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央大楼一层异形发狂伤人事件的影像资料很快就传到了各个高层的手中，八十四层的办公室里，女人垂眼看着手下送来的资料，几张单薄的纸上详细的描绘出了一个十六岁普通女孩的一生。
她将几页纸翻来覆去的查看，又想到了视频里那个女孩展现的异能，染了色的手指慢慢摩挲了一下下巴，她漫不经心的问面前的男人
“当年的事她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男人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喉咙，正色道
“她当年还不过四五岁，好不容易从火里捡了一条命，发了高烧后痴傻了一年才慢慢恢复，应该是不记得的”
“应该？”
女人不满的眼神直射对方，歪着头说
“如果不是你心软，我们的事一点风险都不会有，这个孩子虽然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她哥哥却是个有心机的，居然敢改了她的精神数据。你说，她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当年的事已经做的够绝了，就不能放过一个无辜的孩子吗？实验的数据如果真的被放在一个孩子身上，那也未免太儿戏了吧。数据结果丢失已成定局，好在现在重启了造神计划，一切还来得及不是吗？这个孩子就让她活着吧，我会看住她，不会有意外发生的”
或许是面前的男人太过激动，似乎这个孩子如果出事就马上要和自己拼命一般，女人想到了对方还能发挥的作用，于是揉了一下额角，把这一切的试探以一个玩笑的口吻结束，安抚住面前的男人。
“那把她送到军校去吧，既然是少有的的异能者，那就让她发挥一下余温，不过她这异能也太废了吧，只能对发狂的异形起作用，那就让她死在战场上吧，怎么这么看我，我说的不对吗？让她多活几年已经是对她那个母亲最好的福利了，也不知道她的废物异能对魔物会怎样，死在魔物手里也还不错。”
男人看着面前的女人陷入幻想的笑容，只觉得心寒，若有朝一日事情败露，自己一家是否会跟那些曾经被自己亲手葬送的同伴们一个下场。
与虎谋皮犹如走在钢丝之上，一个不注意就会变成白骨，他不敢回头去看，身后全是自己为了活命而舍弃的良知。男人用力压住内心的翻涌，感觉喉头有一丝咸味，心里的悲凉伤痛与恐惧被压下后，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谦虚温和。他摸了一下自己蓝色的袖口，慢慢弯腰告退，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中央所属的军区医院里，躺在病床上的女孩骤然睁眼，一把抓住面前那只握着注射器的手，直视着对方的双眼问道
“你想做什么？”
云眠原本只是想装睡让云霄带自己离开混乱的事件中心，但控制精神力s的异形多少有些吃力，所以装晕变成了真晕，被云霄赶忙送来了医院。军区医院算是十三区最大的一所军事医院，与十区相比，这里更加的冰冷，消毒水的味道似乎已经和墙壁完美融合，只要风一吹，就会苏醒过来，攻击着人们的鼻腔。
刺鼻的空气一阵阵的划过云眠的皮肤，被她的毛孔吸收，她的意识从混沌慢慢变得清醒，模糊的双眼也开始恢复清明，意识的回归让她一瞬间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她感觉到有人似乎拿起了她的手臂，用小刀轻轻的划开了她的皮肤，并将一些冰凉的液体倒了进去。
手臂突然传来的痛感就像是伤口里被放进了一颗薄荷糖，冰凉，刺痛，还带着甜腻的瘾，矛盾又合理。
云眠感觉身下的床有一股吸力，试图将她永远留在梦里。她想转动脖子去看操刀的人，可是脖子就像是缺油的机器一般，一卡一卡的，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才将沉重的脑袋会转过去，然后就看见了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子，正将口袋里装着红色液体的注射器拿出来，对准她的手臂。
求生的意志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云眠左手心慢慢裂开了一条缝，接着眼珠睁开，夺得了这条手臂的使用权，阻止了对方的动作。
妙蝶没想到用了“幻瘾”的女孩居然可以这么快从梦境里挣脱，有些错愕，不过超高的心里素质使她很快压下自己眼角的跳动，用一副医者仁心的暖心护士姐姐口吻说道
“你终于醒了，这个呀，这个是医院最新研究出来的恢复精神力的药物，不过看你的情况应该用不上了。你的异能使用过度精神力损耗严重，要等这瓶点滴打完才能离开哦”
云眠不动声色的听着对方耐心讲解，她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感觉到血液在慢慢回归正常流速，身体的使用权回归后，她第一时间抬起自己的手臂，可上面并没有任何伤口，莫非一切都是错觉？
妙蝶一边笑着一边暗自观察云眠的动作，当看见女孩抬起手臂时心微微一跳，连说话的内容都有一瞬间的停顿，她咽了下喉咙，敷衍的随便说了一些修养的注意事项，便赶忙转身告退。
事情有一些脱离计划了，妙蝶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嘟”声刚停，她就迫不及待的说
“计划有变！幻瘾对她没用，那罐血我也没来得及注射，今日打草惊蛇了，短期内没法行动。”
“这个蠢法子就是最简单的！那你说怎么办？行，那就先试着拉拢，如果不行，就直接杀了。都跟你说了，老娘整不来你们这些虚的，早杀了不就行了，一天天试探这个试探那个的，行了，挂了！”
医院外的墙角，一个容貌娴静的女护士正对着手机不耐烦的叫嚷着，电话那头明明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这护士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女护士妙蝶挂断电话后，没忍住踹了一脚身旁的黄色垃圾桶，力道大的将可怜的垃圾桶直接踹飞百米远，吸引了一堆人的眼光后，燎了一下自己的紫发潇洒离开。
今日的病房十分热闹，云眠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云霄就领着一个陌生男人来了。男人有着明显的上位者姿态，可是长相憨厚老实，所以并不让人心生厌恶，反而看起来亲和力十足，符合刻板影响的好官。
他穿着讲究，驼色的合身西装搭配着一对宝蓝色的袖口，实际年纪已经五十出头，可因为健壮的身躯与扁平的肚腩，给人营造出一副清爽和蔼的大叔感。他一进门和云眠的眼睛对视，眼眶里的泪水就争先恐后的流出，声音也带着一丝哽咽
“眠眠！你就是眠眠吧！都长这么大了…..好，真好，老云和阿静要是看见了，该有多高兴啊”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大步上前，用手掌拍了拍云眠单薄的背，眼泪后面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再度开口
“不认识叔叔啦，叔叔在你小时候还抱过你呢，我闺女，就晴晴，你应该认识的，我姓向，你以前一直叫我向叔叔，那个时候啊，你最喜欢让我带你去实验室玩了，眠眠还记得吗？”
云眠看着这个自称向叔叔的男人留着夸张的泪水，脑海里浮现了一些画面，她摇了摇头，小声说
“对不起，向叔叔，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实验室里面有很好玩的东西吗？里面是做什么实验呀？”
向合泰的哭腔在一瞬间收缩了一下，他的心不可控的再次打量起了云眠，面前的女孩和年幼的孩童脸部开始交融，同样都是天真无辜的眼睛，可是眼前这个怎么有些刻意的塑胶感，像是一张没有感情的童真面具。
不过这样的感觉只有一瞬间，因为云眠突然情绪激动开始大哭，荒谬的面具论就此打破，心里最后的怀疑也是。
“向叔叔，你和爸爸妈妈认识对吗？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啊？这些年只有哥哥跟我说爸爸妈妈的事，我真的很想很想爸爸妈妈…..可我怎么能把他们都忘了呢”
云眠哭倒在云霄怀里，她不住的抽泣，手指抓住云霄的衣角不自觉的颤抖，像是一只展露肚皮被伤的小兽，让向泰和十分的后悔，他一时间手忙脚乱，语无伦次的给云眠赔罪
“哎呦，是叔叔不好，叔叔的错，眠眠别哭，叔叔给你买糖吃”
“扑哧”
刚刚还大哭的女孩突然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摸了一下眼角，眼圈通红的看向向泰和，俏皮的说
“叔叔还把我当小孩子呢，我不哭了，叔叔也别难过，能够再次见到向叔叔，我很开心的。”
向泰和看着面前的女孩对自己十分认真的宽慰，不觉也嘴角上扬，明明是自己先动了试探的念头，却反过来被一个孩子安慰。
此时的他再去看云眠那双天真感觉的眼睛，哪里会感觉到一丝的假意，只觉得云眠是一个被云霄保护的很好的无知女孩，丢弃的良知慢慢长出，向泰和开口
“中央刚刚下达的指令，要将你纳入今年的见习生培育计划，眠眠进去了好好学，到时候可以像你哥哥一样做一个除魔者”
“见习生培育计划？那是什么啊？”云眠歪头看向对方，听见向泰和再度开口耐心解释
“和你之前在十区上学的模式差不多，每周上三天理论，其余的时候跟随队伍实操，两年内，需要在第四科和检验科都拿到合格的成绩才能正式从见习生转为除魔者，这个过程会有些艰苦，眠眠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就跟叔叔说，叔叔会帮你的。”
向泰和说完就将自己的私人号码存入云眠的手机里，他弯腰摸了一下云眠的脑袋，和两兄妹告别后缓缓离去。
云眠坐在床上一边看着云霄帮她收拾回家的东西，一边用手将向泰和摸过的那片头发用纸轻轻擦拭后想着，那个女护士和所谓的向叔叔虽然手段不同，但应该都是冲自己今日展现出的能力来的。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轻蔑的笑了一下，这些人快坐不住了吧。
中央的动作很快，才不过两天，云眠的入学时间就定下来了。
云霄用刚买的熨斗不太熟练的整理云眠的校服，校服是黑色的长裙，有些摸不出材质，他想着如果母亲在的话，看见妹妹穿上见习生的制服，应该会眉头微皱吧。
母亲对中央的独裁有着偏颇，她一直希望可以做一个自由的实验者，可是事与愿违，母亲的实验被中央强行管控，父亲进了除魔队，自己也是，就连妹妹也变成了见习生，一举一动都在中央的掌控下。
似乎发呆太久，云霄一个回神赶忙检查熨斗下的衣服，布料完好无损，仿佛怎么烫都不会燃烧一样。他甩了一下头，心情平复后转身去叫赖床的云眠吃饭。
两兄妹用过早饭后便一同前往中央大楼，与第一次出现的默默无闻不同，再次现身一楼大厅的云眠收获了无数人或明或暗的打量，窃语声直达耳膜，云眠像个没事人一样无视这种动物园参观的即视感。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云眠！这边！”
一个气喘吁吁的少年停在云眠的身前，他有一头灰绿色的短发，发质极差，像是干枯的绿草一样，皮肤惨白，活脱脱的社畜状态。云眠觉得眼前这人长得有些眼熟，她听见少年再度开口，还伸出了代表善意的手
“我叫沈知，也是培育计划的见习生，不过比你早一年，算你学长吧，我们见过的，上一次那个章鱼异形，还有上上次的那个人面蜘蛛。”
云眠恍然大悟，她用小手慢慢遮住微张的嘴唇，眼睛看着对方眨了眨，乖巧的叫了一声“沈学长”。沈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的笑了一声，便开始自来熟的做起了云眠的向导。他带着云眠乘坐电梯，直达大楼的底层。
“没想到你会是异能者，上一次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我听说你的精神力很强，那你的异能只对发狂的异形有效吗？可以控制魔物吗？”
“嗯….应该只对发狂的异形有效，魔物的话还没有试过，我之前一直呆在十区，那里没有什么魔物，沈师兄，他们都说我的异能很没用，我很担心会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沈知察觉到身边的女孩有一丝自卑敏感，赶忙否认道
“不会不会！有时候我们都拿发狂的异形没办法的，你的异能刚刚好！等之后你将符咒，枪法这些学会了，一定会是很厉害的除魔者！”
沈知语无伦次的说完，听见对方“嗯”了一声，才松了一口气，他为了缓和气氛，便开始对云眠讲解教学的注意事项。
“我们的理论教学都是在这层楼，一共是十个班，负责教学的都是各大区的佼佼者，啊对了，咱们云队去年还来教过一节课呢”
沈知没有听见对方的回应，有些疑惑的回头，只见云眠站在正中间的神像面前，表情有些迷茫，他心中了然，于是大步上前说
“差一点把这个忘了，我当年也很疑惑的站在这里看了很久呢”
神像的构造十分丰富，既有金丝楠木，又有不含杂质的上层宝玉，还有檀香木与水晶，颜色差异极大，各种不搭配的材质堆砌出的这座神像，看上去像是被世人四分五裂了一般，矛盾诡异。
裂开的神像似乎是一副菩萨样，可手里不只有裂开的玉瓶，手腕还带着黑金色的佛珠，胸前挂着纯银的十字架，脚边还贴满了黄符。
即使已过百年，各大区重新分化，可是各自的神话传承并未断，依旧用着古老的中西来定义种族与文化。面前的神像，倒是做到了中西合并，可是如此不伦不类的，真能保佑世人吗？
“当年我站在这个四不像菩萨面前，就是好一肚子的疑问呢，不过后来慢慢懂了，这就是神的模样，神本来就是这般，裂缝恒生，满目慈悲，却诡异矛盾的存在”
云眠弯腰捏起神像脚边的黄符，指尖微颤，大火灼烧的疼痛与母亲的哭喊快将她淹没，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才缓过神来，慢慢转头望向身边的人，问道
“沈学长，你见过神吗”
“马上就可以见到了，神已经在孵化中”沈知的清澈的眼睛里带了一抹疯狂，他痴迷的看着面前这诡异的菩萨像，虔诚的说着，没有注意到女孩望向自己时眼里的讥讽。
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儿，沈知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惨白的脸上又重新堆起热情的笑容，仿佛刚刚那个信徒只是错觉。
两人继续往教室走，他们很默契的不再去提之前的话题，不过，都在无声的打量着对方，直到教室门出现在眼前，沈知对云眠笑着说
“到啦，这里就是你以后的教室，其他同学应该很快就来了”沈知说完，顿了一下，又俯身对着云眠的耳朵小声说
“云学妹，我今天说的事都是真的，你在这里呆久了就会明白，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完，少年转身就走。云眠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少年的笑容十分的熟悉，似乎和之前华都车站八号车厢里的那些死人一样，连笑容的幅度都没有变化。
还记得当时在车厢里遇见的那个魔物，身型好像就是一副菩萨样，只是太过邪气，像一个小号的泥菩萨，浑身肮脏不堪。
她将几页纸翻来覆去的查看，又想到了视频里那个女孩展现的异能，染了色的手指慢慢摩挲了一下下巴，她漫不经心的问面前的男人
“当年的事她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男人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喉咙，正色道
“她当年还不过四五岁，好不容易从火里捡了一条命，发了高烧后痴傻了一年才慢慢恢复，应该是不记得的”
“应该？”
女人不满的眼神直射对方，歪着头说
“如果不是你心软，我们的事一点风险都不会有，这个孩子虽然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她哥哥却是个有心机的，居然敢改了她的精神数据。你说，她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当年的事已经做的够绝了，就不能放过一个无辜的孩子吗？实验的数据如果真的被放在一个孩子身上，那也未免太儿戏了吧。数据结果丢失已成定局，好在现在重启了造神计划，一切还来得及不是吗？这个孩子就让她活着吧，我会看住她，不会有意外发生的”
或许是面前的男人太过激动，似乎这个孩子如果出事就马上要和自己拼命一般，女人想到了对方还能发挥的作用，于是揉了一下额角，把这一切的试探以一个玩笑的口吻结束，安抚住面前的男人。
“那把她送到军校去吧，既然是少有的的异能者，那就让她发挥一下余温，不过她这异能也太废了吧，只能对发狂的异形起作用，那就让她死在战场上吧，怎么这么看我，我说的不对吗？让她多活几年已经是对她那个母亲最好的福利了，也不知道她的废物异能对魔物会怎样，死在魔物手里也还不错。”
男人看着面前的女人陷入幻想的笑容，只觉得心寒，若有朝一日事情败露，自己一家是否会跟那些曾经被自己亲手葬送的同伴们一个下场。
与虎谋皮犹如走在钢丝之上，一个不注意就会变成白骨，他不敢回头去看，身后全是自己为了活命而舍弃的良知。男人用力压住内心的翻涌，感觉喉头有一丝咸味，心里的悲凉伤痛与恐惧被压下后，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谦虚温和。他摸了一下自己蓝色的袖口，慢慢弯腰告退，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中央所属的军区医院里，躺在病床上的女孩骤然睁眼，一把抓住面前那只握着注射器的手，直视着对方的双眼问道
“你想做什么？”
云眠原本只是想装睡让云霄带自己离开混乱的事件中心，但控制精神力s的异形多少有些吃力，所以装晕变成了真晕，被云霄赶忙送来了医院。军区医院算是十三区最大的一所军事医院，与十区相比，这里更加的冰冷，消毒水的味道似乎已经和墙壁完美融合，只要风一吹，就会苏醒过来，攻击着人们的鼻腔。
刺鼻的空气一阵阵的划过云眠的皮肤，被她的毛孔吸收，她的意识从混沌慢慢变得清醒，模糊的双眼也开始恢复清明，意识的回归让她一瞬间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她感觉到有人似乎拿起了她的手臂，用小刀轻轻的划开了她的皮肤，并将一些冰凉的液体倒了进去。
手臂突然传来的痛感就像是伤口里被放进了一颗薄荷糖，冰凉，刺痛，还带着甜腻的瘾，矛盾又合理。
云眠感觉身下的床有一股吸力，试图将她永远留在梦里。她想转动脖子去看操刀的人，可是脖子就像是缺油的机器一般，一卡一卡的，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才将沉重的脑袋会转过去，然后就看见了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子，正将口袋里装着红色液体的注射器拿出来，对准她的手臂。
求生的意志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云眠左手心慢慢裂开了一条缝，接着眼珠睁开，夺得了这条手臂的使用权，阻止了对方的动作。
妙蝶没想到用了“幻瘾”的女孩居然可以这么快从梦境里挣脱，有些错愕，不过超高的心里素质使她很快压下自己眼角的跳动，用一副医者仁心的暖心护士姐姐口吻说道
“你终于醒了，这个呀，这个是医院最新研究出来的恢复精神力的药物，不过看你的情况应该用不上了。你的异能使用过度精神力损耗严重，要等这瓶点滴打完才能离开哦”
云眠不动声色的听着对方耐心讲解，她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感觉到血液在慢慢回归正常流速，身体的使用权回归后，她第一时间抬起自己的手臂，可上面并没有任何伤口，莫非一切都是错觉？
妙蝶一边笑着一边暗自观察云眠的动作，当看见女孩抬起手臂时心微微一跳，连说话的内容都有一瞬间的停顿，她咽了下喉咙，敷衍的随便说了一些修养的注意事项，便赶忙转身告退。
事情有一些脱离计划了，妙蝶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嘟”声刚停，她就迫不及待的说
“计划有变！幻瘾对她没用，那罐血我也没来得及注射，今日打草惊蛇了，短期内没法行动。”
“这个蠢法子就是最简单的！那你说怎么办？行，那就先试着拉拢，如果不行，就直接杀了。都跟你说了，老娘整不来你们这些虚的，早杀了不就行了，一天天试探这个试探那个的，行了，挂了！”
医院外的墙角，一个容貌娴静的女护士正对着手机不耐烦的叫嚷着，电话那头明明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这护士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女护士妙蝶挂断电话后，没忍住踹了一脚身旁的黄色垃圾桶，力道大的将可怜的垃圾桶直接踹飞百米远，吸引了一堆人的眼光后，燎了一下自己的紫发潇洒离开。
今日的病房十分热闹，云眠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云霄就领着一个陌生男人来了。男人有着明显的上位者姿态，可是长相憨厚老实，所以并不让人心生厌恶，反而看起来亲和力十足，符合刻板影响的好官。
他穿着讲究，驼色的合身西装搭配着一对宝蓝色的袖口，实际年纪已经五十出头，可因为健壮的身躯与扁平的肚腩，给人营造出一副清爽和蔼的大叔感。他一进门和云眠的眼睛对视，眼眶里的泪水就争先恐后的流出，声音也带着一丝哽咽
“眠眠！你就是眠眠吧！都长这么大了…..好，真好，老云和阿静要是看见了，该有多高兴啊”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大步上前，用手掌拍了拍云眠单薄的背，眼泪后面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再度开口
“不认识叔叔啦，叔叔在你小时候还抱过你呢，我闺女，就晴晴，你应该认识的，我姓向，你以前一直叫我向叔叔，那个时候啊，你最喜欢让我带你去实验室玩了，眠眠还记得吗？”
云眠看着这个自称向叔叔的男人留着夸张的泪水，脑海里浮现了一些画面，她摇了摇头，小声说
“对不起，向叔叔，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实验室里面有很好玩的东西吗？里面是做什么实验呀？”
向合泰的哭腔在一瞬间收缩了一下，他的心不可控的再次打量起了云眠，面前的女孩和年幼的孩童脸部开始交融，同样都是天真无辜的眼睛，可是眼前这个怎么有些刻意的塑胶感，像是一张没有感情的童真面具。
不过这样的感觉只有一瞬间，因为云眠突然情绪激动开始大哭，荒谬的面具论就此打破，心里最后的怀疑也是。
“向叔叔，你和爸爸妈妈认识对吗？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啊？这些年只有哥哥跟我说爸爸妈妈的事，我真的很想很想爸爸妈妈…..可我怎么能把他们都忘了呢”
云眠哭倒在云霄怀里，她不住的抽泣，手指抓住云霄的衣角不自觉的颤抖，像是一只展露肚皮被伤的小兽，让向泰和十分的后悔，他一时间手忙脚乱，语无伦次的给云眠赔罪
“哎呦，是叔叔不好，叔叔的错，眠眠别哭，叔叔给你买糖吃”
“扑哧”
刚刚还大哭的女孩突然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摸了一下眼角，眼圈通红的看向向泰和，俏皮的说
“叔叔还把我当小孩子呢，我不哭了，叔叔也别难过，能够再次见到向叔叔，我很开心的。”
向泰和看着面前的女孩对自己十分认真的宽慰，不觉也嘴角上扬，明明是自己先动了试探的念头，却反过来被一个孩子安慰。
此时的他再去看云眠那双天真感觉的眼睛，哪里会感觉到一丝的假意，只觉得云眠是一个被云霄保护的很好的无知女孩，丢弃的良知慢慢长出，向泰和开口
“中央刚刚下达的指令，要将你纳入今年的见习生培育计划，眠眠进去了好好学，到时候可以像你哥哥一样做一个除魔者”
“见习生培育计划？那是什么啊？”云眠歪头看向对方，听见向泰和再度开口耐心解释
“和你之前在十区上学的模式差不多，每周上三天理论，其余的时候跟随队伍实操，两年内，需要在第四科和检验科都拿到合格的成绩才能正式从见习生转为除魔者，这个过程会有些艰苦，眠眠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就跟叔叔说，叔叔会帮你的。”
向泰和说完就将自己的私人号码存入云眠的手机里，他弯腰摸了一下云眠的脑袋，和两兄妹告别后缓缓离去。
云眠坐在床上一边看着云霄帮她收拾回家的东西，一边用手将向泰和摸过的那片头发用纸轻轻擦拭后想着，那个女护士和所谓的向叔叔虽然手段不同，但应该都是冲自己今日展现出的能力来的。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轻蔑的笑了一下，这些人快坐不住了吧。
中央的动作很快，才不过两天，云眠的入学时间就定下来了。
云霄用刚买的熨斗不太熟练的整理云眠的校服，校服是黑色的长裙，有些摸不出材质，他想着如果母亲在的话，看见妹妹穿上见习生的制服，应该会眉头微皱吧。
母亲对中央的独裁有着偏颇，她一直希望可以做一个自由的实验者，可是事与愿违，母亲的实验被中央强行管控，父亲进了除魔队，自己也是，就连妹妹也变成了见习生，一举一动都在中央的掌控下。
似乎发呆太久，云霄一个回神赶忙检查熨斗下的衣服，布料完好无损，仿佛怎么烫都不会燃烧一样。他甩了一下头，心情平复后转身去叫赖床的云眠吃饭。
两兄妹用过早饭后便一同前往中央大楼，与第一次出现的默默无闻不同，再次现身一楼大厅的云眠收获了无数人或明或暗的打量，窃语声直达耳膜，云眠像个没事人一样无视这种动物园参观的即视感。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云眠！这边！”
一个气喘吁吁的少年停在云眠的身前，他有一头灰绿色的短发，发质极差，像是干枯的绿草一样，皮肤惨白，活脱脱的社畜状态。云眠觉得眼前这人长得有些眼熟，她听见少年再度开口，还伸出了代表善意的手
“我叫沈知，也是培育计划的见习生，不过比你早一年，算你学长吧，我们见过的，上一次那个章鱼异形，还有上上次的那个人面蜘蛛。”
云眠恍然大悟，她用小手慢慢遮住微张的嘴唇，眼睛看着对方眨了眨，乖巧的叫了一声“沈学长”。沈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的笑了一声，便开始自来熟的做起了云眠的向导。他带着云眠乘坐电梯，直达大楼的底层。
“没想到你会是异能者，上一次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我听说你的精神力很强，那你的异能只对发狂的异形有效吗？可以控制魔物吗？”
“嗯….应该只对发狂的异形有效，魔物的话还没有试过，我之前一直呆在十区，那里没有什么魔物，沈师兄，他们都说我的异能很没用，我很担心会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沈知察觉到身边的女孩有一丝自卑敏感，赶忙否认道
“不会不会！有时候我们都拿发狂的异形没办法的，你的异能刚刚好！等之后你将符咒，枪法这些学会了，一定会是很厉害的除魔者！”
沈知语无伦次的说完，听见对方“嗯”了一声，才松了一口气，他为了缓和气氛，便开始对云眠讲解教学的注意事项。
“我们的理论教学都是在这层楼，一共是十个班，负责教学的都是各大区的佼佼者，啊对了，咱们云队去年还来教过一节课呢”
沈知没有听见对方的回应，有些疑惑的回头，只见云眠站在正中间的神像面前，表情有些迷茫，他心中了然，于是大步上前说
“差一点把这个忘了，我当年也很疑惑的站在这里看了很久呢”
神像的构造十分丰富，既有金丝楠木，又有不含杂质的上层宝玉，还有檀香木与水晶，颜色差异极大，各种不搭配的材质堆砌出的这座神像，看上去像是被世人四分五裂了一般，矛盾诡异。
裂开的神像似乎是一副菩萨样，可手里不只有裂开的玉瓶，手腕还带着黑金色的佛珠，胸前挂着纯银的十字架，脚边还贴满了黄符。
即使已过百年，各大区重新分化，可是各自的神话传承并未断，依旧用着古老的中西来定义种族与文化。面前的神像，倒是做到了中西合并，可是如此不伦不类的，真能保佑世人吗？
“当年我站在这个四不像菩萨面前，就是好一肚子的疑问呢，不过后来慢慢懂了，这就是神的模样，神本来就是这般，裂缝恒生，满目慈悲，却诡异矛盾的存在”
云眠弯腰捏起神像脚边的黄符，指尖微颤，大火灼烧的疼痛与母亲的哭喊快将她淹没，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才缓过神来，慢慢转头望向身边的人，问道
“沈学长，你见过神吗”
“马上就可以见到了，神已经在孵化中”沈知的清澈的眼睛里带了一抹疯狂，他痴迷的看着面前这诡异的菩萨像，虔诚的说着，没有注意到女孩望向自己时眼里的讥讽。
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儿，沈知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惨白的脸上又重新堆起热情的笑容，仿佛刚刚那个信徒只是错觉。
两人继续往教室走，他们很默契的不再去提之前的话题，不过，都在无声的打量着对方，直到教室门出现在眼前，沈知对云眠笑着说
“到啦，这里就是你以后的教室，其他同学应该很快就来了”沈知说完，顿了一下，又俯身对着云眠的耳朵小声说
“云学妹，我今天说的事都是真的，你在这里呆久了就会明白，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完，少年转身就走。云眠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少年的笑容十分的熟悉，似乎和之前华都车站八号车厢里的那些死人一样，连笑容的幅度都没有变化。
还记得当时在车厢里遇见的那个魔物，身型好像就是一副菩萨样，只是太过邪气，像一个小号的泥菩萨，浑身肮脏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