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容蓁身上鲜少看见楚燕宗室勋贵身上的自是天骄。

    与她相处,总能让人感觉到与其他人不同的舒适、惬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甚是好奇,簪缨世家的容氏嫡女,往昔还未出阁的时候,是如何被教养的。

    他在她身上既能看到娴静温雅,又有飒爽豪情。

    这样的女子,比许多人要有趣得多。

    夜渐深,寒意更甚。

    “已是十月下旬,穿的如此单薄出宫,身旁贴身伺候的宫女也肯放您出来?”

    容蓁不答话,手托着腮转过头,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萧誉。

    “怎的这眼神瞧我?”萧誉不喜她用这样的眼神瞧他,皱起眉问道。

    她看着萧誉的眼神闪了闪,托头一偏向他笑:“我忽然发现,萧世子似乎对我身边的人观察得很仔细。”

    萧誉哑然,抬起头,透过层层宫顶望向那轮满盈后又逐渐少缺的银月,半晌后沉声道:“您今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陛下还是因为那个前太子?”

    容蓁闻言,从他身上收回视线,转而低头看着足尖,不答反问:“怎问起这个,还是说你知道了些什么?”

    他眉梢微动,如漆的眼眸垂下,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睑一同无力的耷拢着,隔断了别人探往他眼底深处的视线,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我知道的很多,你的,前太子的,楚燕的……”

    “如今这燕京藏龙卧虎,各家揣着各自的心思。在这局势中,以萧世子的智谋,足以将自己从这混乱的局势中摘出去。”容蓁笑道,那话中存了几分探究之意。

    萧誉摇了摇头,“您是聪明人,若今日在这里见到我并非偶然,那么我已被人拉入这局势之中,不是吗?”

    容蓁微微一怔,默然。蔫蔫地拨弄脚边泛黄小草,心情郁郁,想着执棋之人会是谁。

    萧誉瞧着月色下的容蓁,月光披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银华,似在亲吻她忽然有些委屈的脸,楚楚动人惹得萧誉生怜,忍不住凑近容蓁,气息拂过耳后温言软语道:“娘娘居后宫,许多不方便办的事情,不如放开了心让我来。”

    容蓁被他亲密的举动吓得将手中的小草连根拔起,脸上刚褪去的红晕又立马爬了上来,眸光在黑暗中闪了闪,学着身边人的模样,也凑到他的耳旁,贴的更近,近到她说话时唇动的幅度再大些,就能触到他耳廓。

    容蓁眉头轻蹙,握着手里的草使坏般凑近萧誉的鼻尖,惹得萧誉鼻子被草尖弄得骚痒不禁微微皱鼻偏过脸去,容蓁随之将手里的草砸向他身上。

    他心跳在一片黑暗中猛然加快。

    【宿主与萧誉好感度增长1分,目前总好感度为36分】

    系统声再次响起,她随之在他耳旁轻哼笑出声,那笑声尾音落在他耳中,似蛊一般钩起他的心。温热的气息包裹着他的耳廓,直搅得的他心底痒痒的。

    随后传来她温软的话语:“京中这趟浑水,萧世子还是莫要掺和,我呀只盼着世子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其他的事情牵涉过深,你还是别往自己身上揽了。”

    听她说完,萧誉嗤声一笑,再靠近了些看着,鼻尖直接蹭上容蓁有意无意滑动,眼角含笑道:“原来娘娘是担心在下安危。”

    容蓁见心思被他撞破偏过脸去,打定主意不再搭理他,起身正要往兰玉轩外走,衣角猛然被人拽住。

    她诧异地回头。

    只听拽住她衣角的人叹了口气,收了方才玩笑的模样,语气中带着诚恳,“让我帮你。”

    他拉着衣角没有松开,粲然一笑,连着身后的月光都显暗淡。

    “好。”容蓁沉默了半晌,黑夜中看着萧誉的脸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萧誉见答应,缓缓松开被他拉住的衣角。

    “我该回宫了。”她抬眼看了看月色往兰玉轩外走去。

    萧誉立即起身,稍稍保持着距离,紧跟在她身后。

    二人走在狭长的御道,月色如水。

    原本隐匿在阴影中的花木,此刻也清晰可见,枝叶婆娑,摇曳生姿。

    容蓁走在前面,裙裾轻摆,像一朵飘浮在月色下的白莲。

    萧誉跟在身后,一步一步,不远不近。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目光深邃,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方才在兰玉轩中,他们谈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只知道,容蓁来时,形单影只。

    而此刻,她身旁却多了一个人。

    空气中,似乎流动着一种微妙的暧昧。

    容蓁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微微侧首,目光落在萧誉身上。

    月色下,她的容颜更加清丽脱俗,眼波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

    萧誉也停了下来,与她目光相接。

    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步之遥。

    她看着萧誉莞尔一笑,“萧世子与本宫怕是不同路了。我得回宫了,若陛下醒来见不着人怕是又要恼了。那个混蛋,每次一恼就拿本宫的花瓶泄气,也不知是什么怪脾气。”

    萧誉愣了一下,声音有些闷,“皇后娘娘倒是了解陛下的脾气。”

    她未听出萧誉弦外之音,无奈道:“见得多了,自然也就能猜到了。”

    萧誉闻言笑意收起,脸色不自觉地沉下,原本清隽冷俊的容颜瞬间仿佛镀了一层寒冰。

    容蓁见他不答,转身踏过角门,朝明华殿的方向走去。

    只走了几步,她脚步一顿,须臾,转回身见萧誉依旧站在那角门之下,不曾移动半分,一双如狼细长的眼睛正看着自己,晦暗不明。

    她远远看着笑了笑,末了朝萧誉招了招手。萧誉神情依然清冷如寒冰,见她招手却不待思索地很快朝她走来。

    容蓁被眼前萧誉这般乖巧的模样惹笑。

    直到萧誉走近,她依然笑的两只眼睛如月牙儿般弯起,抬手往萧誉那方靠了靠。

    萧誉没反应过来,只看着容蓁向自己靠近,不禁整个身体都僵直住,连带呼吸都滞了滞。

    容蓁抬手附在萧誉耳边,萧誉只觉被容蓁温热的气息惹得有些瘙痒,整个耳根子又立马红了起来。

    “萧世子,上次那个香料可否多帮我备些?”容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南疆倒是不乏各种香料,但这味香配起来稍复杂了些,不知娘娘何时再要?”

    容蓁闻言轻笑。

    那轻笑声在萧誉耳旁响起,却惹得他心神一荡,只觉此时的心窝被人用一物不停地挠着。

    “倒也不急,好在陛下去我宫里也才第二次,还剩好几颗。”她说完又想到这一世楚绍对她不同的态度,顿了顿接着道:“就怕陛下往后日日来,有备无患嘛。”说完,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萧誉脸色一凝,唇不禁紧紧地抿了起来,眸色暗了下去道:“我知道了,会尽快的。”

    她道了声谢,抬眸看了眼天色,月光在逐渐泛白的天色下淡去。

    楚绍差不多快醒过来了,思及她加快了回宫的脚步。

    背后,注视她离开的男子,脸上的寒冰骤然散去,看着远去她的背影,眼里逐渐有了温度,唇角也不禁勾了起来。

    芯红为她留了窗,容蓁熟练地翻进明华殿。

    她放轻手脚地走入暖阁,“陛下可曾醒来?”

    芯红摇头,同样放轻了声音,“不曾,娘娘先快些换身衣服吧。”

    容蓁点点头走向偏殿,路过床榻,见榻上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进出,嘴边挂着意满的笑容熟睡着。

    不多时,容蓁重新换好一套淡蓝色宫装,简单重新将青丝松松绾起发髻,鬓间只钗了支步摇,抬手打着落帘进到暖阁里来走到案炉前,重新加了往日所焚香料,掩盖了早已焚完的那枚香料的气味。这才打着哈欠,走到一旁的软塌边,踢了鞋,再次拿起了那本没看完的书,懒散地倚坐着翻阅起来。

    芯红将容蓁换下来的沾衣物抱出去,这才回来为她烹了茶,轻轻放在她手边的桌案上。

    入秋后,天亮的一日比一日晚。

    殿外传来敲门声,门被人推开,王乾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娘娘,到时辰唤陛下起身了。”说着,还隔着屏风脑袋朝里望了望。

    暖榻上的人带着沉沉的呼吸声睡得极香。

    容蓁侧首瞧了瞧,轻轻放下手里的书,缓步走到暖榻前,见楚绍脸颊隐隐泛着微红,怕是还在梦中如愿辗转云雨着。

    她眼底藏着冷意,坐在暖榻沿边,俯下身轻声唤道:“陛下,该起身早朝了。”

    一向浅眠的楚绍今日睡得极沉,王乾远远地站着脸上的褶皱都要挤在了一块儿。瞧容蓁唤了几声陛下都没醒来,正要走上前。

    又听容蓁将音量提高了些,边唤边伸手推,这才收了刚要抬出去的脚,暖榻上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悠悠转醒。

    楚绍眉头轻皱,睫毛微颤,慢慢睁开那双凤眼。目光带着初醒的迷离,却只在一瞬间变得清明,凤眼锁在容蓁的脸上带了丝疑虑。

    “什么时辰了?”

    楚绍坐起身来,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嗓子带着些低哑问道。

    “回陛下,卯时了。”

    楚绍瞧容蓁面带羞涩,羞涩中似带了点恼怒,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十分满意地笑了笑,眉目随心情舒展开。抬眼环顾屋内,衣服零零散散被乱扔了一地,这才恍然想起昨日在明华殿硬生生地扑倒了眼前的人。

    他揉了揉眉心,满意的脸上带着一丝宠溺,伸了手去拉容蓁。

    容蓁察觉到楚绍的动作,不留痕迹地避开转身朝外走去:“臣妾让奴才们进来伺候皇上洗漱穿戴。”

    楚绍见容蓁躲开,只当是昨夜狠了些,是那事之后的小性子,颇为享受地勾了勾唇,脸上愉悦之色漫开,看着她起身走出去。

    王乾领着宫人们入内,跪地为楚绍穿上玄靴,扶着他下床。

    容蓁朝一同进来的绿芜递眼色,绿芜会意朝暖塌走去。未等楚绍反应,已经伸手将被褥扯了下抱出殿去。

    楚绍疑惑地朝容蓁看去,见容蓁站在一旁,伸手为他试着擦脸的水温,心中的疑惑稍纵即逝,他倒是喜欢看她这副模样。这样的场景,亦是他幼时所盼。

    一炷香后,楚绍被宫人们伺候着用了早膳,见容蓁斜倚在软榻上翻书,瞧她眼睑下落了一层青乌,回想着昨夜的动情卖力,软声道:“你昨晚若是未歇息好,便再睡会,朕着人传旨今日不需六宫来你宫里定省,以免打搅你休息。”

    芯红将楚绍送出宫门这才回来,见容蓁已坐直了身体,眉宇间颇有沉郁之色,遣散众人走上前,轻声道:“娘娘。”

    容蓁抬头看着芯红,“我夜里去了趟东宫。”

    芯红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环顾左右后压低了声音,“娘娘怎去了东宫?”

    容蓁将明华殿出去后所遇之事,一一说与芯红。

    她想了许久都想不出背后之人会是谁,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叹气道,“罢了,累了一晚上确实乏了,先歇息一会再说罢。”

    话落,容蓁下了软塌,褪去外衣,走入内屋。

    见绿芜已将新的被褥铺好,正想躺上去,却看见一物,眉头微微皱起,伸手将那只枕头扔了出去,“帮本宫拿个新的枕头过来。”

    -

    萧誉回到栖云轩时,天还未亮。

    推开内殿的门,易辰正守在萧誉房里半宿未睡。

    萧誉径直入里屋,换了干净的长衫出来开口道:“快去歇着罢,看你眼下这乌青当心回了南疆惹思然嫌弃,不嫁你。”

    易辰一双乌青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萧誉,敢怒不敢言。

    片刻后,又麻溜地凑上前给萧誉捏肩,“世子,你这一晚上都去哪儿了?”

    萧誉眸光动了动想到月色下的容蓁,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弧度逐渐扩大。

    看他家世子如此神情,不用说易辰也猜到了些许,躲在萧誉身后翻了个白眼,他家世子彻底魔怔了。

    从前不见笑的一个人,如今时不时地傻笑,这若不是魔怔,那便是病入膏肓了!

    “你先去歇息会,我得去联络父王埋在楚宫里的暗探,让他帮我去查个人。”

    “世子要查谁?”

    “前太子,楚然。”

    易辰瞪大眼睛,看着他,“前太子?世子为何要查他?”

    萧誉抬眼挑眉道:“自然有必须查他的理由。”

    -

    秋日的阳光没有那么烈,照在身上暖暖的。

    守在一旁的绿芜见容蓁醒来,转身出去拿了擦脸的帕子,又拿了漱口的水递过来。二人打小自进了容府后就跟在容蓁身边伺候,对容蓁的习惯了如指掌……

    容蓁面色瞬间凝重起来,抬眸看着身旁的人,问道:“芯红,若有人特意为本宫设陷阱,你觉得他首先会做什么?”

    “应该先了解您的习惯。”

    “不错。”容蓁右手拄在桌案,手蜷起来,食指抵在唇间,那是她想事情时惯有的动作。

    良久,她蹙着眉又问:“若是本宫都不知道自己昨夜会出去呢?”

    “那定是出了奸细,将娘娘的行踪透露了出去!”

    容蓁若有所思地点头,但是明华殿是在她进宫后不久就让芯红排查过的。

    “可昨天我出去时,这暖阁内只有你我二人。”

    芯红闻言,“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娘娘,奴婢打小随着大公子进了容府后跟您一同长大,绝无二心!”

    容蓁被芯红的举动吓了一跳,俯身亲自将芯红扶了起来,“你的性子我如何不知,本宫只是在想,这宫里还有哪里是你我二人未曾察觉到的疏漏。”

    她思索片刻,招了招手让芯红附耳过来,耳语了几句后,芯红转身就出了明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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