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传出,坤宁宫中烛火一夜未熄,皇后斥责皇帝杀戮太重,皇帝屏退了宫女太监,帝后于坤宁宫彻夜谈心。

    宫中朝臣听闻此况,本经清明寺下求皇后一事大感失望的苏顺圭,顿时号令大批文臣跪在宫外,说要与皇后同劝皇帝,以示诚心。

    上早朝的姜正渊父子三人在宫门前下马,就见如此境况。

    瞧见他们一半跪的板正,一副傲骨在身,一半歪歪斜斜,困倦腿疼的要倒不倒。姜正渊见了好笑,走过去相问:“苏太常,诸位这是在作何?”

    朝中文官武将向来有些合不来,可如今当朝皇后乃姜太尉之女,且还帮着众人在劝诫陛下,苏顺圭自然要给姜正渊几分薄面。

    “姜太尉,帝后彻夜谈心,有望令陛下止杀啊!姜太尉有女如斯,实乃荣幸之至。”

    此话说到姜正渊心坎,姜正渊瞧这苏顺圭的眼神都软和下几分,我女儿,“那是!”

    可身后知几分内情的姜金晓和姜秦威却努力憋笑。

    宫门大开,皇帝的贴身公公六福缓缓走来:“诸位大臣,皇后娘娘听闻诸位行径感慨万分,苦诸位大臣彻夜长跪,特央陛下免了今日早朝,让诸位回府休息一番。陛下已允,诸位大臣请回府吧。”

    诸臣磕头下跪,“臣等遵旨。”

    六福公公吩咐完,特来和姜正渊打了个招呼,“姜太尉,今日不用上朝,可回去好好歇息了。”

    却被苏顺圭一瘸一拐起身,挡在姜正渊与六福公公之间问:“劳问公公,帝后一夜彻谈,里头是个什么情况啊?”

    六福闻言不喜道:“帝后心思,岂是我等能琢磨出的。”

    苏顺圭不弃再问:“那敢问公公,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六福瞧这一点不看人眼色的苏顺圭翻了个白眼,但有陛下吩咐在,到底还是回道:“皇后娘娘终于回宫,陛下心情自是极好的。”

    说罢,六福转身便走,入了宫。

    苏顺圭腿麻拦不下,站在原地一摊手笑道:“心情极好,那便是成了吧?”

    “定是成了啊,帝后患难夫妻,想当年陛下在边关时,可是皇后为陛下周旋粮草和军饷,皇后娘娘的劝诫,定能起效。”

    “对啊,对啊,帝后伉俪情深,此事定然成了。”

    跪了一夜的大臣们扶着痛麻的腿起身,面上却挂着笑容,一个个对此事满怀希冀,仿佛姜雯厉声劝告秦泽安的画面犹在眼前。

    苏顺圭闻言也下意识信了这帮人的话,大喜朝宫门方向又是一跪,“老臣谢过皇后娘娘。”

    众臣子见状,不顾腿疼麻,纷纷随苏顺圭下跪,恭敬道:“谢过皇后娘娘!”

    姜金晓怕自己憋不住笑,猛砸了自己胸口两拳。

    此举被这帮文臣以为是军中表达敬意的方式,还纷纷效仿夸赞起姜金晓。

    姜金晓彻底绷不住,喷笑出声,不过此时此刻,却也无人有疑,只以为姜金晓为自己妹妹高兴。

    一夜春风,秦泽安喜滋滋着宫女备水,亲自替姜雯清晰身上污浊。

    姜雯劳累一夜,此刻疲倦的很,任由秦泽安替自己擦洗,只双眼紧闭,想着秦泽安快些抱自己回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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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秦泽安上朝,百官再不见秦泽安上朝第一句便是谁谁谁犯某罪,拖下去斩了,诸如此类的话,终于松了口气。

    可早朝将下时,皇后娘娘却求见陛下,有本要谏。

    百官正迷惑不解时,皇帝已经允了皇后进殿,姜雯迎着百官的视线缓缓走来,参见秦泽安。

    秦泽安连忙起身,走下皇坐将姜雯扶起,“你怎么来了?”

    姜雯退后一步,再次行礼道:“臣妾有事,想上奏陛下。”

    秦泽安闻言正色,“何事?”

    “陛下,臣妾为当今女子请命,”姜雯高昂起头,毫不在意自己嗓音难听,在大殿之上高声道:“请陛下让女子也可独立户籍,可自择良婿,可和离,可休夫,亦可参加科考,入朝为官或为将,商户取消贱籍,让女子可上工,有自立之力。”

    姜雯此言一出,身为皇帝的秦泽安还未说话,百官却已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皇后娘娘这是作甚?男女有别,身为女子就该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怎可抛头露脸去行商,更妄论为官为将!”

    “独立户籍?真是滑天大稽,女子能撑家吗?如何谈论独立户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择良婿还要和离、休夫?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都不要了吗?”

    姜雯静静听着,并未再言语,只是等待着。

    秦泽安见殿内嘈杂,皱眉大喝:“如此聒噪,尔等当金銮殿是街市不成?”

    百官瞬间安静下来。

    秦泽安见状,这才问百官:“皇后之言,众臣如何看?”

    早通过信的姜秦威立即站出来道:“陛下,依臣看,去除商户贱籍,鼓励百姓从商,商户一多,也多些税收。女子比之男子心细,鼓励从事细致活的商户招收女工,是良策。”

    姜金晓站出,“陛下,末将娘亲也曾上战场,获了不少军功,先帝也曾嘉奖,夸其女中豪杰,依臣看,女子为官为将,并无不妥,能者居之罢了。”

    苏滕飞手持奏折站出,“陛下,微臣曾同些女眷一起料理过几间铺子和些许田地,铺子和田地里每月至少有千两银子入账,每月苛捐杂税共计交约百两银子。”

    “这些铺子和田地有八十三名女工上工,她们每月约有二至四两银子工钱。普通百姓,一月平均也才挣九百文铜钱,这些女工已是比大部分男子挣的多,足够撑起一家人寻常吃穿用度。”

    高位之上,秦泽安若有所思,“如此说来,皇后所言之法,也并无不妥。”

    “陛下,此事不妥啊!”苏顺圭焦急阻止,“陛下,男女有别,自古男子主家,女子养儿育女,此乃天经地义。若逆人伦,岂不落世人笑柄。”

    姜雯眼神凌厉看向苏顺圭,苏顺圭吓的倒退一步才稳住身形,朝姜雯拜了拜。

    姜雯嘲讽出口:“听闻苏太常府上养妾侍数十,子嗣有二十多个,苏府内十步一景甚是豪华,月用应当至少千两打底吧,可苏太常位虽列九卿之首,月俸却只二百两。”

    “陛下,微臣绝对没有贪污受贿,府内嚼用都是因臣妇管家得当,有十几间铺子收入,因此得财,”苏顺圭立即解释,生怕解释慢了,弑杀的新帝就要命人拉自己下去砍头。

    姜雯闻言冷笑,“所以苏太常府上也开商铺,也知晓是夫人管家厉害,才可撑起苏府如此大的开支?”

    “你!皇后... ...唉!”苏顺圭一愣,瞬间意识到自己落了姜雯的圈套。

    再说无用,苏顺圭气愤一挥衣袖,站回原处。

    姜雯转身扫了眼百官,厉声道:“诸位手上不乏布有铺子田地的,也多是家中夫人管事,怎的不见诸位自称轻贱?”

    “本宫不过为大洲女子谋份生计罢,诸位怎就有如此多异议?明明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又未侵害诸位利益,为何如此排斥!”

    “你们是排斥女子得权得钱,还是排斥所有女子!”

    排斥女子得权得钱,那不是把当今皇后也给算进去了?排斥所有女子,那更是将皇后算进去了。

    众臣只得低头,“臣等不敢。”

    姜雯瞧再无人出来说话,这才回身正面秦泽安,“依陛下看,如何?”

    秦泽安瞧着姜雯威风凛凛的模样,忽感有些自卑,如此帅的独一无二的女子怎就和自己成了婚?

    “皇后说的有理,朕自是认同。”

    “六福,备笔墨纸砚,孤要亲自拟旨昭告天下!”

    “奴才遵旨,”六福速速出殿,去命人备笔墨纸砚。

    殿内百官此刻有脑袋灵光的,已经瞧出为女子谋利之事,帝后应当早有此心,今日不过是帝后在百官面前演的一场戏罢了。

    此事办妥,姜雯满面笑意看向秦泽安。

    看的秦泽安面上直发热,为恐失态误了姜雯的事儿,秦泽安侧过头,尽量不去瞧姜雯。

    早朝结束,秦泽安亲自下坐牵起姜雯的手离开,帝后琴瑟和鸣之相羡煞旁人。

    待出了金銮殿,秦泽安才急切一把抱起姜雯上了轿撵。

    姜雯抬手捧住羞红脸的秦泽安,“你脸怎的如此红?”

    秦泽安笑道:“洛汐方才太帅,太好看,朕瞧迷了眼。”

    姜雯闻言大笑,未想到竟是这样的因由。

    不过笑话过后,昨日本就彻夜欢愉疲惫不已的姜雯,又被秦泽安按在了榻上。

    姜雯求着骂着,仅让秦泽安碰一回,便不让再碰。

    秦泽安怡然的把姜雯搂在怀里,知晓姜雯昨日累坏,没再敢欺负人,只低笑道:“来日方长。”

    新帝旨意传达下去,引起轩然大波。

    对此龃龉最多的,反倒不是男子,而是那些爱说嘴,安于家宅的妇人。

    不过对于这件事,姜雯只选择性听自己想听的。

    比如庄上姑娘们欣喜若狂,铺子生意受影响也越发好起来,朱沐用庄子上的利钱出资请了一位夫子,来给庄上孩子讲学。

    远在巴郡的赵氏米行最先响应号召,开始招女工做活。

    锦绣被封将军,带领那几个丫鬟,组建了一支女兵。

    哪位从未有过多少接触的楚瑶公主,成为第一位独立户籍的女子。

    姜雯以为,即便推举了这些律例,应如三哥所言,女子困于宅院,她们恐也难为自己立命,毕竟新律颁布后,谩骂比看好来的更多更猛烈。

    未想仅过半年,到了春闱,就出了位女状元!

    汪昭阳乃是充州人士,家中三姊妹,父亲乃落榜书生,现在充州一学堂做夫子。

    父亲一心想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乃至汪昭阳都取名昭阳。

    没想到没等来儿子,却等来女儿一偿他年少夙愿。

    此举轰动大洲,汪昭阳成为史上第一位女状元,无疑大力推动了新律的发展。

    直至下次春闱,参与科考的女子数量骤然上升,就连庄子上的郭竹也在此列,虽未上榜,但当年往巴郡路上的一句玩笑话,她竟真做到。

    郭竹年过三十,才入朝做了女官,任廷尉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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