。

    你把头扭到一边,厅内现在只剩下了些心腹丫鬟和负隅顽抗不肯走的黎未央,还有一个你不太认识却无比眼熟的妇人。你悄悄打量她,被她的美貌击中了,一瞬间都有些目眩起来。那妇人肤若凝脂,一头青丝梳成华髻,未显奢华却见恬静,有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若寐含春水。她穿着身白璧烟罗软纱,烟笼点点红梅,裙摆逶迤拖地而开,你太不解风情,这时候还不忘费解她是怎么走过来的,若换做是你早被裙子绊死了。

    等等……你终于反应过来为何眼熟了,这不是个活脱脱的大号黎未央吗?!

    而你爹比你更不解风情,一副很烦她的样子,沉着脸张嘴就是阴阳:“怎么劳动你大驾了?你身子不好,在屋内歇着便是,这般到处走动落了病根怎么好。”

    那妇人略一垂眼轻笑:“总归不会怪到云妹妹身上,老爷大可放心。只是府内出了这样大的事,交与老爷妾身怎么能安心,老爷日夜操持家国大事,又为了家中小事大动肝火,若气坏了身子难道明日叫云妹妹替老爷上朝去?”

    一句话里云姨娘含量也过高了吧。

    听这妇人怼你爹字字珠玑,你险些没笑出声来,宣布这局老登完败。

    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你爹被怼的很惨这个事实,上座里他明显破了防,根本挂不住相。偏偏你在下面忍笑忍的很辛苦,他见了你忽上忽下的嘴角,额边青筋直绽,黑着脸把炮火转移到你身上:“好!很好!你们一个两个是要反了天不成?!我黎亦暄一生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却不想养出了这些个好女儿来!个个都有着顶天的本事!”

    闻言所有丫鬟都很懂事地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黎未央被无辜殃及,在下座发着抖。周深意识到自己摊上大事了,恨不得把地盯出个洞来跳进去装死,却还是被你爹的眼睛捉住。黎亦暄一指他又指你最后指回妇人,差点没把牙咬碎:“她!光天化日,还在我眼皮子底下,茶喝到一半便跟着九皇子跑出去在府内幽会,还被府上的姑娘和姨娘们撞了个正着!就这么按捺不住吗!此事若传出去教我的脸面往哪搁,黎家的名声又往哪放?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还真不怪你爹生气,这件事你干的确实有点太抽象了。谁叫你们在现代平时就是那样说话的呢,但放在古代就跟裸奔没什么区别了。你只能说心疼老登一秒。

    等等……这段话里信息量太大,导致有什么东西从你平滑的大脑里溜过去了。你刚升起的笑容现在又降了下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个大号版的黎未央竟然是你妈!

    什么?!

    饶了你吧老天爷!还嫌玩笑开的不够大吗?!

    你爹痛骂完后室内只余下一片沉寂,听完这番‘丰功伟绩’,你那原本淡定的妈此刻都有些不淡定了,脸上透着些惊讶地看过来,一双含着柔的眼睛此刻写满了‘不是吧这些事真是你干出来的吗?!’。你不由捂住脸,十分想死。

    这恐怖的沉寂里还得看你妈。她捡起话,声音依旧绵绵:“老爷骂够了?骂够了便换妾身说几句吧。此事确是昭昭做的不妥,却并非无可挽回的法子。至于传不传出去的——这是在黎府,所有人的嘴都只连着一条姓黎的舌头,莫非连老爷都管不住了?那妾身替老爷管教便是。”

    妈呀,太敢了……一番话说的你心惊肉跳,生怕老登骤然发难一巴掌给你这柔弱的母亲拍死。未想你爹的底线远在你意料之外,听完他反而哼了声,转过脸去:“你们母女二人这点倒是相像,最爱逞口舌之快。你且说说有什么挽回的法子?”

    你妈只笑不语,笑的黎未央直抖,周深把脸往下埋,你缩着肩膀,你爹的脸由阴转多云又转回阴,她才悠悠然开了口:“老爷明知只此一条法子,何须妾身多言?”

    俩谜语人自己一边儿玩去吧!

    你撇下自说自话的父母,悄悄转脸看周深,他整个人还是紧绷着,真是苦了孩子了。察觉你怜爱(?)的打量,他视线睇过来,半空中碰了你眼睛,脸上便瞬息间柔软下来。他浅浅蹙着眉心,唇也微微抿着,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对你挤一挤眼睛,好像在说:“救命啊!好想逃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你觉得他又可怜又可爱又好笑,眼里忍也忍不住跑出点光来,正准备使个什么眼色呢,你爹却在上座冷不丁发出怒吼,差点没给你吓到桌子底下去:“我不允许!!!”

    不是!什么玩意儿一惊一乍的!你有甲亢啊?!

    你妈也是个神人,隔得最近竟然还是面不改色,轻松接话:“那老爷把昭昭打发了赶出府去吧,反正老爷也不缺女儿。”

    不是,怎么说你俩是一对儿呢?这说话方式也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你爹听了这样一句,简直急火攻心,吼的声音都没刚刚中气十足了:“你们娘俩把我气死就满意了!”

    未曾想你妈真是艺高人胆大,见你爹怒得直倒气,一把将他从座上扥起来,拉着他到屏风后面说话去了,留下你们一行人在厅内你看我我看你。

    你服气了,喷不了,这是真有实力,你妈真是个魁梧的女子啊!

    过了一阵子,气氛终于隐隐松动起来。周深这时候才歇了口气,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手背贴着脸转过来看你,嘟囔起来:“好恐怖啊啊啊啊……我要把刚刚的经历全都忘掉……”

    别说是他,你作为黎家女儿背后都起了一层汗。不过你是个皮糙肉厚又忘性大的,偶尔emo也仅限于没事干闲得慌。这会子在周深身边主打一个能量满满。你拖着椅子把手一点点挪到他旁边,支着脸笑:“哇!你之前那么正经又厉害的样子,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其实心里一直在说别凶我别凶我?”

    周深不答话,只是对着你翻了翻眼睛。他还是趴着,梗起脖子瞪你,这样看过去时垂下来的指尖,毛茸茸的发尾,翻上去的眼白各走各的,朝着不同方向生长。他这时候好像一株尤为生动明快的植物,伸展着细细的枝桠,只不过方向都是朝你而来。

    不知怎的你又有点想摸他的头了。只是你知道这株‘植物先生’一定会飞快地躲开你的手,再用枝叶弹你一下,然后在自以为安全的领域静悄悄地害羞。他害羞的时候耳朵是最先红起来的,起至耳尖,这样一路红了整个耳廓,逐渐波及到颈上的一小块儿。有时他羞得狠了,便缩着不肯看人,耳朵被什么引燃一般烧起来,他眼里血管里心里,全都被烧了个措手不及的红,仿佛是浸在糖罐子里,脸上也酿出一滴一滴粘稠、尚且冒着泡泡的粉来,温温热热的,鼻息里还埋着心脏搏动的声音。

    这么说来周深果然是植物成精什么的吧,这样的纤细、敏感,又是这样的柔韧。你没忍住,一下子伸手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的、玉白的脸颊。

    周深没防备,结结实实挨了你这一戳,原本趴着的姿势现在瞬间弹起来坐直,耳尖如你所料开始泛红。他眼睛瞪圆了,含着满满的控诉,像仓鼠指责你偷了松果。你根本忍不住笑,又向他伸手。他向后仰着身子却也没躲多少,这算是对你的纵容吗?你不敢多想,再想下去的话心就要开始乱了。

    于是你的手落在他肩上,他隐隐颤了一下,却也没挣脱。你看着他,不知为何突然特别想煽情:“你知道吗,你能出现在黎府我真的特别特别感动……我之前在外面看到你的第一感觉还以为我在做梦,真的!”

    周深没想到你说的这么认真,转了转眼睛似乎思考着要怎么回答,却还是没忍住:“感受到了,所以你是‘特别特别感动’地拒绝了我吗?”

    不愧是周深,怼米像呼吸一样简单!

    你猛拍他肩膀:“周深同学!你不能不讲道理,你这么突然冲过来求婚,都不给我一点缓冲的空间,你觉得合适吗啊啊啊!”

    周深露出招牌表情:“哈?!我不讲道理?你是‘特别特别感动地’觉得我不讲道理吗?!”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吗?!

    你支着下巴瞪他,周深也屈着肘瞪回来。气势上不能输!你索性鼓了脸颊压下视线,试图把眼神变得凶狠,却不知这个动作哪里戳中了周深的笑点,他撇着的嘴角慢慢、慢慢地向上翘起来,酝酿出了点影影绰绰的笑的雏形。

    他一露笑你的眼睛就花了,不由在心里暗骂自己:没用的东西!经不住一点美色考验啊!

    你正上头呢,周深却忽而靠近你,轻轻抓了你小臂。他一动气氛也跟着动,你闻见他身上有种暗沉沉的香气,说不清楚似的,缓而将你一点点裹住,他的笑是背后涌动的一点朦朦胧胧的影:“好啦!我是开玩笑的哈哈哈!是小黑告诉我你在黎府内请命要嫁给我的,小黑你记得吧,就是那天宴会结束后来找我的那个,你说他‘嗖嗖嗖’的那个暗卫……”

    接下去你迷迷糊糊的听了周深讲述他的视角,才反应过来是桑聆这个小丫头误解了当时的场面,忙不迭跑到九皇子殿里去拉救兵了!这下子你心内恍然,全然发觉这一整件大事的复杂起源竟都出于你口,顿时懊然无比,恨不得回到过去一巴掌给自己抽飞。

    让你说!让你多嘴!让你喜欢玩抽象!

    但是,但是,但是——

    周深也太好了吧!他第一反应竟然是立刻来救你,即使知道自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陷进泥淖里去,却也未有半刻半分的犹疑,去捞你这泥潭里的一粒米。

    你又有点想哭了,憋着泪看过去,一把抱住身旁人的肩膀,换来他一阵警报:“欸欸欸欸你干啥?!”

    你开始猛烈摇晃他:“啊啊啊啊啊深深!你真的!太好了吧!我要喜欢你一辈子啊啊啊!!!”

    周深只觉自己像一瓶盖得严严实实的碳酸饮料,被命运的大手一把抓住,摇得东倒西歪、七荤八素,等会就要吐了。他这种时候却也忍不住笑,被你真到不能更真的感情包裹,那阵快乐的模糊的漩涡便从眼睛里嘴巴里通通跑出来了:“哈哈哈我谢谢你啊!你要用这种方式喜欢我的话倒也是不必……”

    你摇的手有些酸了才停下来,周深借你的劲扶着桌子边,脸上带着种劫后余生般的呆滞:“哇哦,我已出舱,感觉良好,请组织放心。”

    怎么这么贫嘴哈哈哈哈哈!而且周深也知道太多梗了吧!

    你根本摁不住笑,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屏风后的两人却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丝顾虑,就这样出现。你连忙把那点笑掐死在脸上,换成了种悲伤的表情,却因为太过用力显得有些扭曲。

    于是你爹一出来就看见你跟周深两人都是这副死出,顿时气就上来了,像抓包学生上课开小差的教导主任,转头向你妈告状:“你看看!还说你女儿平日里是怎样乖顺——都快跟人家如胶似漆了!”

    你不是你没有别瞎说。

    你发动厚脸皮战技,心中默念‘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硬生生抗下这招攻击。你妈的心情此时依旧十分美丽,笑容款款:“妾身瞧着这九皇子是龙章凤姿之人,如璞玉浑金般,今后必定大有可为,现下与昭昭两情相悦,也是桩美事啊。”

    黎亦暄冷笑两声,跨起批脸:“什么美事,什么龙章凤姿璞玉浑金!第一次见九皇子就夸上了,我看你是为了女儿什么都说得出来!”不知为何你爹说话比之前彪悍多了,或许是真的厌极了你与周深的纠缠不休也料定区区九皇子不足为惧,现在说话半分面子都不留,直直往人肺管子上戳。

    他喘两口气,又提了声音:“现下我也就开诚布公了!我原先确是对陛下提起过黎亦昭与皇子的婚配之事——不过是与三皇子。”

    什么玩意儿?!!让你跟三皇子结婚?!妈呀,与其天天对着三皇子那张欠揍的贱脸,你宁愿和男主手牵手出席周深与黎未央的婚礼!

    你几乎想也不想地发出一阵尖锐爆鸣声:“爹!!!!!!”

    黎亦暄:“别叫我爹!黎亦昭,你是我祖宗!”

    看看给老登气成什么样,都开始说胡话了!

    这逆反天罡的话一出,你分明看见那沉稳的母亲躲在暴怒的父亲身后偷笑,而周深的嘴角也开始一抽一抽。看吧看吧,你们就看热闹吧,一看一个不吱声!

    为了你的终生大事,也为了你自己不至与三皇子那个晦气东西每日相对,你憋口气,硬着头皮开始嚎:“爹!若要女儿嫁与三皇子那般蝇营狗苟之辈,女儿情愿从此削发为尼!”

    黎亦暄又冷笑:“行,你削,削完我替你嫁过去,是这意思不?”

    不是……这可不兴嫁啊!

    你都怀疑在屏风后的短短一段时间你爹是不是受你妈啥刺激了(并不是在骂人),现在简直跟之前的画风完全不同,活脱脱成了个吐槽役,还是东北版!你正想着该用什么高情商的方式抵挡这波吐槽冲击又不至于触怒老登时,对面却突然站起来个人。

    竟然是黎未央,她低垂眉眼,显得有些惶恐,缓缓站了起来。

    不是姐们,你还没走啊!怎么做到一直待到现在的?!

    黎未央甫一站起便引了全场的目光,她先是有些受惊般颤了颤,然后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试探开口:“爹!女、女儿愿替姐姐…嫁与、三皇子殿下……”

    什么情况啊?!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这么癫了吗,黎未央又跟着瞎掺和啥,不要二皇子了吗——该不会是爱上你了吧?!

    你爹听罢黎未央颤颤巍巍的一番话,当场表演了番‘气来,气来,气从四面八方来’,声音大到你怀疑他练过狮吼功:“你上一边儿去!现在又想嫁了?!嫁过去给人家做妾啊!”

    爹你也发央癫疯了吗?!

    黎未央大受打击,一下子跌回座位上,垂着脸很可怜的样子,似乎又哭了。

    你知道凭她庶女的身份嫁给最有权势的三皇子为正妻确有些高攀了,可人家好歹也是在帮你,虽然讨人嫌但是个十足的可怜孩子。老登这话你就有些听不得了,吼啥啊?嗓门大了不起?!

    你正欲站起来跟老登比划比划看谁嗓门更大,你妈却快人一步夺过你的话头。“老爷消消气……七姑娘也是体念老爷,怕您气坏了身子,这才主动为您分忧不是?”话略一停顿,她又扬起脸对黎未央微笑,“未央是个最为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心疼爹爹也担心姐姐,母亲都明白。这样,你先回房吧,不必挂心,这里的事我与老爷自然有定夺。”

    黎未央于是含着泪行过礼,被冲上来的侍女扶着出门去了。

    援军-1

    你飞快看了眼周深,他依旧秉持着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态度,全程紧闭嘴巴任凭如何也不开口,你不由得佩服他的定力。不愧是咱大艺术家,心性就是沉稳!

    黎未央走后你爹央癫疯退了,似乎冷静许多,沉下脸一副‘我今天闭麦再也不说话了’的架势。还是你妈出来主持大局,她对着周深行礼,十分简短地下了定论:“九皇子殿下,让您见笑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今日此举是妾身与老爷没把您当作外人,您与昭昭的婚事老爷答应了,只待您向陛下请旨赐婚便是。”

    虽然事情看似解决了,但你心里怎么这么烧的慌呢,难不成真要嫁给周深了?不行不行不行,罪过啊……

    周深忙不迭站起来拱手回礼:“谢……谢过夫人与丞相大人,本殿明日便向父皇请旨赐、呃、赐婚。”他悄悄向你睇过来个眼神,是要跟你商量的意思!你的心略略安稳些。

    黎亦暄坐在上座一言不发,脸上黑云压城胜过万语千言。这场吹拉弹唱的大型闹剧终于要落幕了,你什么也没干却疲惫的几乎要昏倒,穿越不比上学累多了?姐妹们狠狠避雷穿越这个专业好吗?好的。

    不过你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你妈正和周深互相虚伪恭维呢,厅内的大门却又开了,黎未央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

    呃?

    ——一个太监?!

    你和周深站起对视一眼,不明所以,你妈原本从容的神情渐渐变得犹疑,就连你爹都一下子从座上弹了起来。

    黎未央什么也没说,只直直看着你。因着身形轻妍娉婷如新柳垂逶,她看人时总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绵柔,眉眼低垂时又显得分外无辜。而她这时看着你,你只觉她目光尖锐,带着浓烈的情绪瞬间正中你胸口,这样一来一回捅了个对穿。

    你不由倒退一步,下意识抓住身后周深的手,他抖了一下却没松开,反而是翻过手过来握紧你。

    只一眼,黎未央便退到一旁,跪在了地上。大门对侧走出一位男子,站在太监身旁,把目光久久地放在你身上。放的有点太久了导致你想不注意到他都难,于是你眯起眼睛看过去。

    光从脚边缓缓爬来,又攀上他一角侧脸。他生得很白,在光下一照,正似块通体莹润的玉。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眼尾略弯,拉得极长,一颗红痣缀在眼角,看谁都带着几分深情,教人止不住地要往里陷去。

    你看了又看,看了再看,终于认出来——

    这不男主周瑾然吗?!

    你身后的周深也发出同样的疑问:“啊……二皇子怎么来了?!”

    而男主还在看你,眼睛像粘在你身上一般撕都撕不开,你莫名起了身鸡皮疙瘩,缓缓扭头对周深说:“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太监略清了清嗓子,抖开一卷布准备宣读。等下那是圣旨吗?你没反应过来,只知道满厅众人都跪在地上,连你那暴脾气的爹也不可置信地仰头,似乎想弄明白这是个什么旨。我靠,不会是你们家被抄了吧?!

    直到周深拉了你一把,你才后知后觉地跪在地上。太监开始宣读圣旨,声音又尖又长,落于你耳边的内容比抄家还可怕一万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丞相黎亦暄之女黎亦昭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皇二子年已逾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黎亦昭待宇闺中,与皇二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于皇二子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什么情况?!

    周深不可置信地看你,松开握你的手改为猛摇你小臂,而你也如遭雷劈,一个没稳住瘫在了地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章节目录

[周深]亦昭昭,亦迢迢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小丑鱼鱼鱼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小丑鱼鱼鱼并收藏[周深]亦昭昭,亦迢迢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