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九,瑞雪飘飘。写月几日前收到了风离的来信,说春分那日,他在药王谷等她和黎修一同出发,先西域后南疆,劳烦写月带几个熟悉西域和南疆的人。

    写月想了想要带的人,随即喊了抱夏过来。抱夏五官深邃,容貌艳丽,一看便知出身西域。

    抱夏身段柔软,今日没穿舞服,但举手投足尽是风情,她柔柔行了一礼后开口,“楼主有何吩咐?”

    写月坐到桌边,“坐吧,我有事同你说,开春我要去趟西域,你可愿意跟我同去?”

    抱夏缓缓坐下,闻言有些踌躇。西域是她的来处,她本事西域小国温宿的一位贵女,确被康居国的一位王子看上,被当做礼物送了过去。后来又被这个王子当做礼物送给了一个中原的将军,她作为礼物辗转多年才被写月救。

    抱夏想了一会儿,内心虽有抗拒,还是开口回道,“愿为楼主效劳。”

    写月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吧,你放心,你是我写月楼的人,已经是上了户籍的良民,若是见到故人也不必害怕,我向来护短,你是知道的。”

    抱夏闻言笑了笑,有了几分底气。

    写月继续开口说道,“去叫染冬过来吧。”

    抱夏应了一声,起身告退。

    过了一会儿染冬就走了进来,染冬身姿挺拔,神情冷漠,与抱夏截然不同。染冬抱拳行了一礼,问道,“楼主有何吩咐。”

    “开春之后,我会出趟远门,先去西域再转道南疆,你可愿意与我同去?”

    写月问完话,染冬骤然抬头,随即回答道,“属下万死不辞,但属下可否……”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若是可以,我会帮你。”没等染冬说完,写月就开口打断,染冬是南疆出身的杀手,她虽流落中原,但心中一直想着报仇,写月明白,此去南疆,是她解开当年真相的机会,也是染冬的机会。

    写月看着染冬跃跃欲试的神色叹了口气,“染冬呀,人生很长,不要太过困于过去,你如今可是我手下最好的探子,就算为了我,你也得珍重自身才是。”

    “是。”染冬不善言辞,只低头应了一声。

    写月没再多说,让她回去准备着。这次她带走了抱夏和染冬,迎春和吟秋就留给萧承平,免得他两头奔波,捉襟见肘。她这一走估计又得许久,幸好今年可以留在京都同萧承平过年了。

    写月打点好要带的人,又给风离回信,说她这边准备的差不多了,又问了问言灵的情况。

    不过这封信发出后,写月一直没有收到回信。年下她忙得很,也没在意。

    直到腊月二十二这天,写月才受到了回信,信上所说却让写月大吃一惊。风离信上说,九黎教出事了,黎修不知所踪,性命攸关,请写月尽快前往药王谷一叙。

    写月放下信,心中竟有一瞬间的慌乱,她不明白以黎修之能,为何会遇到性命攸关的情况。随即静下心来,提笔落字,给萧承平留了封信,又交代了迎春几句。独自一人赶往药王谷。

    以她的轻功,若真想赶路,带着其他人只能是累赘。

    不过一日功夫写月就来到了药王谷,风离将写月迎进去,两人来不及叙旧,就将写月带去见了一个重伤的男子。

    那男子伤的极重,如今瞧着不过是吊着命罢了,写月转头看向风离,“这人是谁?”

    风离解释道,“他是九黎教朱雀使离火,你给我回信那日,我在药王谷外捡到了他,药王谷少主曾与他有故交,就派人救了他,但他伤的太重一直昏迷不醒,只不过他睡梦之中,还常常呢喃着,‘教主’‘教主快跑’这些话,我察觉不对,便给黎修去信,但所有信件都仿佛石沉大海。所以我才与楼主传信。”

    写月知道四使中朱雀使算的上黎修最心腹的人,如今离火这样,怕是黎修真的出事了。黎修曾经救过她,又是接下来同行的伙伴,于公于私她都不会不管。

    但眼下唯一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唯有濒死的离火,绝不能让他死了,写月打定主意,同风离说,“将他扶起来,先救他。”说完就坐到离火身后给他疗伤。

    ——

    写月楼这边,萧承平想来问问写月今年除夕回不回王府过,结果只看到了一封信,字迹有些凌乱,一看就是急急留下。

    [有事前往药王谷,劳看顾写月楼。]

    萧承平皱了皱眉,心想这又是出了什么事?话都不说清楚了。萧承平无声的叹了口气,转头吩咐迎春,“今年雪大,楼里多休几日吧,过了二十三就封楼吧。”他得去找找这个不省心的妹妹。

    “是。”

    ——

    另一边的九黎教,一只带着鲜红蔻丹的手轻轻按在暗门的机关上。随后一个美艳的人影婀娜多姿的走进了密室。

    密室正中是一个硕大的水池,池中正吊着一个人,那人四肢被铁链锁住,琵琶骨也被穿住,身上溢出丝丝血迹,一点点的染红了水池。那人双目紧闭,仿佛已经昏迷过去。

    慕清欢走到水池边俯下身,有些痴迷地看着里边的男子,缓缓开口,“我的教主,我知道你没有睡着,怎么不敢睁开眼看我呢?”慕清欢说完,大笑出声。她当初绑了写月,自然知道黎修回来会找她算账,所以她一早就布置好了,先发制人,只可惜让黎修中招,并不容易,害她费了不少劲呢。

    黎修闻言睁眼,不过神情冷漠,看向慕清欢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慕清欢也没恼,眼神中还有些许心疼,“黎修,你本来不用受这种苦的,你只要乖乖接纳情蛊,以后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人,便可以继续做你的教主。可惜我练了那么久的情蛊,你偏偏折损半数内力也要逼出来。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你功力大减才让我有机可乘。”

    慕清欢说完缓缓迈入水池,一点点的靠近黎修,直到站在黎修面前,伸手抚摸他的脸庞,黎修本能想躲,却被慕清欢死死按住,身上的伤口又溢出不少鲜血。慕清欢痴迷地抚摸他的脸庞,丝毫不顾黎修面上的嫌弃,口中呢喃出声,“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只要你愿意,中原武林我都可以捧给你,可你偏偏对我不屑一顾。不过不要紧,你如今这样也好,以后你只能为我一人所有,永远只看得见我一人。”说完慕清欢伸手抱住黎修,缓缓靠在他的肩头,露出无比满足的神色。慕清欢直觉清和当初所说十分有道理,她废了黎修关起来,果真他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黎修躲闪不得,只能缓缓闭上眼睛,他突然想明白了写月的话,当日他问写月,需要做什么写月才会喜欢他?如今慕清欢让他明白,不论慕清欢做什么他不会喜欢上她。

    这些日子他被锁着,无法练武,他到有时间好好想想写月当初说的话。他不是一时的冲动,他愿意一直喜欢写月。不过如今这般,他怕是也没机会同写月说了。但也好,幸好写月不喜欢他,她还能好好生活。

    ——

    写月这边给离火疗伤,整整六个时辰没停,离火经脉具断,还伤及肺腑。写月用内力先滋养了他的腑脏,又一点点接好他的筋脉,几乎将内力透支完才收手。

    写月收手后忍不住大口喘息,她勉力而为,只觉得头脑胀痛无比。风离扶着她下来,给她倒了杯水,感叹道,“不亏是天下第一武功心法,只要有一息尚存竟就可以起死回生。”

    写月没力气反驳他,坐到了一边的榻上运功回复,她的体内有两股内力,同黎修说的一样,其中浑厚那股不是她自己的,她不能运转自如,但用来帮助自己恢复内力还是可行的。

    写月专注恢复,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床榻上的人醒了过来。便收功起身同风离一起过去。

    离火也没想到,自己重伤濒死,筋脉具断还能被救回来,就连经脉也被修复了,急忙拱手道谢,“咳咳,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风离急忙将人按了回去,“朱雀使不必客气,贵教是否出了大事?”

    离火闻言眼带警惕没有回答。风离看出他的顾及,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是黎修曾交给他信信物,随后开口说道,“我与黎教主乃是故交,本已经约好来年春天一同出门,如今黎教主却不知所踪,朱雀使可否明白告知。”

    离火看着令牌,眼中的戒备一点点淡去,他自然知道这牌子的价值,随后开口解释,此事说来话长,“教主前些日子回到教中,让我探查圣女这里面背着他做过的事。我查了许久,发现线索都想被有人故意截断了,连我手下的人也逐渐被暗杀,我直觉不对,想去告诉教主。谁知慕清欢却派人拦住我,说教主闭关不许人打扰。她位高于我,我自然不好硬碰,便趁着四下无人,潜进教主房中,却发现教主根本不在殿内。而我反而被慕清欢发现,一路追杀。我与药王谷少主曾有故交,所以才奔着药王谷方向逃命。幸而各位相救。”

    写月听完开口问道,“那黎修现在何处?”

    离火闻言颜色暗淡了些,“教主怕是已经被慕清欢关起来了。白虎使晏冥去年被主上关进水牢,我被追杀前,慕清欢却说奉教主之命将他放出,这教主绝不可能下这样的命令。不过,慕清欢一直觊觎教主,她应该不会直接杀了教主。”

    写月点了点头,黎修是得救的,不过光凭他们三人自然不行。风离也想到了,开口问道,“若是营救黎教主,九黎教中,朱雀使有多少人可用?”

    朱雀想了想诚实开口,“我手下的人本来不少,但只怕我出事以后,慕清欢已经动手清理了不少,余下能用的只有我的暗桩,若是同慕清欢和晏冥的人比起来,怕是不及其十分之一。”

    写月皱了皱眉,又问道,“青龙使和玄武使可是自己人?”

    朱雀叹了口气,无奈说道,“玄武是个实心肠,在他眼中只认命令,我可以拿着教主密令说服他。但青龙使则最是圆滑不过,他肯定察觉了有问题,不过一直明哲保身罢了。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之时,他定然不会出手帮忙,当然,也不会帮慕清欢就是了。”

    写月明白了,不得不由衷叹息,九黎教的水真是深,黎修那个木头能做这么多年教主真是庆幸。

    离火这边又想到了一点,“九黎教中大多数都是只认教主的,如今慕清欢不过是打着教主的名义才占了上风,只要救出教主没准就可以逆转局势。”

    风离和写月也觉得有理,眼下只有想办法先救出黎修再做打算。

    三人定下了方案,不过写月和离火状态都不好,准备先休整几日再动手。

    腊月二十四夜,写月身着一身黑衣,仿佛一只大雁穿梭在悬崖峭壁之上。九黎教背靠绝壁,建在山顶,位置优越,易守难攻,平时进出只靠着山门的吊桥,想要不知不觉潜入,只能越过山后的绝壁,这天下能做到的人没几个。

    写月三人定下的计划就是离火先去说服玄武使玄山,派人带着人马在山门闹起来,慕清欢必定会去处理动乱,写月就可以借机救出黎修,只要写月得手,前边的人便即刻撤退。

    写月徒手攀崖刚过了一半,天上就飘起了雪花,岩壁变得越发湿滑,写月面不改色,继续向上攀登。直到一个时辰后,才悄悄落在了后殿的屋檐上。

    而前方突然嘈杂了起来,随后众多教中点着火把向山门跑去,写月远远看着慕清欢的身影闪过。脑中想起离火说过的九黎教分布图,起身向圣女殿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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