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萦绕的社屋内，璐璐侧身躺在榻上，暖黄的烛火偶尔摇曳，发出噼啪的一声。
她望着烛光映在墙上的影子，忍不住地想止水现在睡了吗？
璐璐心里其实清楚，止水并不会因为她过去做过什么而责怪她，更不可能生她的气，可她就是……害怕见到止水看向她时，露出失望的眼神。
更怕自己满怀期待，却没有能再见面的办法。
封印解除的太突然，一切发生都不在她预料之内，待事情结束，璐璐已经感受不到与止水之间的连接了。
不知道止水是不是也有很多话想和自己说？璐璐胡思乱想着渐渐入眠，一夜无梦。
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不知名的雀鸟在窗台上叽喳乱叫，吵璐璐有点懵。她怔怔地坐起来，有些愣神。
太久没有从神社的房间里醒来，一时半会才回过神。
她走到门前推开房门，就见缩小版奈落正盘腿坐在她门口，听到动静转头看向她，一脸不耐烦。
“你终于醒了。”
刚起床的璐璐有点儿莫名其妙，“你在这干嘛？”说完她才想起来，奈落这个妖怪好像不怎么需要睡觉，“……你不会在这待了一晚上吧？”
奈落自然不会回她，他起身向神社门口走去，道：“这里的气息于我不合。”
即便是来到这里，依然改变不了奈落半妖的事实。之前白灵山可以阻隔妖怪进入，现在也一样。
怔了半秒，璐璐飞速跑去盥洗室，边跑边道：“你等等我～”
不时便见她朝奈落这边过来，手上还拿着绑头发的发绳。
“这事我昨天已经想过了，我们这就去西边的林子找摄魂草。”她直接路过奈落身边，手上绑头发的动作不停，“那草的花是以吸食过路妖怪的妖气为食，把它带回来，研磨后混合神社供香的香灰，带在身上便可以掩盖真身。”
简单绑好了个丸子头，璐璐干劲十足，“虽说效果延续不了多久，不过暂用嘛，先将就几天。”
“等风神大人从出云回来就正式收你进神社，成为神使之后，你的妖怪气息就不再会被排斥啦。”
神无月，一年一度的八百万神议在出云开展，需要各路神明前去参加，风神自然也得去。
临行前风神才告诉璐璐，叮嘱她看好神社。一时间她也来不及和风神提神使的事，便打算等他回来再说。
好半天身后也没回应，她有点纳闷，回头看去。小小的奈落跟在后面，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看来你都替我安排好了。”好半晌他才出声，语气十分嫌弃。
“你答应过我，往后会好好修行。”她笑着道：“所以你可不能食言，不然言灵……嘿嘿～”边说还边用两指在唇前比划，看向他的眼睛狡黠地一眨。
……又是沉默。
“别犯傻了，我奈落虽答应跟着你，不代表就会变成像犬夜叉那样的蠢货。”
这可太不符合他的妖设了，即使他早已排出了鬼蜘蛛的人类之心，然助他形成实体的契机依旧是卑劣的。
见他这么抗议，璐璐便也停下脚步。她低头，认真地与小孩模样的奈落对视，“其实我知道，你没有杀那个巫女。”
奈落清楚她说的是桔梗，他确实没杀她，可却并不是手下留情，而是因为桔梗身边的那个人类太强，他根本无法下手罢了，但他不会告诉她。
既然她觉得是因为他尚有良知，才没动手，那就让她继续这么认为下去吧。就像那个人类让他告诉璐璐的话，他也不会告诉她。
他奈落，就是个卑劣的妖怪。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能也没办法那么快破除封印。”即便他并没有主动帮她忙，璐璐也想拉他一把，“所以嘛，我觉得你并没有不可救药。”
“所以只要你真心悔过……，未来说不定能继承我的职务。”
“呵。”奈落哼笑出声：“怎么，你要离开？”
他奈落可不是为了来做什么神使的，她想去哪无所谓，可别想将他撇下。
“嗯。”她弯起唇角，笑道：“破除封印的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类，而人类的生命，对于神明和妖怪来说很短暂。”
前世今生，她一直在做巫女，曾一度觉得人生无趣极了，直到遇见止水……如今终于摆脱诅咒，她想到处去看看。
“你别这么看着我嘛，我只是想出去游历，又不是不回……诶？”
一阵风吹过，森林的树木瞬间变化，开始绽放一朵朵小花，几秒后，整个林子都成了粉色，悠悠带着泠寒的浓香。
“……怎么回事。”璐璐转眸，刚还在身边的奈落竟然消失了。
“梅花开了呢，阁下愿意与我一起欣赏吗？”一个银发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他手持折扇挡住半张脸，笑眯眯地看着璐璐。
“你是谁？”璐璐绷起神经，警惕地盯着他。
“在下是夜之森神社的神使，瑞希。”
见璐璐依然板着脸，他温言笑道：“你不用紧张，我只是看到你与那位……半妖？关系很好。”他顿了下，像是在考虑措辞，“同是神使，你却要将神明大人交给别人，我实在好奇，所以，便邀请你来我的梅林……”
“请教一下。”
说罢，他收起折扇，摘下一朵粉色小花。
“送给你～”
瞥了眼递到面前的梅花，璐璐没接。
“所以你给他弄哪儿去了？”
“我没动他，只是他进入不了我的结界～”他像是调皮地眨眨眼，似乎还有得意，“我的神明是水神夜森大人。”
“所以能请问，为什么你要把自己的神明交给一个看起来让人不舒服的妖怪吗？”
这家伙虽然奇怪，说的话却不错。
也许是同事的关系，璐璐忽然有种微妙的探讨欲，之所以没跟风神提这事，也不仅仅因为太忙没时间，她的确是很犹豫。
“人类的生命短暂，神明大人迟早需要别的神使。”她望着花的目光慢慢收回。
“不合格。”
“嗯？”
璐璐抬眸，疑惑地看他。瑞希把玩手中梅花，意味不明的开口：“你明白神使的含义吗？”
不等璐璐回答，他接着说：“除了帮助神明大人处理一些琐事，神使更重要的，是指引神明的道标。”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言语中带着轻愠：“你对自己的职务一点不了解吗？就要随便交给一个妖怪，真是个不合格的巫女。”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璐璐心里蓦地愧赧，她红着脸，好半晌她才轻轻点头，自我总结：“你说的对，我的确非常不合格。”
从前虽然每天都能陪在风神大人身边，却从没想过要怎样履行好巫女的职责，反而她自己才总是让人操心的那个。
风吹得梅花浓香凌冽，璐璐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倚着树坐下，她单手拖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忆起来。
“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我和风神大人相伴，那时候的我没有过去，只有无尽漫长的人生。我总觉得生命漫长又无趣，就这样……直到我知道，我认为的无趣的人生，是风神大人留下来的，没有他的搭救我早就消失在这世上了。”
“我愧对这么好的神明，可如今再后悔也没用了。”璐璐茫然，“我还能做什么呢？”
“这也是困扰我很久的问题。”瑞希也在她身边坐下，双手托腮，歪着头听她说了半天，才道：“要来我的神社喝杯茶吗？”
璐璐诧异地抬头看他，就见他眯着眼睛，笑得一脸天真烂漫，“感觉你很有故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和我聊天了。”
“啊……”璐璐有点不忍拒绝，“我还有事呢。”
“这边的摄魂草都被我铲了。”他起身抓住璐璐小臂，声音温柔又带有一丝粘腻，“太丑了，所以一颗都没留。”
她没动，看了看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又抬眼看向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璐璐头上的青筋一跳。
“所以，你在等我揍你？”
“没有啦～你要的话，我可以送你。”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真的读不懂空气还是泡得一手好绿茶，装得一副无辜天真样子。
如此，璐璐打算先忍住想要爆锤他的拳头，揉了揉太阳穴，有点无奈。
*
夜之森神社的样子让璐璐十分诧异，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座神社竟然早就被水淹没。苔藓遍地，寂寥死寂。只有院子中间，孤单的矗立着一颗梅树，因为结界的阻隔，那颗树还坚强的活着。
站在走廊底下，璐璐望向那颗没有开花的梅树，心下大致已猜到一二。
“你的神社……，可真是特别。”她没回头，对身后端着茶水而来的瑞希说道。
瑞希把茶水放在地上，便顺势坐下，“那是夜森大人最爱的梅花。”他拿起一杯茶，喝上一口，道：“真希望它能快些开出美丽的花。”
璐璐低头看他，这个奇怪的神使，这座神社的样子，明明就……没有神明了。
为什么还要守护着这座空荡荡的神社。
欲言又止，她终究还是没好问出口。过了好半晌她才憋出一句：“我要的东西呢？”
“不要这么着急嘛～”瑞希端着茶杯，转头朝她眯着眼笑，“终于有人能陪我在这儿喝茶聊天，我好开心呀。”
“？”
不是，这人没事吧？
她望着烛光映在墙上的影子，忍不住地想止水现在睡了吗？
璐璐心里其实清楚，止水并不会因为她过去做过什么而责怪她，更不可能生她的气，可她就是……害怕见到止水看向她时，露出失望的眼神。
更怕自己满怀期待，却没有能再见面的办法。
封印解除的太突然，一切发生都不在她预料之内，待事情结束，璐璐已经感受不到与止水之间的连接了。
不知道止水是不是也有很多话想和自己说？璐璐胡思乱想着渐渐入眠，一夜无梦。
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不知名的雀鸟在窗台上叽喳乱叫，吵璐璐有点懵。她怔怔地坐起来，有些愣神。
太久没有从神社的房间里醒来，一时半会才回过神。
她走到门前推开房门，就见缩小版奈落正盘腿坐在她门口，听到动静转头看向她，一脸不耐烦。
“你终于醒了。”
刚起床的璐璐有点儿莫名其妙，“你在这干嘛？”说完她才想起来，奈落这个妖怪好像不怎么需要睡觉，“……你不会在这待了一晚上吧？”
奈落自然不会回她，他起身向神社门口走去，道：“这里的气息于我不合。”
即便是来到这里，依然改变不了奈落半妖的事实。之前白灵山可以阻隔妖怪进入，现在也一样。
怔了半秒，璐璐飞速跑去盥洗室，边跑边道：“你等等我～”
不时便见她朝奈落这边过来，手上还拿着绑头发的发绳。
“这事我昨天已经想过了，我们这就去西边的林子找摄魂草。”她直接路过奈落身边，手上绑头发的动作不停，“那草的花是以吸食过路妖怪的妖气为食，把它带回来，研磨后混合神社供香的香灰，带在身上便可以掩盖真身。”
简单绑好了个丸子头，璐璐干劲十足，“虽说效果延续不了多久，不过暂用嘛，先将就几天。”
“等风神大人从出云回来就正式收你进神社，成为神使之后，你的妖怪气息就不再会被排斥啦。”
神无月，一年一度的八百万神议在出云开展，需要各路神明前去参加，风神自然也得去。
临行前风神才告诉璐璐，叮嘱她看好神社。一时间她也来不及和风神提神使的事，便打算等他回来再说。
好半天身后也没回应，她有点纳闷，回头看去。小小的奈落跟在后面，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看来你都替我安排好了。”好半晌他才出声，语气十分嫌弃。
“你答应过我，往后会好好修行。”她笑着道：“所以你可不能食言，不然言灵……嘿嘿～”边说还边用两指在唇前比划，看向他的眼睛狡黠地一眨。
……又是沉默。
“别犯傻了，我奈落虽答应跟着你，不代表就会变成像犬夜叉那样的蠢货。”
这可太不符合他的妖设了，即使他早已排出了鬼蜘蛛的人类之心，然助他形成实体的契机依旧是卑劣的。
见他这么抗议，璐璐便也停下脚步。她低头，认真地与小孩模样的奈落对视，“其实我知道，你没有杀那个巫女。”
奈落清楚她说的是桔梗，他确实没杀她，可却并不是手下留情，而是因为桔梗身边的那个人类太强，他根本无法下手罢了，但他不会告诉她。
既然她觉得是因为他尚有良知，才没动手，那就让她继续这么认为下去吧。就像那个人类让他告诉璐璐的话，他也不会告诉她。
他奈落，就是个卑劣的妖怪。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能也没办法那么快破除封印。”即便他并没有主动帮她忙，璐璐也想拉他一把，“所以嘛，我觉得你并没有不可救药。”
“所以只要你真心悔过……，未来说不定能继承我的职务。”
“呵。”奈落哼笑出声：“怎么，你要离开？”
他奈落可不是为了来做什么神使的，她想去哪无所谓，可别想将他撇下。
“嗯。”她弯起唇角，笑道：“破除封印的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类，而人类的生命，对于神明和妖怪来说很短暂。”
前世今生，她一直在做巫女，曾一度觉得人生无趣极了，直到遇见止水……如今终于摆脱诅咒，她想到处去看看。
“你别这么看着我嘛，我只是想出去游历，又不是不回……诶？”
一阵风吹过，森林的树木瞬间变化，开始绽放一朵朵小花，几秒后，整个林子都成了粉色，悠悠带着泠寒的浓香。
“……怎么回事。”璐璐转眸，刚还在身边的奈落竟然消失了。
“梅花开了呢，阁下愿意与我一起欣赏吗？”一个银发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他手持折扇挡住半张脸，笑眯眯地看着璐璐。
“你是谁？”璐璐绷起神经，警惕地盯着他。
“在下是夜之森神社的神使，瑞希。”
见璐璐依然板着脸，他温言笑道：“你不用紧张，我只是看到你与那位……半妖？关系很好。”他顿了下，像是在考虑措辞，“同是神使，你却要将神明大人交给别人，我实在好奇，所以，便邀请你来我的梅林……”
“请教一下。”
说罢，他收起折扇，摘下一朵粉色小花。
“送给你～”
瞥了眼递到面前的梅花，璐璐没接。
“所以你给他弄哪儿去了？”
“我没动他，只是他进入不了我的结界～”他像是调皮地眨眨眼，似乎还有得意，“我的神明是水神夜森大人。”
“所以能请问，为什么你要把自己的神明交给一个看起来让人不舒服的妖怪吗？”
这家伙虽然奇怪，说的话却不错。
也许是同事的关系，璐璐忽然有种微妙的探讨欲，之所以没跟风神提这事，也不仅仅因为太忙没时间，她的确是很犹豫。
“人类的生命短暂，神明大人迟早需要别的神使。”她望着花的目光慢慢收回。
“不合格。”
“嗯？”
璐璐抬眸，疑惑地看他。瑞希把玩手中梅花，意味不明的开口：“你明白神使的含义吗？”
不等璐璐回答，他接着说：“除了帮助神明大人处理一些琐事，神使更重要的，是指引神明的道标。”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言语中带着轻愠：“你对自己的职务一点不了解吗？就要随便交给一个妖怪，真是个不合格的巫女。”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璐璐心里蓦地愧赧，她红着脸，好半晌她才轻轻点头，自我总结：“你说的对，我的确非常不合格。”
从前虽然每天都能陪在风神大人身边，却从没想过要怎样履行好巫女的职责，反而她自己才总是让人操心的那个。
风吹得梅花浓香凌冽，璐璐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倚着树坐下，她单手拖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忆起来。
“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我和风神大人相伴，那时候的我没有过去，只有无尽漫长的人生。我总觉得生命漫长又无趣，就这样……直到我知道，我认为的无趣的人生，是风神大人留下来的，没有他的搭救我早就消失在这世上了。”
“我愧对这么好的神明，可如今再后悔也没用了。”璐璐茫然，“我还能做什么呢？”
“这也是困扰我很久的问题。”瑞希也在她身边坐下，双手托腮，歪着头听她说了半天，才道：“要来我的神社喝杯茶吗？”
璐璐诧异地抬头看他，就见他眯着眼睛，笑得一脸天真烂漫，“感觉你很有故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和我聊天了。”
“啊……”璐璐有点不忍拒绝，“我还有事呢。”
“这边的摄魂草都被我铲了。”他起身抓住璐璐小臂，声音温柔又带有一丝粘腻，“太丑了，所以一颗都没留。”
她没动，看了看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又抬眼看向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璐璐头上的青筋一跳。
“所以，你在等我揍你？”
“没有啦～你要的话，我可以送你。”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真的读不懂空气还是泡得一手好绿茶，装得一副无辜天真样子。
如此，璐璐打算先忍住想要爆锤他的拳头，揉了揉太阳穴，有点无奈。
*
夜之森神社的样子让璐璐十分诧异，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座神社竟然早就被水淹没。苔藓遍地，寂寥死寂。只有院子中间，孤单的矗立着一颗梅树，因为结界的阻隔，那颗树还坚强的活着。
站在走廊底下，璐璐望向那颗没有开花的梅树，心下大致已猜到一二。
“你的神社……，可真是特别。”她没回头，对身后端着茶水而来的瑞希说道。
瑞希把茶水放在地上，便顺势坐下，“那是夜森大人最爱的梅花。”他拿起一杯茶，喝上一口，道：“真希望它能快些开出美丽的花。”
璐璐低头看他，这个奇怪的神使，这座神社的样子，明明就……没有神明了。
为什么还要守护着这座空荡荡的神社。
欲言又止，她终究还是没好问出口。过了好半晌她才憋出一句：“我要的东西呢？”
“不要这么着急嘛～”瑞希端着茶杯，转头朝她眯着眼笑，“终于有人能陪我在这儿喝茶聊天，我好开心呀。”
“？”
不是，这人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