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姜追问道,“她对邓家灭门一事,竟然完全不知情?”

    李山川点点头,“依照我昨夜所见,她确实不知情,我问她当年发生何事,为何她会在这里,哎,她只叹这是一段孽缘,急切想要我救她出去。”

    “你应了?”胤姜讶然看着李山川,不然何以他到现在才回来。

    李山川神情颓唐,“我没能救她出来,无论是院子里还是院子外看守的人都太多了,我能溜进去已经是好运至极了,阿月,四年前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据邓安然的话,邓波忙里偷闲,带他们一家人去往别院消暑,就在到别院的那天晚上,她因车马劳顿而在房中休息,是喊的下人送饭食到她房中,没想到吃下饭食后就人事不省,再一睁眼,就已经被关在这小院中,不知寒暑春秋,仆人或聋或瞎,唯有邓绥。

    我问她知道周思捷是何人不,她却摇头,我才想起,邓家灭口之际,周思捷还未上任,这可真是奇怪,这明明是邓家的宅子,为何外人都说这院中养的是周思捷的外室?这如何成了周家的宅子?

    我并未告诉她,邓波一家的遭遇,我瞧着她本来也就一副苟延残喘的样子,或许让她想念她的家庭,是能让她活下去的唯一办法,我也不能亲手去打破她的生机。

    阿月,在回来的路上,我还找一个画师仿着我见着她的样子画了一副画,应当是有用的,或许可以和那花娘比对着看看,只是,就算她和邓绥有关,也根本没有多余的进展。”

    李山川一夜没睡,好不容易躲过了屋内屋外的看守,又找画师画了画像,早已经是哈欠连天,他现在觉得自己神智都不十分清醒了,一直强撑着到这地步,李山川甩甩脑袋,妄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胤姜沉吟,她有些怀疑白朦水的意图,白朦水与邓绥打过不少交道,她似乎早已经清楚院中人的身份,她刻意引他们去查院中人的身份,又是为了什么?仅仅只是考验吗?

    邓安然,邓安然。

    胤姜忽然想起,那时白朦水说,或许握住一人,便是握住了一个把柄,把柄,还能是谁的把柄,邓绥的把柄,邓绥花那么大的功夫把邓安然囚禁起来,还把她弄成了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死人,图什么?不就是图邓安然这个人吗?

    看来,邓安然是不得不救啊,有了邓安然,或许就有了能威胁邓绥的筹码。这可真是一分大礼啊,白朦水。

    胤姜接过李山川带回来的画像,徐徐展开画卷,画中女子面容沉静,端得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只是神情似郁郁寡欢,眉眼忧愁,却又有一双温暖宁澈的眸子,能宽抚人心中的伤痛。

    “阿川你好好休息,后面的事我自有主张。”胤姜待李山川休息之后便离开,去了缥缈阁后院,之前斐笙花也说让她查那外室的身份,既如此,她倒想知道,那花娘和邓安然长得有多相似。

    斐笙花若也知道邓安然的存在,那邓绥的心思,岂非贺含章战线内的人都能察觉出来?那究竟是邓绥不曾加以掩饰,还是说因着什么不得不说的原因才会内部人人皆知?

    胤姜回忆起和邓绥见的寥寥几面,她暂时还拿捏不准他的脾气秉性,不过她知道,贺礼和白道成是经常和邓绥厮混在一起的,不过邓绥才是这几人中的老大。

    胤姜又找到了斐笙花,当时斐笙花借口有客并不想搭理她,胤姜却有十足的耐心,等到夜幕降临,等到缥缈阁中客似云来,等到女儿香气四溢,斐笙花才终于将胤姜唤了去。

    “我虽与你有些交情,但是再多的,我是真不能说,我之前帮你的已经够多了。”斐笙花坦诚道。

    胤姜进前一步说道,“柳儿,我明白,我问的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招灾的,我只想是问,这画中人,你可眼熟?”

    胤姜说着,展开画卷,斐笙花眉头一挑,“你竟这么快就找到她了?看来,你是势在必得啊,阿月,看在我们幼年的交情上,我奉劝你一句,趁还能抽身离开的时候,就尽早抽身吧。”

    “柳儿,你是认识她的吧?她叫邓安然,是邓波的夫人,也是邓氏的闺秀,缥缈阁中那逃跑的花娘,与她长得有几分相似呢?会不会存在,邓安然和邓波的女儿没死的可能性?”

    斐笙花别过头去,场面一时有些冷,却听闻那喜二娘在屋外喊道,“女儿,有贵客,莫要怠慢了贵客,今个儿还是见见吧。”

    喜二娘并没注意到胤姜的存在,或者她说没想到到现在这个点,竟还有女子留在这里,她早当胤姜已经离开了。

    斐笙花凉悠悠问道,“妈妈,是哪家贵客?我今日身体可不是太舒服。”

    喜二娘说道,“是泰极商行的洛公子,特地来找你的。”

    胤姜眉一挑,眼神示意斐笙花接下,她觉得梁玺来此,应当也是有事要问。

    斐笙花瞧见胤姜打的眼色,本是想继续糊弄下去,最终话出口,还是改了口风,梁玺进来后,便见到了在桌边坐着的二人。

    梁玺顺势在胤姜旁边坐下,说道,“我听说,李山川已经找到她的身份了,今日你来这,应当是有事相问吧,正好,我们一起聊聊。”

    斐笙花在二人间审视了一番,“合着你俩今日是来审人来了?怎么,我若是不招,你们还打算拷问我啊?

    我先回答你的问题,如锦这丫头啊,确实跟邓安然没什么关系,天下之大,人有相似,不足为奇,除了邓安然以外的邓波一家人,确实都死得透透的了。”

    胤姜问,“你何以肯定?你曾听到他们说什么?柳儿,”胤姜双手握住斐笙花的手,“我们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你也不想一直被贺含章控制吧,

    我听涂苍说起,她似乎是用药来控制人替他做事,若是到时候能将他拿下,何愁找不到解药,你也可以离开这里了。

    周滔之前早已经给你赎了身,你本来早就可以过上平民百姓的生活,不用再在这里敷衍那些讨厌的人,你本来早就可以得到自由,柳儿,难道你就不想离开这里吗?”

    斐笙花盯着胤姜握住她的手发呆,才笑着说道,“对于一只笼中鸟来说,最危险的你知道是什么?是给她自由,她从小被掰折了羽翼,只能做一个啾啾啼叫、讨人欢心的玩意儿,如何敢张开翅膀,去拥抱自由的风和热烈的太阳?

    你不要劝我,至少在现在的我看来,你们没有和贺含章一决高下的能力,想要我帮你们,好啊,让我相信,这只鸟,飞出去以后不会粉身碎骨,至少要让她看见美好的可能性吧。”

    胤姜指着身侧的梁玺说道,“他亦是朝廷的人,和沈钦差来此都是为查赈灾银一事,虽然今早上出现了一批被抓的土匪,还发现了赈灾银,

    但是我们都知道,背后之事没有那么简单,他们两个也决然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柳儿,这件事,是一定要有人付出代价的,你希望是他付出代价吗?”

    斐笙花打量了一眼梁玺,眼中有探究,“是吗?这样还差不多,我当你自己玩呢,民与官斗,哪里有赢的?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算盘,阿月啊,至少这样才有赢的可能。”

    斐笙花转身朝里间走去,不知翻找出个什么,用个小木匣装着,乍一看并不显眼,与整个房间华丽奢靡的装饰比起来,更显得渺小,木匣打开,赫然装着几只小虫子的尸体,颜色已经变质。

    胤姜疑惑看向斐笙花,斐笙花不疾不徐解释道,“你们应该听过我和周滔的事情吧?我被贺含章派去接近周滔,他不出所料的上钩了,借着和周滔的亲近关系,我和周思捷也打过不少照面,更对他下过蛊。”

    胤姜睁大双眼,转头看向梁玺,在梁玺眼中也看见惊讶,蛊,周思捷竟然是被控制了吗?还是什么?那蛊虫是做什么的?

    斐笙花瞧着木匣中的虫子尸体,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是贺含章交予我的,下蛊的方式很简单,下在水中,最开始只是一点虫卵,顺着茶水饮下,一点也不显眼,周思捷曾经来找过我,希望我离开周滔,就在那时,我将蛊下了去。

    那已经是一两年前的事情,在那天,我答应了周思捷的要求,要远离周滔,我得了一大笔银子,再次回到了缥缈阁,世人对我和周滔的深情轶事重传得神奇,无论是怀着什么心思,他们的关注点都在男女之事上,彻底掩盖了我真正的目的。

    其实,周滔也不是没有怀疑,周思捷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人前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那蛊有什么用,虽然人们都以为周滔来找我是想旧情复燃,再续前缘,

    但是我觉得,他或许是怀疑到我头上,想借此引诱我说出真相,好找解药给周思捷看病,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下蛊的那个人。”

    胤姜想,蛊,莫非又是离厌的手笔?那百钺的毒医?胤姜不自觉看向梁玺,她知道,他肯定也有此想,只是不知那离厌在何处,等等,不会真在邓氏铜矿那座山里面吧?若是找到离厌,以梁玺的身份,未免没有招安的可能。

    周思捷的状态,如今或许不太好啊,单凭这么久没出现,那驻城军中怎么一点异动都没有?帅不在,两年,足以改旗易帜,如今的驻城军,是认谁为主?

    若是贺含章的人或者同伙,那可真是不妙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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