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寂静,无亮无光,朝露不知自己浑浑噩噩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她该如何认知自己。她处于一片黑暗无光的环境之中,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脚,也没有任何触觉,只有不断翻涌的思维告诉她,她还活着。

    不知活了多久。

    清晨公园里的桂花香好似还在鼻尖,混合着车载香水,耳边还充斥着发动机的嗡嗡声,身体随着平滑攀升的加速度微微后仰。

    血色和玻璃碎片映入眼帘,该来的疼痛还未进入脑海。

    这一切仿佛发生在前一秒,又过去了很久很久。朝露猜测自己或许已经死了,意识却受困在某个地方。

    原来死后是真的有灵魂。

    又过了些岁月,她感受到了些许疼痛。感觉随着时间加深,逐渐成为一种彻骨的刺痛感,犹如电流涌入灵魂的撕裂感,就像是崩腾的大江一般,无所顾忌的在她认知中留下烙印。

    这种疼痛让她再次产生了时间流动的感觉。她想撕心裂肺的叫喊,四周却依旧是无边际的安静。沉默压抑着她所在的环境,无法排遣的痛苦加倍铭刻在她精神之上,让这种痛楚深深得打入她的认知之中。

    漫长的煎熬过去,痛楚减弱,她的认知没有消散。从此往后,回应她的终究是无尽黑暗,沉默。

    朝露想要哭泣,她为自己遭受的痛苦而发泄,却依旧无法做到。她只是个意识,还是被封闭的意识,无法做到任何发泄动作。

    为什么,“我”还存在。思维剧烈的翻涌,又被放弃沉默拉成平线,朝露再次进入了不知时光的虚空中。

    直到下一次痛楚降临。

    痛楚没有规律,却慢慢让她感受到存在的真实。

    直到她看到了一丝光亮,是世界第一次出现的光亮。她义无反顾的想要触碰这丝光亮,逃离那片沉默而痛苦的黑暗。

    “新嫁娘过荒路,开山道。”

    “香火钱去,神明压邪祟。”

    忽见林中白光闪耀,天光如同炉火一般腾起熊熊火焰,光天化日之下,无风无雨竟然能出现通天惊雷!

    惊雷乱马,送亲队伍中一阵混乱,众人以为是天火点燃了林木,领头的男人还在惊讶,抬轿的村夫等人却已吓得扔掉花轿,想要逃跑。

    步子还没迈出,这一切又化为平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促成婚嫁的媒婆生怕嫁娶黄了,赶紧跪下大呼:“真神显灵,真神显灵啊!”

    媒婆一叫喊,众人才反应过来,下马的下马,跪拜的跪拜,大呼“真神显灵”,悔恨自己刚才想要逃跑的不敬。

    直到领头的男人拜完,在家丁的搀扶之下再次上马,众人才恢复之前的队伍,沿着山路前行。

    朝露坐在新娘的轿顶上,没有任何重量,也没人能看到。她便是随着刚刚的天光出来的“邪祟”。

    嫁娶队伍行了一路,朝露才跟着来到城镇的郊区一处豪宅之外。原来,这个新嫁娘是隔壁村里送往镇上员外家的第五方小妾,以换取今年冬季过冬的少许粮食。

    朝露并不能自由移动,只能跟随在新嫁娘身边不出五步的距离。进门时,她还看到了一个身穿黄袍的老道。猛然见到貌似是来收自己的克星,吓了一哆嗦,后来她发现这老道也和常人一样,看不见她。

    江湖骗术,骗人骗鬼。朝露无语了一瞬,而后又暗自庆幸没遇到法力高强的。自己这鬼都有了,捉妖抓鬼的还远吗?

    不知如何找个掩护。

    一边想一边跟着新娘去往婚房。更挑战她三观的事件出现了,这新娘竟然还未到16岁,是个纯纯的未成年!迎亲的男人是这老头的大儿子,还比新娘大好多。

    收小妾的陈院外是个年过五旬的糟老头。

    朝露被迫看了□□现场,并对此无能为力。当她意识到震碎的三观的事件正实实在在的发生时,产生了一种无比愤怒的情绪,万恶的封建社会强权主义,都没人能管管吗!若她手中有刀,定捅死那糟老头子!这色欲熏心的老男人,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公德心?对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即便封建社会不完全的法律管不到地方乡绅,他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吗!

    恶念闪过她的脑海 ,变成一阵黑色风暴,在朝露没有反应的时候就涌入了陈院外的体内。黑气深入皮肤,老头本是提着罪恶的枪械,却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双手遏住了脖颈,双眼泛白,脸色通红,横死当场。

    “啊啊啊——————”少女惊异的叫声响彻员外府。

    拥有万亩良田,富甲一方的陈院外死了,死在小妾洞房的晚上,还是横死。事情发生的当晚,谣言就以惊人的速度蔓延了出去。第二天菜市上就有人开始猜测到底是邪祟作恶还是天降报应。

    以普通人对黄衣老道的信任和对陈院外作风的鄙夷,他们更偏向于天降报应。

    但是,看过陈院外死状的王家老小,更偏向于邪祟作恶。

    骗子老道开始内外做法,好好的嫁娶秒变出殡。

    大小儿子们未在灵前守孝一天就开始为了家产明争暗斗。大朗想到了接亲路上的怪异,16岁未成年长相漂亮的未成年小女孩,被认为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赶出了家门。

    不知道是不是老道忽然良心发现,说发卖而得的银子会带来灾祸,避免了女孩被卖去青楼的悲惨结局。

    或许是否极泰来,又或许是上辈子再续的缘分,小女孩在街上不知所措的时候,遇到了同样陷入迷茫的穷学生关嘉。

    六年前,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一个因念书进城,另一个则被父母变卖。六年后,男子为母治病变卖家产,女子因利益交换无家可归。两人再次在另一个地方相遇了。

    穷学生收留了懵懂的少女,两人在破败的棚子里过了一夜。后来,穷学生靠着抄书赚到了自己的学费,女孩子因为有了男人的保帖,找到了一家茶僚的上茶工作。

    朝露跟着两人一年,发现他们在互相扶持中暗生情愫,看着他们买了几条红布当作洞房花烛夜,她内心有种苦尽甘来的满足感,和自己磕的cp终成眷侣的归属感。紧接着,她便感觉到了自己稳定跟在女孩子身边的迹象即将引来破除。

    原来这对挣扎的凡人,是自己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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