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愉欣然应答:“可以,宏伟先生,你能把镜头对准夜鹭吗,而非远处那只海鸥。”

    语罢,她忽然愣住。

    这里为什么会有海鸥?

    “哈哈哈哈海鸥,那就是夜鹭啊”

    “致敬传奇百变coser中华田园企鹅”

    “看到你直接就喊夜鹭,我心里咯噔一下,您是怎么想的呢?夜鹭也是你能直呼其名的?它是企鹅、游隼、海鸥、蟑螂、笑翠鸟......”

    “住不下那么多鸟谢谢”

    “受不了为什么弹幕不能发图啊,我要发夜鹭图鉴”

    手机镜头的像素有限,林愉看不真切,才错把夜鹭看成海鸥,如今既然已知道,便哇哇叫起两声问好:“你好,夜鹭,我是负责翻译的人类,请问你为什么每日都要往人群里走呢,过分靠近人类,不是正确的选择哦。”

    不一会儿,远处传回一声又刺耳又潦草的“哇——”

    那只夜鹭拖着长音敷衍回应。

    “谁家唐老鸭”

    “原来夜师傅是这么叫的”

    “过来了过来了,赛博观鸟,好开心”

    然而夜鹭的内心想法却不像它的叫声那般潦草,林愉能清晰地听见对方略显不屑与沙哑厌恶的叹息。

    只见那只夜鹭岔开牙签似的双腿呆呆伫立在水边,眸子通红,瞳孔幽幽乌黑,后背的毛色如脸色般沉郁,阴蓝蓝的。

    远远望着,像伪装成被怪物吃掉又吐出来的大枣核的蟑螂。

    林愉实在无法准确形容,仿佛越仔细地端详夜鹭,便越受对方的一双如小红果子般的眼睛污染,连思想都开始阴郁模糊起来。

    “什么叫过分靠近人类不是正确的选择,我哪有选择,哪有什么正确?我为什么要过分靠近人类,难道是我想吗?明明是这些人类在嫌弃我而制止我,但是我又偏偏不会听他们的话。

    哦,说真的,我非常讨厌人类,人类只会喜爱那些萌萌的小猫小狗,可面对毛色普通不好看的我们时,要么惊叫着跑开,要么压根不知道我是哪种鸟。

    我说过一百遍了,人家是超级无敌厉害强壮霹雳水水鸟,并非‘大鸟’,并非‘离它远点’!”

    这片小河附近是公园,常有老人带着小孩来散步,普通人哪里能分得清水鸟的种类,见夜鹭又怪又爪子锋利,每每碰到,总会叮嘱自家孩子离它远点。

    于是,夜鹭便觉得人类管它叫“离它远点”。

    鸟也是存在逆反心理的。

    好,人类不是喜欢躲避它吗,那么它就是要接近人类,它一定会让人类知道,谁才是这片小河的主人!

    夜鹭语速飞快,林愉努力翻译,为了能尽量说完全,讲话如念经,差点都没工夫换气。

    “我天呢,我听着好累”

    “谁能来管管这只夜鹭,太话痨了吧”

    “放肆,它明明是中华田园企鹅”

    “为什么要讨厌夜鹭,没品”

    “话说,估计来闲逛的大爷大妈跟小孩,根本不懂夜鹭是啥吧”

    旁观的宏伟水渠先生见状,问林愉:“这只夜鹭难道是忧郁了吗?我有听说过动物似乎会忧郁,额...难道它因为人们的讨厌而难受?”

    动物的感情也好丰富啊。

    “专业人士对动物忧郁应该会有特定的评估,我不太懂,但我觉得它似乎只是......”林愉的话才说一半,便被声夜鹭的叫喊给打断。

    “哇哇,哇——!”

    原来还在水边的夜鹭慢慢往岸上移动,与身子相比起来小小的头纹丝不动,脚则一卡一卡地向前挪步,死盯盯地瞅着人群,搜索能和它对话的林愉在何处。

    “刚刚那个人类呢,怎么不继续讲话了,你,坏人,心虚!”

    林愉不好判断

    她不懂什么动物的忧伤,可她确实头一次见过如此喜欢沉思的动物。水鸟,就这样静静地思考,没有目的与原因,令她想到了之前见过的小小哲学豚。

    “主播要再回应它吗,或者稍微劝告一下,毕竟过于接近人群,无论是对它还是对小孩子都不好。”观鸟新人宏伟水渠先生放松笑笑,“不过,夜鹭总比海鸥好吧,我见过海鸥欺负人类、抢人吃的,但没听说过夜鹭做些恶劣的事情。”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好说。”林愉的感知敏感度愈发厉害,即使相隔手机屏幕,仅仅凭借夜鹭的语气,她也能大概分辨出对方的性格。

    或许是有一点点的犹豫,然而剩下的,只能称之为欠揍。

    “欠揍哈哈哈哈哈”

    “抱走我家田园企鹅,夜鹭又不是海鸥或喜鹊,咋会欠欠的”

    “它走过来了!!!”

    夜鹭见无人回应它,扯着嗓子喊道:“人,说话,人,说话!我来啦,你有本事就当面与我对峙,你们人类凭什么管我。”

    “鹭大概能听懂人话,鹭好”

    “这真的不是一只恶霸海鸥吗???”

    “但不开玩笑的话,让动物和人产生些距离是好事,而且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真和夜鹭完,肯定会弄疼对方再被啄伤”

    “对,而且人多了就有人想投喂,投喂野生动物很不文明的”

    “不投喂是不投喂,可万一被抢走食物算什么呢呜呜呜”

    “算你倒霉”

    夜鹭似乎得知有人在议论它,支棱起黄色爪子踏步而来,行走的姿势如同动画里悄悄登场的大反派。

    林愉与它讲道理:“你好,超级无敌厉害强壮霹雳水水鸟,我请你离人类远些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并非故意限制你。”

    “哼,我安全得很,用不着人类关心。还有你们刚才说什么抑郁,我才没有抑郁,我只是沉醉在这景色里,在静静思考罢了,我哪里会抑郁,我难道会因为人类对我的看法而抑郁吗?你们这些人类未免太自大了。

    还过分靠近人类,我就爱凑热闹,不行吗?哎,我又靠近过来了,我又退回去了,我又靠近我来了,我又退回去了。”

    自称为超级无敌厉害强壮霹雳水水鸟的夜鹭不认可林愉的劝阻,反而开始挑衅。

    正当林愉和夜鹭僵持时,空中飞来只喜鹊。

    那只喜鹊明显比普通喜鹊胖了一圈,扑棱着翅膀落在夜鹭旁边,瞧瞧它,又瞧瞧举着手机的宏伟水渠先生。

    “是中华田园虎鲸”

    “不得不说大家起外号的能力是真牛”

    “它俩是好朋友吗”

    喜鹊叽叽喳喳:“oi,水水鸟兄弟,你在跟谁吵架,为什么又陷入沉思了,要不要我带你去喝奶茶?”

    奶茶?

    “冒昧问下,哪里来的奶茶,是有人类投喂鸟类吗?”林愉又讲起鸟语。

    “吓死鹊了!”喜鹊猛然向后一蹦,望向手机里的林愉,“好神奇,难道人类已经研发出会和鸟类聊天的小黑盒子了吗,那么小黑盒子,鹊想要喝奶茶吃面包,顺便再给海鸥兄弟带点薯条,你能满足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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