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虚伪!

    李镜雪死亡,贺含章为了悼念他居然还专门用自己的孩子取了一个名字,难怪,贺凝珠和贺丹姝皆从朱字,贺颂和贺礼更是喜庆至极,唯有贺怀雪,名字夹杂在其中,颇有几分伤感之意。

    呵,贺含章若真悼念自己的同窗好友,又怎么会害死他的岳家?打着为好友沉冤得雪的旗号,却害死了好友的至亲至爱,这是恨,还是爱啊?

    胤姜回头看向江依,“你可曾看过里面的内容?不然你如何对贺家有这么深重的怨念?”

    江依面色苍白,“粗粗看过,却记不清楚了,看一次,伤一次,我便将之抛之脑后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恨谁,纵然我父亲他们不是全然无辜,可也不至于背负如此的恶名!”

    “为什么这么多年,贺含章没找过你的麻烦?”胤姜一针见血,若是江依手中的东西很重要,为什么贺含章没有锲而不舍地寻找?

    胤姜忽而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白朦水,她会不会早就拿那个东西和贺含章做交易了,所以白家才会东山再起,而白朦水才有了如今地位?”

    江依惨白着脸,死劲摇着头,“她不会,她不会,”说着说着江依哭起来,豆大的眼泪不值钱地滴在地上,“若真是这样,该怎么办?”

    胤姜神色冷凝,白朦水,又是这个女人,之前她曾和梁玺沟通过,白朦水如今是白家和刘家实际的当家人,也是贺含章的左膀右臂,二人之间的瓜葛,或许从当年贺含章帮助白朦水逃出匪窝就开始了。

    是啊,当年,白朦水出匪窝,涂苍,贺含章,都是她的盟友,江依啊,你,算什么?

    他们三人的联盟早有蛛丝马迹,那邓家呢?邓波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成了贺含章的团伙,邓波又为什么死,死后又为何是如今的邓绥来接班?邓绥做了什么取得了贺含章的信任?

    胤姜早知其中扑朔迷离,她本只想浅尝辄止,洗脱土匪劫银的罪名便罢休,不曾想啊,还是逃不了,这其中关窍,她必得弄个水落石出,以告慰那些飘荡在河水上的万千亡灵!!!

    胤姜已经猜出当年的来龙去脉,白朦水本就是在江依面前演戏,贺含章留江依一命,并非是他仁慈,而是他需要采取怀柔手段来获取他想要的东西。

    白朦水无疑是很好的人选,江依是个善良的闺阁女子,虽然遭遇了丧亲之痛性情有些偏移,但是面对一个向她求助的弱女子,还是起了怜悯之心,

    而那怜悯之心,却最终害她失去了至亲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

    贺含章当然不用杀江依,因为他想要的已经得到了,放江依一命,或许还可以彰显他的仁慈,当然,见她如此痛苦的生活着,未尝不会有一种喜悦之情。

    他在告诉世人,这就是和他做对的下场!死,声名尽丧,活,肝肠寸断。

    好毒的心思!

    胤姜凝视着梁玺,从发现这壁后的东西消失之后,他就该明白这一切是贺含章的局,但是为什么,他这么镇定?他还知道什么?

    胤姜并非第一天意识到,梁玺手中有一套发达的信息获取渠道,不仅如此,他对别国的知识也十分了解,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应该并非一般的官门子弟,至少是有真才实干的,胤姜想,越接触越发觉得,对方和自己并非一个世界的人,她无意摘星,也不想踮起脚尖去够那远在天边的人,她如今只想要个真相。

    胤姜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洛公子,东西在白朦水手中不是最糟糕的,若她拿去送给了贺含章,那我们才是没地方说理了。不知洛公子有何高见?”

    梁玺面上并无急躁之色,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眸此时瞧着胤姜,“我还不知该如何称呼你,不过此事,我心中倒有些想法,也需要姑娘的帮助。”

    胤姜微笑一滞,“既如此,不妨我就开门见山吧,你唤我胤姜即可。不知公子该如何称呼?且容小女子先讨个奖赏,公子是官家人,

    若我寨中人此番助你查清当年之事和今日之事,不知公子可否在朝廷面前替我们美言几句,不求嘉赏,但求无过。

    我寨中寨民,有老弱妇孺,以家庭为单位,除了没有户籍,流浪在山上,与你平日所见的百姓没有任何区别,我只得这一所求,但请公子给个准话。”

    胤姜见梁玺之前并无处置她之意,又对她提及十五年旧事,心中隐隐猜测,他莫不是在给她立功的机会,若是功过相抵,至少可保庆安寨无虞?

    但是胤姜又不敢将这样的心思摆在心底,她害怕她自作多情,仗着他的一点喜欢便多加利用,到时候得不偿失就不好了。

    她不能拿整个寨子的存亡犯险,虽然她知道,或许如苏灼所说,父亲已经勒令寨子进入战备状态了,但是不到最后一步,没有和朝廷兵戎相见的必要,能把损伤降到最低,胤姜已经心满意足。

    胤姜姿态放得很低,纤长的脖颈显出优美的弧度,梁玺借着火光瞧见女子莹白如玉的肌肤,他脑中闪过许多以往的相处片段,他想,他到底是舍不得她死的。

    只要功劳够大,他未必不能在朝中那群豺狼虎豹中,为她及她的寨子夺回人命来。

    胤姜,胤姜,梁玺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原来她叫这个名字啊。

    姜,佳人也。

    梁玺深望了胤姜一眼,“胤姑娘所求我自会满足,但就如我方才说的那样,前提是有功。”

    梁玺顿了一下,又略有些艰涩地说道,“我名梁玺。”

    胤姜怔愣之际,梁玺已经翩然转身离开密道,李复犹豫片刻,对胤姜说道,“他是朝廷的人,俺也是朝廷的人,俺不能背离俺的信仰,但是俺发誓,俺绝对没有向他泄露你的身份。”

    李复说完这句话,当即匆匆跟上梁玺的脚步。

    胤姜却犹如当头棒喝,不为李复,此前的对话她已经确认李复不曾出卖过她,但是梁玺方才说,他姓梁?梁?

    大梁国姓,他莫非竟还是皇亲贵族?是当今圣上的亲戚?

    为避讳大梁朝国号,除皇亲贵族以及皇帝亲封的功勋氏族外,其余百姓皆改姓为连。

    胤姜出神之际,被江依一拍肩膀,她眼中似含有浓浓的情绪,胤姜一时分不清楚是什么,“我之前以为你是贺家人,才对你这样,你别怪我哈?

    还有,我真想知道,你一个姑娘家,是怎么在匪寨里生活的哦?你们寨子里,怎么还会有老弱妇孺啊,一般的土匪寨子,不都全是男人吗?他们是不是真的要抢良家妇女上山啊?

    你,难道还是压寨夫人?”

    江依虽然知道她不该问,但是她实在是控制不住她的好奇心,在她前三四十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听闻过这样的人生,而眼前这人,以一种她从来不知的生活方式生活着,真是太好奇了!

    胤姜一时被江依说的话无语到,也不想再去思考梁玺的来历了,他们之间,犯不着思考那些。

    胤姜提脚跟上前面两人的步伐,江依在胤姜跟前不依不饶,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待出了密道,江依的声音显得尤其突兀,胤姜突然按住江依的嘴,眼神示意闭嘴。

    梁玺和李复站在门口,却并未动,胤姜走到二人身旁,才看见眼前站了几排穿着整齐盔甲的士兵,为首一人却十分熟悉,正是那夜钟伯被杀现场的施邛。

    胤姜挑眉,看上去是友非敌啊——若是敌人,他们早打起来了,哪里还等得到她们两人来?

    果不其然,施邛看到梁玺几人齐了,冲梁玺一点头,身后一名卫兵便拿上来几套铠甲,施邛说道,“贺家二公子死了,贺大人正在全城缉拿凶手,

    既然在这里偶遇贤弟,为防止出什么查漏,还是穿上以备不时之需的好。

    回到家中,务必不要再出门了,多事之秋啊。”

    胤姜吐槽,她怎么这么不相信这二人是偶遇呢?不过,贺礼之死,莫非也在他们预料之中?

    胤姜想到徐乔近日的精神面貌,不免有些担忧,但是贺礼已经疯了,徐乔又对贺家怀着仇恨,不应该再杀了贺礼,打草惊蛇啊。

    胤姜如是想着,却从善如流的穿上了施邛带来的盔甲,她不想去问这二人的关系,知道得越多,越没啥好处,她本来就足够尴尬了——她和梁玺之间的事,被两个旁人瞧得清楚,哎!

    各回各家。

    胤姜毫发无损地回家,却见苏灼坐在书案前等她,苏灼乍一见胤姜回来,都有些恍惚感。

    “四叔,我和他之间开门见山的聊过了,他答应,只要我们助他建立功勋,就会替我们寻条生路,我知道,这或许有些轻率,但是比起血流成河,我还是更希望找一个双方都能共处的方式。

    若是真的鸟尽弓藏,反正父亲那边已经在准备了,左不过是在外面的我们有些危险罢了。”

    苏灼笑骂一声,“傻子!”却不再多说什么。

    胤姜坐下,与苏灼谈起这场夜会的收获,苏灼神情不明,幽微的烛火映不清人心反复。

    “查可以查,但是怎么查?他能策反一个李复,也说不定已经策反了贺含章阵营的某人,总之,到时候他告诉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

    苏灼难得的没有表现出对梁玺的排斥。

    听命于他吗?胤姜心中怪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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