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中灯光昏暗,睡了三天,骨头都酥了的叶汀正坐在角落里,面前摆了一桌子的酒。

    半夜,躁动的基因分子在不断的叫嚣,叶汀摩挲着手中的玻璃杯,葡萄汁般的液体缓缓流动,冰凉微醺。

    叶汀在等她的乐子。

    楚弛来的时候,就见角落里的女生安静的坐在那,不同往日的娇俏明媚,阴郁沉沉的。

    大小姐的心情不大好。

    阴影投射而下,叶汀指尖抵着杯,向前方移动。

    楚弛来了,她的乐子到了。

    杯中酒摇摇晃晃,叶汀抬眸,莞尔一笑。

    一贯没得到大小姐好表情的楚弛被这突如其来的艷色给晃了眼睛,波澜不惊的心脏再那一瞬跳动的很快,而后又缓缓恢复平静。

    大小姐的视线从他的身上滑落在玻璃杯上,意思很明显。

    心情不错,且对大小姐毫无抵抗力的楚驰伸手便拿起,眉头微挑,仰头,喉结滚动,一杯酒就喝了下去,很痛快。

    楚驰的下颚线很分明,四周光影暧昧,虚虚的落在他立体的鼻梁上,荷尔蒙肆意。

    他来的匆忙,只套了件宽松的黑T,却难掩骨子里的风流,他有一张好脸。就算是叶汀再不喜欢这个人,也没有办法去否认。

    光格外的偏爱他,只可惜。

    叶汀眨了眨眼,人的骨子里是烂的。

    楚驰笑了笑,“大小姐,怎么了?想我了?”

    上扬的语调,微微倾斜的身体,是在进一步的试探,也是在进攻。

    这个人本质上是个得寸进尺的。

    叶汀没有说话,只是又倒了杯酒,推到了楚驰面前,嘴角微微勾起,有股惑人意味在眉梢蔓延。

    要人先开口,就得让其高兴,楚驰不是什么耐心的人,不过,只要是大小姐,一切也没关系。

    他仰头,一口酒灌下,喉结上下滚动。

    喝完,叶汀还是没表示。

    她的手正欲在倒下一杯,这时楚驰懒洋洋才的开口,声音慵懒低沉,透着种不正经,“大小姐,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好不好?”

    青年的头颅微垂,额前的碎发被光影虚化,望向人来,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情感浓烈,像夕阳落下的余晖,温柔而又携带着阴影里的无尽黑暗。

    盯着楚驰的脸,叶汀一寸寸的看过去,每一寸表情都毫无破绽,就是被她蛊惑到的样子。

    噗呲一下,叶汀笑出了声。

    这副模样,实在深情。

    一个疯子,居然有这么好的演技。

    叶汀笑的眼角溢出了泪,靠在了沙发上,渐渐的,止住笑。眼皮掀起,玫瑰的荆棘竖起,漂亮的扎人。

    “楚驰,你算个什么东西。”

    被如此轻蔑的话语挑衅着,楚弛带笑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叶汀看着,突然就觉得没了意思,站起身准备离开。

    而后手腕便被攥住,紧紧的,生疼。

    叶汀抬头,看向了楚弛的眼睛。

    双眸对上,叶汀歪了歪头,红唇轻启,“楚弛,你在发什么疯。”

    楚弛没在意叶汀说的难听的话。

    他的手机电话,叶汀统统拉黑了,如今靠的是每天换不同的号码给叶汀发消息问候,即使没有回应。可今天,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施舍了他一句话。

    然后,他来到了此处。

    “大小姐,你邀我来,总得让我得一点好处吧。”

    青年的声音低沉,带了一点哑意,似乎有些难过。

    如果是真难过就好了。

    叶汀眉目上挑,眼前楚弛的所有表情,她通通不相信。

    圈子里所有人都说楚弛喜欢她,只要她在的地方,楚弛便会在。无论怎样的拒绝,驱赶,他始终都在那,等着她回头。

    就像如今这样。

    昏暗的灯光下,暧昧延长,那人的视线落在身上,轻轻柔柔,飘渺的天上的云雾。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躯体。

    那里面,满满的都是她。

    好深情啊,叶汀不屑的想。

    漆黑的瞳孔中蔓延出浓郁的恶意,一点点蚕食那道修长的身影。

    可惜,都是假的。

    楚弛不爱她,他爱的是她的脸,那张漂亮的脸。

    被硫酸毁容后的脸坑坑洼洼,那一段时间叶汀很敏感,任何人来,她总会想到他们的目光,惋惜与怜悯,从而奔溃发疯。

    没办法控制情绪,像个疯子,甩出可以利用的一切物品,伤害要靠近的所有人。

    几乎所有人都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楚弛是个例外,他不害怕她,只是用眼睛注视着她,一寸寸的看,像以前一样。

    最开始的那段日子,叶汀很排斥楚弛的靠近。她讨厌这个人,从前就讨厌,因为他驱赶不走,违背她的意愿。只是,在那段日子里,也只有他靠近长满刺的她。

    态度软化那天,是个漂亮的黄昏。

    手里拿着大捧玫瑰的楚弛来到她的病房,彼时是她脾气最糟糕的时候,没人在她面前晃荡,可楚弛却来了。然后是鲜红的巴掌印,被打歪的脸,以及掉落的玫瑰花瓣。

    楚弛硬生生的挨了她一巴掌,在落日的余晖下,楚弛挑眉,满不在乎的将花束递给了她。

    笑笑的问:“大小姐,消气了吗?”

    那不是第一次,却是最后一次。

    黄昏太过惑人,那天,叶汀的心脏破了一道口子,有人从那里安抚到了一个破碎的灵魂。

    只是,都是假的。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是一个平凡的午后,一个寻常的电话。

    找不到楚弛的叶汀在医院里晃荡,在一个布满阳光的长廊里看到了倚靠在墙壁的青年。

    青年手里拿着电话,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懒懒散散的,他的眉眼一贯赋有攻击,浓烈的像上世纪的油画。中和起来,是烟火下的残阳,温和却不失灿烂。

    叶汀记得,当时的她很高兴。

    只不过,走近听到青年的话时,如坠冰窟。

    明明是个盛夏,却冻的人止不住的抖。

    “大小姐的脸修不好了,很丑。”

    “我喜欢漂亮的,大小姐就很漂亮。”

    “没找到漂亮的下一个。”

    “大小姐脾气很坏,现在可怜的只在我身边打转,不好玩吗?”

    不好玩吗?

    叶汀当时问自己,不好玩吗?

    当然不好玩,怎么能好玩呢?

    她在那里站了好久好久,久到打电话的人发现了她。其实,按照她的性子应该上前,立刻甩给楚弛一个巴掌,让他睁开狗眼看看。

    只是,那一天,叶汀没有。

    那人走到她的面前,眉眼依旧温和。

    一开始,叶汀觉得这人是朝阳,如今却觉是日落之前的残阳,虽感到暖意却处处皆是薄凉。

    那人笑着,没有不好意思,坦坦荡荡。

    他问:“大小姐,听到了多少?”

    叶汀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什么样子,只记得,楚弛弯腰,对上视线,那瞳孔里,有一个人的眼睛通红。

    她听到自己说,“滚。”

    楚弛在笑,表情渐渐与面前的人重叠。

    有点恶心,可叶汀又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她冲着楚弛笑,“楚弛,我们聊聊。”

    大小姐性格恶劣,可实在好看,没人能拒绝这张活色生香的脸,楚弛摩挲着那细腻温热的手腕,轻轻道:“好。”

    恶心,怎么那么恶心。

    坐在沙发上,今安笑着对着楚弛,手不着痕迹的摩挲着腕间。

    楚弛:“大小姐想说什么?”

    叶汀没有说话,只是倒酒,将玻璃杯推到楚弛面前。

    楚弛明白,一饮而尽。

    玻璃杯中空空荡荡,叶汀越显开怀,她真挚的望向楚弛,模样天真,“我想给你一个机会。”

    一项聪明的人此时愣了神,嘴角的笑都停滞了一瞬,“什么?”

    被楚弛的反映乐到的叶汀,笑嘻嘻道:“楚弛,你不是喜欢我吗?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啊。”

    说完,又倒了一杯酒。

    接过,食指轻点杯壁,楚驰问:“代价呢?”

    叶汀很满意楚弛的识相,夸张道:“你好聪明哦,居然知道。”

    楚弛挑眉,世间所有事明码标价,有得有失。所以,楚弛有些好奇,大小姐想要什么。

    烈酒入喉,楚弛已经感受到了胃部的翻涌。不过,他依旧在笑。

    叶汀舔了舔唇,开心道:“我缺了一条狗。”

    女生的眼瞳因为兴奋而亮晶晶的,却依旧纯粹干净。

    像个笑话,但的确干净。

    疯了,楚弛放下玻璃杯,手扶着嘴角,真真切切的笑了。眉目舒展,锐利的棱角被弱化,但隐约可见锋利。

    让他给她当狗,大小姐还真敢想。

    不过,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低沉而愉悦,“好。”

    他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诱惑,大小姐还真的完完全全的拿捏住他的心理。明明不喜欢被揣测,可如今,楚驰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啧。”叶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良心发现般的给了一个忠告,“楚弛,千万不要喜欢我,那会是你不幸的开始。”

    她说的其实很认真,严肃,只是因为是笑着,以及那眼角因兴奋而晕染上的薄红,从而显得有点轻挑。

    这是叶汀给楚弛的忠告。

    这场复仇游戏的开始,她就已经给了提示。

    楚弛点头,倚靠在沙发上。

    转身正欲离开的叶汀,视线扫过桌子上的酒,似想起什么,苦恼道:“这么多酒,可惜我喝不了。”

    不出意外的,楚弛听到她说:“所以,你可以帮我全部喝完的吧。”

    这个人想折腾他,楚弛清楚的认识,偏偏他无法拒绝。

    暧昧的光影下,这人的脸依旧漂亮,一笔一画都是按照他的审美长的,艳而不妖,脆弱又坚韧,气质矛盾又和谐,相互交织,意外的吸引人。

    手搭在腹部,楚弛笑道:“那大小姐有什么奖励吗?”

    叶汀歪了一下头,轻快道:“大后天和我去一个宴会吧。”

    这个奖励意外的让人心动,只是,真是一笔好买卖。

    明明看透了她的打算,可楚弛却没有拒绝,只是应了一声好。血色的红裙在转角处消失,抓不到一点尾巴。楚弛虚虚虚的张开手,而后似有什么落入他的手中,他缓缓弯曲手指,一点点抓紧。

    他轻笑出声,倒了杯酒。

    今天,是个好日子。

    从酒吧出来,叶汀感受到血液中奔腾的热烈,微扬的唇在视线触及夜色中发亮的光后被逐渐拉大,在控制不住放肆大笑前,她弯下了腰,死死的捂住肚子。

    怎么能这么好笑!

    胸腔震动,叶汀的肩膀一动一动的。一抹疯狂在眼中凝结成盈盈水色,脸颊攀上坨红。

    楚弛居然不拒绝,真贱啊。

    那么多的酒,喝的完吗?

    会喝死吗?

    叶汀平复好心情,玩味的想。

    精致的眉眼,大大的猫瞳,癫狂的笑虽然停止,但眉眼处仍然可见一抹不宜察觉的神经质。

    这种情绪有点不太对,宛若在高处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摔的粉身碎骨,明明该害怕的,可叶汀只觉兴奋。

    她好像病了,还病的不轻。

    叶汀盯着脚下拉长的影子,想到了那个漂亮黄昏,青年的影子也拉的老长老长的,张牙舞爪的向四处扩散,编织了一张大网,一点点将她勒死。

    真疼啊。

    精神亢奋的叶汀回去后,厌恶的看向自己的手,用洗手液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将手腕搓的通红,才不得不停下来。

    怎么能这么恶心呢。

    睡前,叶汀恶趣味的给楚弛发了一条讯息。

    ——晚安,好梦。

    这一晚注定不太平。

    楚弛不能喝酒,他的胃不好,可能今夜酒没喝完就拉去医院。

    他可以不喝,不用在意这个约定。

    只可惜,一个疯子,却是个忠实的守诺者,这不能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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