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布局推翻重来,海伦娜能做的或许只是在一切发生之前尽可能想到所有对策,不让她触碰关键剧情,那么如果是关键人物自发地应对危机呢。又或是将某些事假手他人。

    不受到不可饶恕咒的诅咒就真的没有影响么。

    不,海伦娜很清楚。只要是个人,无论是不是巫师,一旦开始无止尽的杀戮就一定会走上不可挽回的绝路。会上瘾、会发泄、会有无尽的怒火,最终变化成手臂粗的铁链将人扯进地狱。

    谁看见海伦娜这幅模样都会胆战心惊地退后,所以她一直很努力很小心地隐藏起来,只做别人口中天真烂漫的小太阳。

    她现在就像是一栋摇摇欲坠的大楼,裂缝灰尘遍布在墙体之上,能够摧毁建筑的藤蔓一层又一层地钻进缝隙里面,将缺口撑大撑裂。她不过是绞尽脑汁才能维持着大楼不倒塌,却没有更多的力气装饰这栋楼了,没法像往日一样将大楼外围挂上横幅,吊上五颜六色的气球和花草,只能任由破败的墙壁随风落下簌簌灰尘。

    ——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啊。

    海伦娜变成了一只不知疲倦的野兽,收敛了所有兴趣爱好,每日除了往返于课堂上之外就是一头扎进了有求必应屋,从傍晚夕阳落下,到第二日几乎天色微微亮才有人从那扇门里走出来。

    失去的力量是她的不安全感最大的来源,几乎日日噩梦纠缠着海伦娜,梦里黑影嗤笑着她的不自量力,笑话着她异想天开,最后的结局都会在世界意志的修正下如同原先的一样。

    梦境逼迫着她强行锻炼着自己的魔力,日复一日。

    巫师界的魔法如何增长其实并没有一个规定的明确说法,大部分人很赞同天赋,另一面又说和年龄增长魔咒熟练度有关。

    关于怎样增长魔力其实海伦娜尝试了很多方法,最后发现世界“修道”体系大同小异,只不过魔力没有修真世界里所谓的真气那么明显,想要捕捉魔力的波动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锻炼。

    巫师有两个“能量源”,一个是自身的魔力储存,另一个是倚靠魔杖施咒时吸引天地间魔力的汇聚为自身所用。

    自身魔力的“内存”除了随着年龄会增长以外,就是不断清空体内魔法之后在下一次时就能吸收更多的魔力。而魔杖吸引魔力的量取决于对于咒语的熟练度和对魔法的敏锐度。

    总而言之,就是不断耗空自己的魔力不断施咒。

    只有重新拿回自己的力量,海伦娜才能觉得心安。

    甚至连暑假她也没有放过自己,回不去有求必应屋那就去决斗场。

    每天你死我活,伤痕刻骨,海伦娜却觉得心中踏实。

    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

    名叫“Wolf”的巫师在决斗场上越发出名,只要是她上场,就会有大批人慕名而来下注,她不一定场场都赢,但每一战都打得酣畅淋漓,几乎是一个巫师战斗的最高水准了。

    人声鼎沸的决斗场,人人都在为赛场上的Wolf欢呼,而在角落里一个男人带着厚厚的兜帽,既不言语,亦不动作,只是与他人无异的便是同样追随在女巫师身上的视线。

    ——斯内普觉得海伦娜疯了。

    自从那天起,他们俩就几乎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哪怕海伦娜还是他的魔药助手,可就算是让她来熬制魔药也很少再说些什么了。

    就好像是真实的海伦娜被关在了有求必应屋,被遗留在了爱丁堡的小别墅里。

    斯内普嘴上即使不说什么,可不免担心海伦娜的状态,每天都找不见人影,这让斯内普在某一天喝下隐身药剂跟踪了海伦娜。

    男人跟着她走进了有求必应屋,注视着女孩身边出现的五个黑衣人的时候,斯内普才真切地明白海伦娜这足以让人恐惧的能力是怎么得来的。

    这一跟,就跟到现在。

    数以千次、万次地挥舞魔杖,身上的伤永远没有愈合的那一天,不断流血结痂,又再一次被撕裂。

    无数个场景变换,只需要一时便能准确做到移行幻影,这不是天赋,这是在战斗中累积的经验。

    海伦娜不断被击倒,又忍着剧痛爬起来再一次投入战斗。汗水打湿了女孩的红发,迷蒙了她的双眼,施咒的动作却毫不拖泥带水。

    每一次击中都是准确无误,可这来自于海伦娜将咒语当做射箭,施展在活动靶上,哪怕是最微小的咒语,也能准确释放到几百米外的靶心。

    她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坚韧和努力。

    可这不对,很不对——斯内普见过对自己狠的,他自己就算是其中之一,但没见过像海伦娜这样压榨自己的,斯内普都能意识到海伦娜的精神状态自从昏迷之后有多不对劲,却无从知晓原因,更没法干预。

    宛若是一条被绷得笔直的弦,不把自己崩断之前绝不停手。

    海伦娜的家长似乎很放心海伦娜出门在外,根本不加以约束,否则斯内普就不会连着一周都在决斗场看到海伦娜了。

    当看到海伦娜拖着流血的身躯离开的时候,斯内普毫不犹豫地一拢帽檐跟了上去,跟随着人走到了翻倒巷。

    “呼…”海伦娜贴着无人的巷子墙壁长舒了一口气,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疲惫之后的茫然感,她活动了一下肩膀,被重击的部位疼得她差点拿不住魔杖。

    最近是强度有些大了。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没等海伦娜再一次拿起魔杖,眼前就出现了斯内普的身影。

    男人一把抓住海伦娜的手腕,低喝道:“不许恋战。”紧接着就带着海伦娜移回了蜘蛛尾巷。

    “斯内普教授?你跟踪我?”到达熟悉位置的海伦娜松懈掉警惕,扯起半边笑抬眼直勾勾地望进斯内普的眼里。

    “…我只是不想看着一个没脑子逼迫自己的家伙死在翻倒巷。”斯内普被人抓包,移开视线沉默了一会才反唇相讥。

    坦然一般地耸着肩头,满不在乎的神情爬上了海伦娜的脸:“这有什么,斯内普教授你这是多此一举,我很好,不必浪费没必要的时间。”

    她在说谎。

    海伦娜找了个地儿坐下,抬头笑眯眯的,可只是嘴角机械地往上提,连眼尾都没有一丝弧度:“再说了,你跟踪我也没有什么作用,难道伟大的斯内普教授想要把他可怜的学生拉回正途?”

    斯内普眼神将冷,抿着唇看着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海伦娜,感到一种冷意的陌生。

    她不在乎有没有事,会不会死,好像是在按部就班完成任务一样每一天都沉溺于决斗之中,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再次成长。

    可她不会痛么,不会累么?就连笑都笑不出来,还怎么掩饰自己的疲惫。

    即使承担着重任而肩上沉沉的斯内普,也不免为海伦娜的这副模样揪心,她曾经那样体贴地问询过自己,疼不疼、累不累,现在又有谁对她说?

    她的罪行已经被斯内普三缄其口,埋葬在当时无数死尸的废墟中,又何必要逼迫自己。

    “没人求你去做救世主!”斯内普紧咬着后槽牙,整张脸拧在了一起,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句话,阴狠的、又带着无奈地劝诫。

    “也没有人要你做谁的救世主,斯内普!”几乎是正中靶心的说辞让海伦娜“噌”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两步就靠近了斯内普,抓住了男人的领口逼迫他低下头来,“你没资格说我,你呢,谁要你去赎那劳什子的罪,谁需要你日复一日地摆着一张臭脸再去干好人的事!你回答我啊!”

    为什么是他。

    凭什么是他。

    凭什么要让他承担这些,要让他经历一遍一遍的痛苦,要让他作为最利的刀捅向魔王,要他做为棋子死板地走完每一步筹谋。

    海伦娜不想让斯内普这样,所以必须要保证他的安全。

    是她的动力,也是她的…压力。

    ——要是我做不到怎么办?

    ——要是我救不了他怎么办?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斯内普死在尖叫棚屋吗?要看他被人针对无话可说?要看他被所有人怨恨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

    海伦娜做不到袖手旁观,攥紧布料的手用力得颤抖,咬着牙的质问甚至不知道为何带了暗哑。

    那一刻,她的恐惧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斯内普的眼里。

    斯内普看见了,明明白白得从女孩的眼里看见了恐惧,是一种滔天之势,埋在骨头里,藏在那灿烂的笑容下,不知缘由却宛若无情海浪将斯内普席卷。

    ——她在怕什么。

    原本的讥诮话语强行刹车堵在了嘴边,谴责海伦娜行为的话却也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再怎么样这一切的起源都是斯内普,他自己都没有理由去怪罪一个想要帮助他的人。

    斯内普颤动着唇瓣,似是被海伦娜眼里的悲恸所震惊,而后缓慢地,坚定地包住了女孩的手,她的手指明明柔软的像是一捧面团,却有数不清的细小伤痕。

    “你不必这么做。”

    像是狼崽子一般投来狠厉眼光的海伦娜气得将人推倒在边上的沙发,自上而下地压住了斯内普的手:“你没权力命令我怎么做——这是我决定的一切,这是我要为之付出的一切。你凭什么抹却我的努力,斯内普。”

    冒着火的质问连尊称都一并抹去了。

    作为一个并不算是多称职的教授,斯内普既不像斯普劳特那样温柔地关照着每一个学生,也不像麦格那样严厉却呵护学生。斯内普从不会过多在意他的学生,可现在斯内普却想对他来说唯一一个特例的学生,多照顾一些。

    斯内普担心海伦娜这样下去,在做出无法回头的事情之前会先毁了自己。

    他没有反抗,反而是低着声音哄骗海伦娜撒手,他对于伪装向来精通此道,故而竟然真扮出了几分温和的架势。

    “松开手,海伦娜。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没有必要将一切都担在自己身上,不是么?”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海伦娜,宽大的手掌握在女孩的手腕,似乎给予着她安慰和力量。

    ——她左右不过是个12、13的孩子,怎么能一个人承受这些呢。

    身为“大人”,斯内普似乎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海伦娜愣了下,下意识的松开了禁锢坐回了沙发的边上,托着下巴闭口不言,还没等斯内普说出下一句,女孩就像是敞开了口的气球,噗嗤一下变回了幼年的形态,看起来更无辜了。

    斯内普在人边上面色镇定地坐下,开口为海伦娜寻找着解决办法:“这些事不是你一个小孩可以左右的。与其逼迫自己强大伤害自己,不如将一些事交给别人去做。邓布利多有猜测你去有求必应屋的理由,在进行查证,你想要达成的目标应该很快就有眉目了。另外,你这样强行增长自己的魔法很有可能会伤害自身,我不觉得你是这样一个脑袋空空的人,明知道有害还要去做。”

    “不会的。我心里有数。”

    “所以就可以胆大妄为到明明已经灵魂受到了重创,还是要去有求必应屋去找东西?”斯内普冷冷地瞪了海伦娜一眼。

    “那不是…觉得问题不大有点侥幸嘛。”偷偷摸摸的小心思被发现,海伦娜无奈地赌气着。

    斯内普哼了两声,在一旁抱着手臂嘲讽:“希望你哪天在经受‘绞刑’的时候也能抱有如此乐观的态度,海伦娜。”

    谐音梗不扣钱的么?

    “我只是…”海伦娜没有那个精神和斯内普怼来怼去,垂着头说了半句话就停了。

    一滴眼泪忽然滴落在人的膝头。

    斯内普怔住了。

    “我只是…不甘心啊。”海伦娜扭头望着斯内普,眼里噙满了泪花,随着人话音落下,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斯内普显而易见地有些手足无措。

    在他的认知里,眼泪是懦弱的表现,只有那些做不到做不成事情的懦夫才会用眼泪作为借口。可海伦娜不是,看着海伦娜的眼泪斯内普甚至有一种抬手拭去的冲动。

    斯内普的动容看在海伦娜的眼里,藏起的左手摸到了自己的大腿。

    拧得越狠,眼泪越凶。

    “别哭了。事情会解决的。你不能这样强迫自己去解决不该你承担的事情。”斯内普皱着眉审视着自己一团乱麻的内心,没有越过界限为女孩擦去眼泪。

    ——他不能这么做。

    一旦他这么做了,就在也回不了头,他不能去沾染一个女孩的生活。

    斯内普心想,他无法许诺海伦娜一个未来。那又何必让她徒增伤心。

    海伦娜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自己用袖子胡乱抹掉眼泪,泪花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站了起来,冲着斯内普说道。

    “我决定了,你就不用再问我了。“

    ”别担心,我不会死的,我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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