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雯伸手探了探秦泽安额头,果然烫手。

    秦泽安静静躺在床榻上,胸前被褥被药渍晕染的湿润一片,瞧一眼便觉这被褥盖起定然不适,那种隐隐的愧疚感又萦绕而上。

    “对不起,今日晨起竟将你忘了,若是我早些来瞧瞧你,说不准便不会让你高热至此。”

    “我替你擦擦嘴。”

    方才灌下汤药,因着秦泽安是躺在床榻上,又不慎清醒,因此嘴角难免淌出些药渍。

    姜雯抽出条手帕细细擦拭秦泽安嘴角药渍,感觉自己在摆弄一个孩童,不免发笑。

    此番举措颇有看笑话之嫌,姜雯意识到这点,咳嗽几声清走笑意,乘着人不清醒,低声作保:“我保证,今后定不会把你忘了,好好伺候到你伤好。”

    姜雯正专心擦拭秦泽安嘴角,边上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姜雯手腕,把姜雯惊的从床榻蹦起,坐姿变为站姿。

    “啊!”

    姜雯惊呼出声,一道清润男声缓缓唤道:“夫人。”

    方才抓上姜雯手腕的手,此刻缓缓爬上秦泽安脸颊,将刚刚姜雯被吓到,遗落在自己脸上的青竹手帕扯下。

    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丹凤眼,斜眺向姜雯看来。

    “夫人,烦请取杯茶来。”

    原是秦泽安醒了,姜雯拍拍自己被吓坏的小心脏,嘟囔道:“一醒就吓人。”

    面色尚显苍白的秦泽安勾起一抹笑意,轻哄道:“夫人莫要责怪,为夫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被夫人捉弄醒的。”

    好心来喂你药,令你不必遭卸颚之苦,竟还被诬告上了。

    姜雯一听可不认,小声辩驳道:“我哪有捉弄你!”

    秦泽安低笑,“那夫人又是在我脸上到处擦,又在我耳边嘀嘀咕咕些什么?莫不是是为夫做梦?”

    姜雯面色一红,低声辩驳,“不过为你擦拭药渍罢了。”

    姜雯抽出秦泽安手里把玩着的手帕,迅速道:“饮药不可喝茶,恐减了药性,我去为你倒壶热水。”

    姜雯说罢便去桌上拿茶壶,开盖见里头乃是昨夜剩下冷茶。

    “我去倒壶热水来,你且躺上一会儿。”

    姜雯一走,秦泽安缓缓将从未伸出被褥的另一只手探出,因秦泽安高热不下,清风小和尚特意将秦泽安被褥着实的紧紧将秦泽安包裹,此刻手探出被褥,手中锋刃雪亮的短刃不慎划破被褥,露出里头黄白的棉被芯。

    秦泽安微支起身,依靠在床榻上,将手中短刃柄合上,俯身弯腰将短刃藏入床下去。

    而后抬手将被短刃不慎划破的被褥徒手撕扯出一些纹理,让其看起像不慎拉破,不至于让懂兵刃之人瞧出被褥是被利器划破。

    做完这些,秦泽安疲惫的靠在床榻上轻捏眉心,“差一点... ...”便杀了姜雯。

    高热使人头脑模糊,清醒过来后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侧,下意识便将短刃握在手里,待清醒恢复气力,趁人不备便一击致命。

    幸好姜雯在耳边嘀嘀咕咕说话。

    她嗓音特殊,极好分辨,关键时刻,秦泽安换了只手,握上姜雯手腕。

    秦泽安这处僧舍没有小灶房,只单一间房,内布床榻、桌椅。若要寻热水可去专供香客用的灶房,或是寺中僧人用的灶房。

    秦泽安僧舍到灶房处有几步路,等姜雯提了壶喝的热水回来时,锦绣与清风皆到了秦泽安处。

    正张罗着换掉秦泽安床榻上的被褥。

    姜雯进去一瞧,房内不见秦泽安身影。

    “锦绣,殿... ...那安公子人呢?”

    清风小和尚在,姜雯特意换了称呼。

    “哦,抱到隔壁去了。”

    “抱?”

    锦绣抓着被子弯腰哄笑不止,“清风厉害哩,安公子那样高大个人,清风一下就将人抱起送隔壁屋去,就是... ...就是场面有些好笑。”

    清风闻言颇为自豪挺起胸膛,“阿弥陀佛,这算不得什么。”

    姜雯想到清风这十二三的小和尚,一把将秦泽安抱在怀里,噗嗤一身,亦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好一会儿,锦绣才缓过劲来,手上继续同清风一起换被褥,嘴上向姜雯言明吩咐的情况,“小姐,热水烧好了,就门边那桶,是要给安公子退热用罢?奴婢特地带了条帕子。”

    “是哩,你们先弄吧,我给安公子送水去,他方才正口渴呢。”

    寺里未住人的僧舍每月都有僧人清扫,因此隔壁屋并未落灰,只是常年未有人入住,门窗未通风,屋内有些沉闷。

    “夫人,”熟悉的清润男音自屋内低声响起,姜雯抬步入屋,秦泽安半靠在床榻上,一身青灰僧袍将人衬得干净素雅,更显他五官精致大气。即使面色不佳,处境微末,依旧难掩一身贵气。

    想来清风未找到其他衣物,便给秦泽安送来僧人服饰。秦泽安穿着,竞也好看。

    姜雯将门合上进屋来,便闻旁屋锦绣时不时传来的几声低笑。

    好嘛!这寺里屋舍竟如此不隔音。

    姜雯寺中住了大半年,自己那处僧舍左右还未有香客落过脚,山中人烟稀少,显有人去姜雯那处,故此一直不知这屋舍竟是不隔音。

    面对秦泽安,姜雯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似说什么,都是在嘲笑秦泽安。

    秦泽安尴尬笑笑,低声言语:“夫人还是将门开开吧,这屋里头闷的很,怕你不适。”

    “哦,”姜雯转身将门大开。

    伴随着冷风吹进门的,还有锦绣更清晰的笑声。

    姜雯缓缓走进秦泽安床榻边,呵呵尬笑,“风吹进屋,似真没那么闷了。”

    “殿下喝点水罢,”姜雯提了许久的茶壶,终于倒了杯水送到秦泽安唇边。

    “多谢夫人。”

    一杯热水下肚,嘴里那股汤药浓郁的苦味淡去一些。

    秦泽安一杯接一杯,终于将嘴里苦味冲刷去,只余淡淡草药味,久消不去。

    “足以,多谢夫人。”

    姜雯将茶壶茶杯放于桌上,转身为秦泽安捏捏被角,“门窗大开,可有寒风入被?”

    秦泽安摇头。

    姜雯不好意思的伸手探了探秦泽安额头,依旧滚烫未消。

    姜雯低声安慰:“善缘小师傅已下山去请郎中来,不必忧心。”

    “清风小师傅已与我说了,有夫人在,我自不必忧心这些。”

    秦泽安言语间带有撩拨之意,直勾的性子内向的姜雯,面上发热。

    恰逢隔壁锦绣不知怎的,又低低笑起,令姜雯略显尴尬。

    “殿下且歇着,我过去看看旁边可布置好。”

    姜雯匆匆赶去隔壁,隔壁锦绣清风已将被褥铺好,又谈笑起秦泽安被抱趣事。

    姜雯忙进屋低声制止,“锦绣,莫要再笑了,隔壁听的一清二楚。”

    被谈笑之人就在隔壁听的一清二楚,想想,众人便尴尬不已。

    “阿弥陀佛,是贫僧顽劣,这便去与安施主道歉,”清风虽未有取笑秦泽安之意,但观锦绣打趣秦泽安亦未阻止,且暗自享受锦绣夸赞,自知不该,此刻便坦坦荡荡要去求原谅。

    相比于清风小和尚一无所知,锦绣可是知道秦泽安真实身份,闻言立马吓破了胆,双手紧抓姜雯手背,“小姐!那可怎好?”

    “无碍,”姜雯安慰道:“未见他有怒意,你便与清风小师傅同去吧。”

    锦绣忐忑点头,跟上清风脚步。

    锦绣心里七上八下,好在真如小姐所言,殿下并未生气,随和的很,并不计较。

    但现在隔壁被褥已经换好,殿下还换不换房间?抱不抱殿下过去呢?

    跟随过来的姜雯亦想到这个问题,进来的三人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向秦泽安提。

    这才刚笑话过人家给人道歉得到原谅,马上就要再提这事,岂不是很让人误会这亦是嘲讽之意。

    好在秦泽安会察言观色,在几人眼神交流间判断出几位在烦忧何事,适时以玩笑口吻提出道:“这回我便自己步行回房吧。”

    “你的伤口。”

    “动作幅度轻缓些,应当无碍。”

    说罢,秦泽安便掀被起身。

    姜雯不好再劝阻,便提醒道:“不急,慢慢走罢,反正已经起了高热,最重要是伤口不再崩开。”

    此言一出,逗乐了一屋人。

    “姜小姐所言极是。”

    姜雯一愣,这还是秦泽安失忆后第一次唤自己姜小姐。

    大抵是将那日自己给他的手写信纸记在心里,知晓现下在外人面前互称姜小姐与安公子。

    清风为屋内唯二男子,见秦泽安不便,自觉上前搀扶。

    锦绣刚得罪了人,此刻表现劲头很足,赶在前头去替秦泽安拉开被褥好下榻。

    姜雯坠在后头,因这一句姜小姐,难得对自己已婚身份有了实感。

    过去刚成婚便丧夫,虽顶着寡妇名头来的清明寺为殿下来世祈福,但从未与秦泽安好好相处,便对自己已成婚的观念颇为模糊,只觉自己还是太尉府嫡女姜雯,就连跟着自己的贴身丫鬟亦依旧唤自己小姐。

    直到今日因为秦泽安一句姜小姐,令姜雯清晰自己为妻身份。

    “不过,不算的吧... ...毕竟那场亲事未成,宫中上下,都不知该如何称呼我是好,”姜雯轻声喃喃,站在门口,观清风提过热水桶,替秦泽安热敷降温。

    午时用过膳后,善缘小和尚才匆匆带着一郎中赶上山。

    再踏入秦泽安处,屋内已是暖和舒适,燃上了红罗炭。

    郎中给秦泽安一瞧,人已退热,算是白跑一趟。

    但银子给的多,郎中也不脑,还留下几贴退热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劳烦人走一遭,姜雯恭敬将人送到下山小道,以免不熟路。

    将人送走后,请善缘到自己僧舍处用斋饭。

    此时寺中饭点已过,姜雯处有个小灶房还可以热饭。

    奔波许久,天气寒凉,吃完热饭,喝口热乎汤再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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