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两部落各执一词。

    兰江娘眼神不断地打量着在座的一干人等,时而瞥向国主那方,时而小心翼翼地观察者云玖兮的神情。

    只是云玖兮并未出声,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半晌,云玖兮才磨磨蹭蹭地问了一句:“都说完了吗?”

    见无人应答,她又说道:“说完了,我可就回去了,闹嚷嚷地吵的我头疼!”

    她浅浅行了一礼,算不上有多尊敬,但也绝对算不上真诚,国主只好挥挥手让她回去了。

    大殿内歌舞直至半夜都不曾结束,许是云玖兮的态度一改往日的风格,兰江娘有些猜不透了,便打量着说了一些众人都爱听的话。

    “国主,妾想问一句,这和亲之事就这么算了么?”

    云敬安脑袋微斜,直勾勾地盯着云玖兮离去的方位:“不能算,当然不能这么算。”

    “那国主今日怎么……未提及此事?”

    云敬安回过头轻拍了几下兰江娘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焦躁:“上次,我们已经对她做出了怨恨我们的举动,倘若这一次再逼迫她,只怕会适得其反。”

    兰江娘点点头,觉得云敬安说得十分有道理,只好依偎在他的怀里,撒娇妥协。

    “那这次,国主可得好好考虑考虑了,毕竟咱们的孩儿到现在还寻不到踪迹呢,妾心里实属着急的紧呐!”

    自从上次和亲失败,三王子辅助大皇子出征不见了踪迹,传回到兰江娘耳朵里的时候,她明显焦急万分,可单凭她一人是绝对找不到的。

    虽说云敬安心中属意的继承人并非三王子,可如今不一样了,大王子战死,这王位的唯一继承人只能轮转到三王子手上,这便给了兰江娘一个好机会。

    一个为家族谋得宏图霸业的机会……

    “我知道,我会有分寸的。”

    云玖兮回到自己的殿中时,沈棠舟已经等了许久,桌上做好的热腾腾的糕点摆了整整一桌。

    他凑近闻了闻香气,搓搓手,想着云玖兮见了一定是高兴的。

    “文佑,你说这样摆好看,还是那样摆好看些?”

    侍女文佑看了那摆盘的样式,一门心思集中到了沈棠舟和公主的身上,她礼貌地回答道:“倘若公主见着郎君好,无论怎样摆那都是极好的。”

    沈棠舟听到这儿,不禁咧嘴笑了出来,这侍女识时务,当真是会说话。

    云玖兮进屋的时候,一丁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她只是背对着正沈棠舟他们靠在了门上。

    文佑见了赶忙去扶她:“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哪只云玖兮一句话也不肯说,见状的沈棠舟也顾不得桌上的糕点,急匆匆地询问了缘由:“可是宴会发生了何事,先前不是说有什么问题叫我的嘛,怎无人通报!”

    云玖兮身边的侍女被这一句话狠狠地吓到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解释道:“郎君恕罪,王妃下了令,严禁进出,婢实在是没有机会出来。”

    沈棠舟神色愤懑,这是云玖兮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

    “你下去吧,文佑,扶公主先进去。”

    文佑得令:“是,郎君。”

    文佑扶着云玖兮踉踉跄跄地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周围灯光较弱,远远看去云玖兮好似只剩下一副躯壳,无了神魂。

    半盏茶后,她有些心灰意冷,说了句:“你说,若我不是我,是她,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你说他们还会选择和亲这条路吗?”

    文佑在一旁听得不太懂,只得皱着眉在一旁听从命令。

    “公主说的什么话,你怎么不是你呢?”

    沈棠舟打来了一盆水,轻轻地给她擦洗了被酒意熏染过的地方,他拿来一块糕点,塞在了云玖兮手上,从容说道:“会的,这是国家的命运,当一个国家没有能力的时候,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护住万千子民的安乐,若是中原输了,亦是如此。”

    “可我只是一个女子,在所有人看来,我只是一个在危难时刻可以拿出来顶罪的人。”

    云玖兮眼神涣散,不知在看向何方,好像就在宴会的那一段时间里,她明明可以感受到回家的喜悦的,但是她没有感受到。

    她站在了原身的角度去想了这个问题,云玖兮只是为她感到悲哀,她同几千年来和亲的女子一样,都有一个悲惨的命运。

    她问道:“若我成了王,能不能废掉这一纸严令?”

    沈棠舟:“我不知道能不能废除,但若是你成了王,便是替后世开道,即使看不到头,那也是近了一步。”

    替后世开道,若她能冲出一条血路来,与她同心的人便会同行,一世一世,总会有一个结果的。

    云玖兮将手中的糕点掰了开来,浅尝了一口:“那我就做一做这个王,废除这条死令!”

    沈棠舟泰然自若:“好,我陪你。”

    数日后。

    城内百姓暴动突发,合官上下手足无措,纷纷聚于大殿共议应对之策。

    冷花部依旧不改昔日之言,雪时部据理力争,亦无所结果。

    倒是城内,流言四起,无人不说当今公主是个懦夫,被他们捧着,却不肯为国家做出一点有用的事儿来。

    流言蜚语传入到云玖兮耳朵里面的时候,正是百姓逼宫的时候。

    “今日宫门口怎如此热闹,文佑,可是发生了何事?”

    她这几日鲜少过闻宫外的事儿,加上似乎有人封锁了消息,百姓暴动的事儿并没有传到她这里来,因此不知此事。

    文佑爬到偷溜到城墙上看了一眼,这才明白,难怪有人不让这消息传到她们耳朵里来,打着的就是让云玖兮好在举国百姓的暴动下妥协。

    文佑从城楼上下来后,面容十分难看,不知道该不该同云玖兮说这件事。

    “公主,宫外……”

    “怎么了?”

    沈棠舟夺过话语权,说道:“和亲的事儿,你这几日可有对策了?”

    云玖兮摇摇头,确实没什么对策,上一次逃出去还是在大王子的帮助下才得以逃脱的,只是代价太大了,这次她并不想再做出逃的举动了。

    “没关系,那就走一步看一步。”沈棠舟捣鼓着手中的钵,对宫外的事儿娓娓道来,“近日百姓的心浮躁了许多,加上和亲的事情始终没有落实,这也算是个不小的隐患,民生凋敝民心涣散,这无疑不是灭国的前兆。”

    “国政的书读倒是读了几本,但是不多,我也只能学着以前的王照着葫芦画瓢,能想到的方法只有赈灾了。”云玖兮手中翻阅的是账本,直为难地叹气。

    “国库账本上的数额,能支撑的时间不过三两个月罢了,如今百姓跑的跑,散的散,届时三月之后,又能如何?”

    云玖兮这几日为着这些事,好几日没睡着一个安稳觉了,原来做一个王需要费这么大的一番功夫,难怪她的哥哥不愿意做王,道理就在此。

    她去了典书楼,里面整理出来的都是历代国主治国的策略,只是到了这一代,什么都变了。

    一国之主忙着偷欢寻乐,百姓之事百日才难得过问一回,就连自己的女儿和亲也是听从的他人意见。

    这样的国家迟早得亡在他们这一辈人手上……

    沈棠舟不时地关注着云玖兮,见她这几日憔悴了许多,便找了宫中的医师拿了方子,研磨些安神的香为她点上。

    “那些百姓明摆着想让你和亲,在他们眼里,和亲了至少能换来和平,而和平对于他们来说,能带来短暂地安息就够了,他们想的不长远,而作为一国之主,必然是为了长远而考虑的。”

    “那我该怎么做?”云玖兮合上书本问道。

    “一国的决策之权在何人的手上?”

    云玖兮思考片刻后回到:“国主,也就是我阿爸云安烩的手上。”

    “如今时局动荡,国主必然是不肯听你的,在我们中原,有一说可解此困惑,可若是公主这样做了,他日史书笔下,公主便是一个罪人!”

    云玖兮痴愣在了原地,只觉得无甚可笑,罪人这两个字还当真是为难不住她。

    上一世她也是罪人,阴谋暗论不知她学了多少,都尽未使全,史书笔下照样留了全尸,既然如此,又有何惧!

    “哪一说?”

    “挟天子以令诸侯。”

    挟天子以令诸侯,世人大都看中自己的名声,而挟天子乃是为人臣子所行的大逆不道之事,他们眷顾史书的笔,敢做的人自然就少了许多。

    但云玖兮不怕,她已经是死了一回的人了,即使史书上对她的描写再糟糕,那也不过是上一世。

    “法子倒是个好法子,只是这样一来,他们便会因此而愤怒,并不会对我言听计从……”

    沈棠舟:“只要你给他们的好处足够多,总会有人愿意站出来与你为伍,到那时你便可顺民意,登上这王位。”

    说完,沈棠舟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文佑,此事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对听到的人都没有好处。

    文佑很自觉,她走到云玖兮身边,叩了一头。

    “婢出身贫寒,十年前被巷子里的那伙强盗拐卖,本应是卖与当地的一个乡绅鳏夫做小房,是公主见着好心花钱买下了我,才有了我现在安稳的生活,今日所闻,婢只当是做聋做哑,他日有需,赴汤蹈火定在所不辞。”

    沈棠舟回头,便算是安了心。

    她也是可怜,竟和自己的身世无二无别,同样是被拐卖,只是她比自己幸运了不少,未曾身处那腌臜之地。

    可云玖兮在原主的记忆力,并没有找到有关于文佑的任何信息,即使再怎么回想,她依旧记不起来。

    因此,她对这个文佑还是有着不少的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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