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最大茶楼的雅间内。

    坐着的皆是盛京中惹不得的贵公子哥儿,掌柜锁眉瞪眼地拉着小二,嘱咐不论上茶上菜,管住自己的嘴和眼睛,不多看不多听最是要紧。

    小二连连点头,掌柜的这才放心让他拧着几壶陈酿送至二楼雅间。

    席间正有人说着话,小二推门入内,说话声戛然而止,几双眼睛落在他身上,周围突起的压迫感让他咽了咽口水,浑身紧绷起来,大气不敢出,顾不得抬头招呼,利索地将手中的陈酿放在了桌案上,逃命似的退出雅间。

    几人见小二颤颤巍巍奔出,这才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说话的正是阳亭侯三公子魏巡,“你们可曾听说,今日礼部藩辖司郎中常明知大人出狱?”

    “嘶……,可是半年前接萧兄入燕京的常大人?”

    “正是。”魏巡点头,瞧了瞧对坐的萧誉神色淡然,正拧起一壶陈酿打开来,酒香瞬间扑鼻,几人不禁眯眼闻了闻,这才又继续道:“曾听父亲提过,常大人乃容相门生,与御史容大人还是同袍。”

    镇国候二公子苏元清也不解地插嘴,“这事儿我也有所耳闻,容氏到底是百年簪缨世家。朝中除了容相,还有位中宫皇后。军中又有手握重兵的骠骑将军容二公子,别的不说,仅仅在咱们楚燕各地根系错杂的容氏旁系,便不能小觑。若陛下想借常明知来打压容家,只怕没那么容易。”

    萧誉听着,心下默默地盘算,手中还不忘一一给席间的人倒满酒,最后才为自己斟上一盏,一口饮尽,酒痛快下了肚。

    这些公子哥儿恍然想起,身边不就坐着另一位当事人嘛!纷纷起身围着萧誉,摆出满脸好奇,扯袖闹他。

    萧誉只觉头大,推开众人,拽回衣袖,隐去容蓁相救,简单地说了些当时的险境。

    席间几人听着萧誉绘声绘色地描述仿若身临其境,脸上的五官似要拧成麻绳一般,嘴里“啧啧”感叹着萧誉命大。

    正想细细盘问,厢房的门再度被人打开,一众舞姬围着抱了柄白玉琵琶的貌美女子入内。

    盛京的深秋,已是寒风萧瑟,舞姬皆身着薄衫,皙白的肌肤在舞动旋转间的裙摆下若隐若现,席间的几位公子哥儿止了一探究竟的心,就着舒适的坐姿,手中重新握起萧誉刚为他们斟满的酒盏,目光紧随舞姬身姿摇动。

    环抱琵琶的貌美女子,如莺般动听的歌声伴着琴弦,唱起江南小曲。

    席间有人听得小曲唱着郎情妾意,将声音压低,往前凑了凑,神神秘秘道:“听说了吗?除大婚那夜皇帝再未留宿过明华殿。”

    说话的人顿了顿,看着周围几个张大着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你们还别不信,这事儿宫里的人几乎都是知道,我敢拍着胸脯跟你们保证。”

    几人瞧着那人一副要拿自己项上人头作保的模样,这才相信地点点头。

    “上月秋猎可还记得,皇后娘娘被刺杀之事?”

    几人闻言,又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未说话的萧誉。

    “萧兄秋猎时,曾救过皇后娘娘,不知容家对萧兄可有关照一二?”

    萧誉正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指腹来回摩擦着杯口,想到易辰中毒那晚在明华殿前的容玉山,一双眸子漆黑晦暗不明,在座的几位都是善于观色之人,默默地噤了声。

    过了会儿,萧誉将手里的酒杯放回桌案上,笑了笑,“抱歉各位,刚刚在想着事情。容家对我多有关照。”

    问话那人手捏拳头放于嘴前,咳了咳,继续道:“听闻皇后娘娘回宫当夜发烧昏迷,陛下不仅亲自探视,还下旨让六宫的娘娘全去了明华殿侍疾,就连淑贵妃未幸免。”

    话才刚落,几人再次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向萧誉投去,恰好瞧见一向稳重的萧誉,手里的杯盏没握稳,满杯的酒洒在了领口处,湿了一片。

    -

    饭饱酒足,贵公子们依依作别,各自回了府。

    楚绍虽未禁止萧誉出宫,也需赶在下钥前回宫。

    马蹄踏在街道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与萧誉雀跃的心跳声交相呼应。

    夕阳的余晖洒在青石板路,拉长了马车的影子。

    萧誉本以为今日又是烦闷的一天,却不想峰回路转。他掀开车帘一角,看着街边叫卖的小贩,听着孩童嬉闹的声音,一切都鲜活了起来。

    他忍不住催促车夫。恨不得立刻飞回宫去。

    马车速度加快,车轮碾过路面,发出隆隆的声响。

    路边的景物飞速倒退,仿佛在印证他此刻迫切的心情。

    落日的余晖渐渐褪去,夜幕缓缓降临。

    宫门近在眼前,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还未停稳,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匆匆整理衣衫,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地走去。

    待回到栖云轩,已是酉时。

    正洒扫庭院的易辰见萧誉疾步回来,大步走上去,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世子今日出去,可是被人恼了?”

    后者摇头,“他们几人有什么可让我恼的,我只是在想,有必要加快与容府接触的速度了。”

    易辰将手里的扫帚扶墙放下,“世子可是有了主意?”

    萧誉脸上笑开,拍了拍易辰的肩头,神秘的在易辰耳旁说了三个字后留下呆立在门口的易辰,走进了殿内。

    易辰只听“美人计”三字,全身被雷惊一般,好半会儿没缓过神。眼睛瞪大地眨了又眨,不可置信地伸手狠狠捏了右腿一把。不是做梦,他家世子要将自己扮做美人,同那楚燕皇帝抢上一抢?

    想到此,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觉得还是被雷劈来的更实际。

    “世子,您是认真的?”易辰深呼几口气,硬着头皮进了殿内,见萧誉左手拿着苹果,右手持刀,果皮早已削尽仍在继续。

    “你认为我在开玩笑?”萧誉头也不抬地反问道,手上继续削着那可怜的,快要见核的苹果。

    完了,他家世子不会被楚燕的皇后迷住了吧?

    萧誉瞧着易辰那模样,有些好笑,也不知怎的,今日心情很不错,就连庭院中的开败的花都觉着依旧好看,问了一嘴:“洗澡水可烧好了?”

    易辰点点头,“早烧好了,一直加着柴火温着呢。”

    萧誉将残破的苹果丢给易辰,“给你吃吧,我洗澡去。”

    易辰望向苹果呆了呆,“还这么早……”

    萧誉打断了易辰的话,“宫外溜了一天,既然要用美人计,自然得是个干净的美人。”

    戌初二刻。

    容蓁胃口不佳,只用了些小厨房里专做的小米粥,正准备让芯红备水沐浴,却听见殿外一阵嘈杂声。

    她好看的眉微微蹙起,眼神冷了下去,将刚脱下的凤钗重新插入发髻,由芯红扶着起了身,往屏风另一侧走去。

    未等外间值班的太监通传,厚重的门帘已被人打起。

    一身明黄龙纹常服,头戴金冠的男人踏着金丝勾的祥云玄靴走进了暖阁,后面尾随的一干众人皆在殿外默默止步,只王乾跟在其后入了内。

    厚重的门帘重新落下,楚绍身后的王乾恭敬地给容蓁请了安,“皇后娘娘金安,陛下刚吃了些酒,说要来您宫里歇息一会儿。”

    容蓁点头,瞥了一眼门口站着的楚绍,还未到而立之年,举手投足间已颇有成熟帝王气派。因喝了酒,此时一双凤眼带了几分醉意,面上染着浅浅的红色,似乎已然微醺。

    他的容貌虽不及萧誉那般惊艳让人移不开眼,但在男子中也算得上翘楚。

    楚绍步履没了平日稳重,有些轻盈,绕过立屏,走到容蓁的面前停下,微眯起凤眼打量着她,笑问:“皇后今日可着人搭了台子观戏?”

    容蓁行了礼,抬眸,对上楚绍那双凤眼含笑回道:“陛下快别说了,上次看戏的事如今想起来臣妾这心里都瘆得慌,就怕又惹了陛下不高兴。”

    说罢,一张美若芙蕖的小脸上适时地染上担忧之色,她顿了顿接着又道:“若陛下想看戏了,臣妾明儿个就让人搭了台子,再请陛下过来亲自点戏可好?”

    楚绍闻言,目光落在容蓁发髻的凤钗上,眉梢染上笑意。

    容蓁敛了敛心思,抬手指了两名宫女上前扶着楚绍上了坐塌,对另一名宫女又吩咐道:“去小厨房,让人给陛下熬一碗醒酒汤来。”说完又亲手沏了杯碧螺春,拿了盘糕点放在楚绍手旁,这才远远儿地在楚绍对面坐下。

    楚绍一双凤眼半睁半闭着,本不是特好的心情,经容蓁方才那番体恤话,皱起的眉稍稍疏散,拍了拍身旁坐榻,“过来,皇后,来朕身边。”

    夜色勾勒着烛火。

    容蓁脸上端着得体的笑容,笑意未达眼底,静如湖面的一双眼看着楚绍。她心里不情愿,身体还是往楚绍拍的位置上挪去。

    烛光下,她绝美的容颜有些青涩,但在楚绍眼中总觉得少了些夫妻间应有的你情我浓的缱绻。容蓁静静地坐在他身侧,垂眉低眼,十分娇羞地拢了拢垂落在耳旁的碎发。

    前世她本也曾仿着宋冉琴平日讨好的模样,却得了他一句“假情假意使人恶心的”话,一盆冷水浇在了一门心思讨好的热情上,瞬间冷入心肺。

    如今再活一世,她绝无可能再做那些讨好他的事情。

    容蓁垂眸遮住眼里的厌烦,楚绍那双酒醉微醺的双眼看着,却以为眼前的美人在欲情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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