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别院里。

    萧誉一身玄色锦袍,坐在书案前,手中仍是前几日容蓁来时瞧见的那卷兵书,俊美如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引起他丝毫的兴趣。

    紫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房中脚方点地,萧誉第一时间抓起桌上的狼毫,奋力向其挥去。

    功力之深肉眼可见。

    紫冥躲闪迅速,狼毫直直地插/进身后墙体中。

    蒙面的紫冥眼色瞬间深沉,两指夹信将其如飞镖般从手中向萧誉的方向投射出去,下一瞬他便消失在这书房中。

    萧誉放下手中的兵书,捡起那封信,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封上精致的火漆印章,取出里面的信笺,展开细细阅读起来。信上的字迹娟秀清丽,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凌厉。

    然而,真正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信上的内容。

    信中详细分析了如今盛京内的局势,指出各方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她更是直言不讳地表示,容家虽然在权利中心,但拥有着不容小觑的实力。

    若南疆世子是真心实意愿意与她合作,容家将会成为他在盛京最坚实的后盾。

    异国他乡,背靠一个世家大族对一名质子来说,的确具有相当大的诱惑力。

    这女人,打蛇真会找七寸。

    萧誉将信笺随意地扔在桌上,“易辰你说,这盛京城中,还有比容氏更合适的吗?”萧誉终于开口,目光透过窗户朝皇宫方向看去。

    被叫易辰的男子眉心骤紧,他知道,世子并非真的在询问他的意见。

    世子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容家,根基深厚,如今树大招风。”萧誉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

    “如今有他们的皇帝猜忌,朝臣虎视眈眈,容家这棵大树,怕已是风雨飘摇。”

    “世子英明。”

    “容蓁此女,倒是聪明。”萧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她想保容家,这盛京之中各世族之间利益错综复杂,反而我这外来的势力比之其他显得纯粹许多。”

    “只是……”易辰有些犹豫,“世子,您真的相信容蓁吗?”

    “女人,是最不可信的。”

    -

    皇宫御书房内。

    龙涎香袅袅升起,楚绍一身明黄色龙袍,端坐在紫檀木龙案前批阅奏折,眉头却微微蹙起。

    “陛下,该用早膳了。”一旁伺候的太监李公公轻声提醒道。

    御案前那人头也不抬,只专注着手中批阅的奏折。

    李公公见状,也不敢再多言,只好默默地站在一旁候着。

    忽地,那人似是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朱笔,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抬头看向李德福,问道:“容氏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李德福躬身答道:“回皇上,自昨日起容府一直闭门谢客,除此之外其他并无异常。”

    “并无异常?”楚绍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剑眉微蹙轻哼一声。

    距离他下旨赐婚,已经过去了整整五日。

    五日间,容家上下却毫无动静,仿佛根本没有将这桩婚事放在心上。这与容玉山一贯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这种反常的平静,让楚绍感到不安。

    “李德福。”楚绍唤了一声。

    “奴才在。”李公公连忙应道。

    “你去一趟昭华殿,让贵妃以她的名义请容家小姐进宫小聚。”楚绍沉声吩咐道。

    -

    昭华殿内,珠帘轻垂。

    整座宫殿要比其他宫里要奢华许多,殿内各处摆满了珍奇的小玩意儿。

    殿中漆金粉彩芍药花纹香炉中,焚着上好的安神香。

    贵妃宋冉琴斜倚在软榻上,怀里抱着一只毛色雪白的猫儿,闭着眼睛听着宫女唱着江南小调,神情慵懒而惬意。

    “娘娘,李公公求见。”宫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生怕惊扰到正兴致勃勃听曲的人,垂首在她耳旁低声禀报。

    “李德福?”宋冉琴美眸掀起,微微蹙眉,脸上泛起嫌恶之色不耐地问道:“他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不过看李公公神色匆匆,似乎有什么要事。”宫女答道。

    闻言,她将抱在怀里的猫儿放在软榻一旁,覆手在那雪白的毛发上抚摸着似是安抚,垂下眼睑思索片刻才道:“宣他进来吧。”

    话落,她放下裙摆,缓缓坐直了身子。

    李德福被宫女引进殿内,恭敬地向宋冉琴行礼问安,才将楚绍的旨意,一字不落地转述了一遍。

    软榻上的人听完眉尾一扬,眼底瞬间波澜涌起,面上隐忍着未曾发作。她沉吟半晌,才缓缓说道:“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待李德福走后,宋冉琴猛地坐起身。

    “啪”的一声,她手中的茶盏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陛下竟让本宫做媒!他到底将本宫当做什么,没心没肺贪图权势之人么!简直欺人太甚!”贵妃怒不可遏,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眼中的恨意。

    满殿的华物落在那双盛满怒意的眼里,竟觉得讽刺。

    殿内侍奉的宫女瞬间惊恐跪地,求贵妃息怒。

    皇后之位她盼了五年,望了五年,竟让她轻而易举地得了去!

    恨意自心底迸发,怀中的猫被她大力的动作弄疼,原本温顺如羔羊的猫儿,发出一声尖锐惊异之鸣, 只见它四肢挣扎, 狂野地从宋冉琴怀里跳脱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那猫儿锋利爪子刮过她洁白的手背, 顷刻间红色液体自雪肤上流淌而出。

    闯祸的猫儿早已跑的不知去向。

    昭华殿内瞬时乱做一团,幸有冷静的宫女打发了人去传太医,再瞧手背被抓花之人,此时正一瞬不瞬地望着那猫儿跑远的方向,陷入沉思之中。

    -

    芒种才过,整个盛京便入了梅雨季,万条雨丝若烟柳云花,纱帛样地笼住整个盛京。

    西北角的御道上,四个小黄门抬着顶绸盖步辇并着五名宫人,在雨中静待。

    约莫又过了半炷香,远远瞧见宫外一辆马车正缓缓驶来。直到马车停下,在旁持伞的绯裙圆脸婢女,抖尽雨露靠近马车边,待车夫放好脚蹬后,伸出未持伞的另一只手,低声说道:“小姐,到了。”

    软绸被掀开,露出一只纤白匀停的手搭了上去。

    从马车内走出一位貌若天仙般的的女子,等候的几人纵使在这宫内见多了后宫美人,也忍不住看直了眼。

    直到那婢女伺候着把女子扶下马车,重新打起伞走到她的侧后方,那几人才惊觉过来,堪堪收回了视线垂下头来。

    容蓁再次通过这扇朱红色大门时,心中不仅感叹,前世日日想出去,如今倒是天天进来。

    “应是容家小姐吧!”

    一位瞧着有些年岁的妇人上前来,看着容蓁试探地问。这位妇人,她前世见过几次,是淑贵妃跟前儿伺候的掌事嬷嬷。

    嘴角如寒冬冰花的笑意悄然隐去,脸色恢复如常。她点点头,稍稍福了福身,语气温和道:“见过嬷嬷。”

    那嬷嬷见状立即侧过身子,伸手虚扶一下她,“容小姐折煞老奴了。陛下听闻容小姐入宫,特意为您准备了辇驾,雨路湿滑,小姐可得小心坐稳了。”

    待她坐上辇驾,掌事嬷嬷伺候着把辇上帘幔放好,重新打起伞走到前头引路。

    路过了春华门,一群黑影从巷子深处蹿出,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宫人们立刻将辇围在中间,以身作为屏障。

    “保护辇驾!”掌事嬷嬷厉声提醒道。

    “发生何事?”外面骚动声惊扰到辇中人,帷幔再度被容蓁掀开,她探出一点头向外望去。

    冗长的巷道中,数十只大大小小、毛色各异的猫儿,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在雨中游走如影鬼魅。

    这些巧灵的生物眼神警惕,带着几分愤怒,落地后立即向步辇包围而来,包围之势迅速形成圆阵,有些甚至纷纷越过侍卫试图直扑向辇。

    “咚咚”……

    辇被锐利的爪子抓挠,发出刺耳的声响,在这幽静的巷道里格外骇人。

    容蓁坐在辇中,心如鼓槌般狂跳着。

    雨丝绵绵,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无尽的濛濛细雨。

    辇外喵呜声此起彼伏,如同千军万马般汹涌而至,每一次猫爪击打辇边的声响都让她头皮发麻。

    【系统传输中,请宿主等待】

    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冒出系统提示音。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回应……

    容蓁紧张地听着辇外的动静,直到系统声再次响起。

    【传输完毕!】

    与此同时,她竟清晰地听到一只大猫发出一阵愤怒吼声:“是她杀了我们母亲!报仇!”

    坐在辇中的她满脸愕然,双唇轻启,瞪大的双眼看向帘幔,她竟听懂帘幔外那只猫的语言?!

    她快速扫视四周,车帘外的人看不见她此时惊诧的神情,但她透过这层车帘清晰地看到周围人面色正常。

    说明唯有她一人能够听得懂那猫语,怪哉!

    思索间,又是一阵低吼,随着辇顶抖动,一只猫轻松地落在辇顶。

    猫群早已冲破防线。

    宮女们尖叫不止。

    突然,一名宫人袖口被锋利爪子划开,瞬间血迹染红外衫。

    随即,方才那只发出怒吼的,通体毛色雪白的猫儿轻盈地跳进辇中。

    容蓁全身紧绷,注视着那猫儿的一双异瞳,看着它再次向前迈了一步。

    月牙儿般锋利的爪子扣住辇板,做出随时出击的姿态,眼神狠厉,低吼一声,“是你杀了我们母亲!”

    “不是我。”未及深思,容蓁蜷在辇的角落,眼睛异常坚定反驳道。

    头猫露出警惕眼神,显然没想到人类能听懂它们的语言,瞳孔猛缩成缝隙问道:“你能听懂?”

    容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猫儿眯了眯琥珀般的眼睛,盯着她问道:“为何杀害我母亲!”

    容蓁摇头否认,压低声音试图与它沟通,“我并没有伤害你们的母亲。”

    她顿了顿,又开口道:“我并非宫妃,未生活于此,所以从未见过你们的母亲。”

    辇外,其他猫绕着辇来回走动起来,显然已将辇包围得水泄不通。

    疲于应对猫群的宫人,此时无暇听见辇中的声音。

    “可你身上的气味如何解释?”头猫那双异瞳锐利如刃般直勾勾地盯着容蓁。

    气味?容蓁下意识朝自己身边放着的香囊看去。

    她将香囊拿在手中,递至那猫儿跟前,“这个香囊一直放于辇中,可是这里面的古怪?”

    那猫纵身跳至容蓁的身旁,利爪瞬间没入辇凳中,警惕地凑近闻了闻那香囊。

    闻了几旬,转而又闻了闻容蓁身上的气味后,猫眼紧紧地盯着她好一会这才跳开。

    “喵——”它低沉且回应了几声,眼神中难以捉摸地变化着,然后跳出辇驾。

    透过辇的软绸,容蓁清晰地听见它向猫群发出的号令。

    那些原本凶恶异常、眼含杀意的野猫开始退去、颠倒跑开,只剩下它转身回看辇两眼,如鬼魅般消失在雨巷中。

    容蓁这才深深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子歪斜地靠在辇背上。

    若她猜得不错,这该是淑贵妃送自己的见面礼。

    思及此处,沉入脑海深处的思绪被扯出,手里的绢帕被她紧紧攥在手中,眼里的恨如烈火般似要全都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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