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所有事情都办妥,又跟铺子里的绣娘伙计们,简单说了铺子换主的事,已是暮色时分。

    谢芳草正站在铺子门口跟方氏辞别,却见铺子门外突然来了辆马车,马车布帘用金线绣制,一瞧便十分不凡。

    驾车的人白白净净,打扮的十分像电视剧里的太监,马车里面走出两个打扮十分素雅的小娘子来,谢芳草正暗自疑惑,以为有贵客上门。

    却没想,两个小娘子瞧见方氏,却是见了一声夫人,又说爷叫奴婢们来接你,这两人竟是丫鬟?

    方氏见了两人脸色一变,谢芳草察觉不对,忙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方氏眼见瞒不住了,只叫三人在外头等着,拉了谢芳草进屋去。

    一进屋,一向刚强爽朗的方氏,情绪也低落下来。

    谢芳草等了片刻,方氏才艰难开口,“芳草,我没想瞒你,但实在是,干娘这事,实在有些不好看,说出来,叫人笑话。”

    却原来是方氏自前夫去了后再没想再嫁,万没想到取了县里开铺子,一个学子手提包红到开封去,竞争对手眼红算计,叫方氏被五十七岁的周王朱恭枵看上了。

    本以为不屈服,不嫁便是了,万没想到周王权势滔天,开封城一半以上都是周王的家业,自己的铺子,都进了周王府,自己反抗不过,只得做了周王的妾。

    从来寡妇门前是非多,将夫君留下的铺子经营好,已是费了自己一生的心血,受了多少白眼,遭了多少唾弃。

    如今一把年纪,寡妇再嫁,成了小妾,更不知要被人议论成什么样,不知多少人要说自己不知廉耻,不如吊死了去,想到那个场景,自己便觉浑身发寒。

    所以想着瞒着,不想外人知道了,看不起自己。

    且不知那周王会不会息怒无常,一个发怒便将自己赐死,往后生死不由人,不如不说,也好过亲近的人,担心自己。

    就算侥幸一切顺利,但自己进了内宅,怕是也再难出来抛头露面的。

    方氏寥寥几句,处处考虑周全,语气风轻云淡,仿佛无一丝心酸和委屈,但谢芳草听着只觉满心的苦。

    这苦,竟是如此真实,苦到自己都感觉听不见方氏在说什么了。

    女娘,想在这个世道活下去,真的太难了,原本方氏是自己见过活的最洒脱的人,却原来也如此轻易的被摧毁。

    自己还是成长的太慢了,所以亲近的人,一个都护不住。

    富贵钱财,自己没有多少;权势,自己也没有一丝;武力,自己更是没有。

    谢芳草陷入了自我的颓丧情绪里去,只感觉方氏把自己抱到怀里,用帕子轻轻的擦自己掉下的泪。

    “芳草,干娘没事的,你别吓干娘啊!”

    又听见方氏说不用担心,总归命一条,大不了自己便是个死,反正自己如今也没了念想,只要芳草好好的,铺子好好的,她便死而无憾了,总归自己无愧于心。

    谢芳草被死而无憾这个词吓到,猛地惊醒,快速收拾好情绪,从方氏怀里挣脱出来,压低声音,直直望着方氏,斩钉截铁的说。

    “干娘,战乱四起,风雨飘摇,人命如草芥,你得保全自身,人活着才有希望。干娘,你信我,最多二十年,那周王便去了,就算你在周王内宅,我们也可以把铺子开到全天下,。”

    “你一向要强,性子最是疏朗,我不信你在周王府过不好!就算周王没了,你也得好好活着!”

    “干娘,你平日受尽了寡妇的苦,也见不得寡妇受苦,收留了那么多寡妇在铺子里,那我们便让天下寡妇,都过上好日子!都能挺直腰板,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做人!这不比窝囊的死去有价值的多吗?”

    方氏深深的望进谢芳草的眼里,从那竹编腰扇,到学子手提包,到周氏精品摊,到如今谢芳草给的方子,再到如今谢芳草笃定的说周王最多活二十年,自己哪还能不懂?

    芳草,怕是生而知之,大有来历!如今竟把这些都透露给了自己!

    又听谢芳草说让天下寡妇都过上好日子,更觉内心震动,难以言喻。

    原以为自己已算是想的开了,受不了闲言碎语,大不了一死了之,但万没想到还有另一种活法,而自己的想开,其实只是懦弱的一种。

    若是能让天下寡妇,不叫闲言碎语淹没,都能过上好日子,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场面,但若是此生真能见过那场面,那自己……那自己,便才是真正的无憾!

    方氏都没发现自己流泪了,一种极大的委屈和幸福感从心底里涌出,原来,自己真正想要的,也只是不被人轻易的捏死,只是能简单的活着,只是能堂堂正正做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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