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念的生活又恢复极简模式。

    除了上学、回家学习、就是当景以川的陪练。

    陪他练习跳华尔兹,据说科赫集团元旦庆典的时候,要介绍景以川,这是景以川第一次正式在公开场合亮相。

    明念也不介意陪他练习华尔兹的同时,顺便巩固一下自己的舞蹈技术。

    平淡的生活,细水长流,日复一日的重复着。

    但明念过的很充实,因为她感觉自己每天都在进步。

    人类的感情如此复杂,父母不一定天生爱孩子,恋人会从相爱到相看两厌,朋友也会为了利益勾心斗角。

    只有学习是最简单、最纯粹的,它和其他人和物不一样。

    学习是只要你努力,就一定会得到回报的。

    灰色蒙蒙的天空,淋淋淅淅的雨声,纷乱嘈杂的人群。

    身旁的学生们都在吐槽,昨晚的天气预告又在胡说八道。

    明念从图书馆出来,她没带伞,手机也没电了。

    她眉眼不似其他同学笼罩一层阴霾,相反她神色淡然,目光平静,无喜无忧,一副置身事外,超脱世俗的模样。

    “学习学傻了?”纪濯单肩背包,倏地冒在明念身后。

    她随意扎着低马尾,额前碎发藏着冬雨的潮湿,眉目松散,唇角的笑意很淡,嗓音很清,“没有。”

    “你怎么了?”纪濯觉察她有些不对劲,“最近不开心吗?”

    “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自从上次那事情后,我们俩没有联系过。”明念清凌凌的眼眸失去光泽,像是北城的冬天,蒙上一层雾霾。

    纪濯敏锐察觉到她的纠结,给她出主意,“如果你难受的话,就给阿姨发个短信祝福吧。”

    明念长叹一口气,“发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她只想享受胜利带来的快感,不想承担其他情绪带来的困扰,例如太过复杂的亲情。

    “至少你会舒服点,不是吗?”纪濯神态倦怠,打了个哈欠,随意安慰道。

    “我不想发,那件事情,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了。”

    “明念,一码归一码。”纪濯懒散感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有些严肃,“生日只是一条祝福,你想发就发,漫长的365天只有这一天而已。”

    闻言,明念意味深长地看他,“那圣诞节你会来吗?”

    得!

    又扯他身上了。

    纪濯最近瘦了很多,五官愈发硬朗,他深邃似潭的眼眸藏着许多纠结,他唇角勾的不咸不淡的弧度,“明念,你知道吗?我和过去唯一有牵连的,一个是你,一个就是路东廉,其他的人,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见他们。”

    明念平静强调,“Lily很想你,她知道这件事情了,她一直对我们很好,圣诞节是她看重的节日,她今年回国过节,让我喊你。”

    他喉结上下滚动,眉眼压低,“再说吧。”

    两只受伤的小动物,互相劝对方舔舐伤口,彼此却都倔强的任由伤口加重。

    “你是不是担心。”明念从身后拽了拽他的衣袖,“你怕身份落差带来心理不适,要我帮你适应一下吗?”

    “怎么适应?”纪濯似笑非笑回眸,目光落在她葱白的手指。

    “我拿钱侮辱你。”明念一本正经,神色冷漠,口出狂言。

    “好!”纪濯抿唇,下颚线流畅,他用了点了下头,好整以暇擒住她的视线,“你怎么羞辱我。”

    纪濯真的好想撬开她的小脑瓜袋瓜子,研究一下她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明念笑眼弯弯,看了眼他身后背后左侧的雨伞,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悠,“我给你五百,你从这儿送我到校门口打车。”

    纪濯意味深长哦了一声,他额前的碎发落在额前,掩住他锐利眉眼间极强的攻击力,笑起来又乖又痞。

    他顺着她的想法往下捋,桃花眼上挑带着一股无赖劲,“按照这样算,我要是送你回家,你是不是要给我五千。”

    “喂,做人不要太贪心。”明念和他开玩笑,“不到两公里路程,飞机票都没你贵。”

    细细雨丝,绵绵不断,雨幕成帘。

    伞边垂落下成串的雨珠,一大片浇湿纪濯的肩膀。

    纪濯将伞倾斜她这一侧,明念肩膀外还多出很多空间,她只作浑然不知,也不提醒纪濯,让他挪一挪伞。

    她想知道纪濯的底线在哪,还有纪濯到底有多喜欢她。

    裹挟雨的寒风,潮气和冷流迎面而来,如冰刃划过肌肤,渗透骨髓的冷意,明念缩了缩肩膀,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男生指挥女生拉开自己羽绒服拉链,而后女生头埋在男生胸膛,双手环抱男生的劲腰。

    他们站在公交车站牌旁,相拥抵挡凛冬严寒。

    过来接明念的景以川恰好看见这一幕,下车宣示主权。

    见到景以川,纪濯凑近明念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而后他松开明念,摆手,让明念赶快跟着景以川上车回家。

    纪濯最后那句话让明念陷入沉思,景以川双手包裹明念的小手,给她输送热流。

    明念任由景以川牵着她的手,在纪濯面前显摆。

    黑色宾利车门一开一关,明念和景以川上车,准备离去。

    纪濯扬眉一笑,对着车窗,用手指敲了敲手机屏幕。

    这个举动落在明念眼中,以为是他暗示明念记得转账。

    可在景以川却误以为,纪濯传达的信息是希望明念和他记得常联络联络。

    “你和他常联系?”景以川装作很随意问道,口吻像是在问明念中午吃的什么,内心却翻起骇浪。

    这段时间明念和他几乎天天见面,他笃定明念没有多余时间应付纪濯,可他忽略了如此信息发达的时代,经常在网上沟通,感情也会只增不减。

    “是啊。”明念嗅到他话里的酸意,故意说:“我们每天都视频聊天聊到到半夜。”

    明念有些厌烦,丧失行为主动权,被迫夹在他们俩中间。

    她像个奖杯,成为他们俩炫耀的金属器具。

    “念念,你们关系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好了?”

    明念慢悠悠地攀上他的手背,手指轻轻在上面画圈,像羽毛在他心中轻挠,“你吃醋了?”

    没有。”他偏头望向雨珠成幕的窗外,手放在原地一动不动,供明念玩弄。

    “哦。”明念收回手,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脑中勾画出设计稿的轮廓。

    让景以川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离开后,并没有让景以川松了一口气,反而让他心里一空,他低估了那根羽毛在他心中的重量。

    沉默贯穿整个路程。

    到达目的地,明念下车后,在小区门口看见一个湿透的纸箱子,里面传来些许呜咽声,很小很小的声音,稚嫩又无助。

    明念撑伞,循声而去。

    周围的建筑和人群高大又冷漠,小小的纸箱瑟瑟发抖,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拨开纸箱,看见里面有一只幼犬蜷缩在里面。

    它浑身湿漉漉的,毛发贴在身上,微微颤抖的身躯仿佛诉说着它的寒冷饥饿。

    幼犬在看见明念那一瞬,湿润的圆眸满是祈求。

    祈求好心人可以将它带走。

    “好可怜的小狗,你想养吗?”景以川撑伞蹲下。

    两把透明的伞,伞檐轻轻撞到一起。

    “脏。”明念吐出一个字,随后拨通流浪狗救助基地电话。

    “我以为你想收养它。”景以川说。

    明念挂断电话,“流浪狗太脏了,哪怕收养它,我也要会让专业人员给他全身清洗干净并打完疫苗后再去碰它,收养它。”

    “况且收养哪有那么容易。小狗也是一条生命,不能轻而易举做决定就收养,要有耐心、细心,要给予它们一日三餐的同时,给予它们情绪价值,太费心神了。”

    她嘴里说着嫌弃,却在这落雨的冬季,留在她最讨厌的室外,给小狗撑伞,陪小狗等待新生。

    “念念,你何必总是表现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呢?”景以川低声道。

    明念从包里拿出一包轻食鸡胸肉,放到幼犬一边,静静注视幼犬的举动。

    幼犬伸出鼻子轻嗅两下,抬眼害怕地望了明念一眼,小心翼翼地抖着四肢,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开始小口小口吃着食物。

    “我小学同学他们说我是个伪善的人。”明念又放下一小块鸡胸肉,“他们看见流浪狗会抚摸、会喂食物、会抱在怀里,而我不会。后来我见到有一些男同学欺负流浪狗,我帮流浪狗赶走那些男同学,还顺带告了他们一状,后来那些男同学问我既然喜欢流浪狗为什么不抱它们?”

    “我说嫌脏。”

    “后来学校大家都说我虚伪,说我做作。”明念拿出一张湿巾擦手,“我不懂,抚摸和拥抱固然是善良的举动,那想帮助狗狗们找到一个安定温暖的家,就是虚伪吗?”

    越说明念越感到无力,她叹息“比起帮助别人,我确实更注重个人利益,我不想因为帮助一只狗,让细菌跑到我身上,或许我可能就是虚伪吧。”

    宠物救助基地很快派来工作人员,他们带着手套抱走纸箱的幼犬。

    幼犬离开将要崩塌纸糊的世界,又去到另一个钢铁竖起的世界。

    那个世界衣食无忧,像天堂。

    那个世界铜墙铁壁,像囚牢。

    临别前,幼犬可怜巴巴的眼神一直盯着明念。

    景以川感同身受,眼眸透着悲凉,“或许小狗不想要安定温暖,它只想被你摸一摸、抱一抱。”

    “小狗很希望你可以将它领回家。”

    “哪怕你以后会忽视它。”

    “它只想拥有陪在你身边的资格。”

    “你不能给了小狗希望,又舍弃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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