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御书房内。

    “陛下,二皇子来了。”王乾轻轻推了殿门入内,在御案外站立回禀。

    御案前正在朱批的人闻声停笔,表情微转收起了不满的情绪,换上一副平日对待皇子们时的稳重雍容的模样,沉声道:“叫他进来。”

    不多时,就见二皇子畏首畏尾地跟在王乾身后进了殿。

    平日几乎很少能进到御书房的二皇子,此时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才都到跟前儿就立即跪地叩头请安。

    “今日怎的想起来看父皇了?”御案前的人目光和善地朝二皇子与王乾看去。

    王乾挪开身子,站在不远处,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这对天底下最为尊贵的父子二人。

    自从那日听闻二皇子与萧誉交往神秘,他隐隐都能感受到陛下对二皇子的态度都温和了些。

    “儿臣……儿臣……”从未感受过这如春风般“父爱”的二皇子,有些受宠若惊地抬眼看去。几息后,复又紧张地垂下眼道:“儿臣许久未见父皇,甚是想念,所以,才来御书房求见父皇……”

    “哦?朕竟不知,老二有如此孝心。”楚绍依然面色温和地看着几步之遥,颤颤巍巍的二皇子。

    这幅不顶用的模样,若换作往日怕是早被以“把心思多放在学业上”为由,叫人将他拧出殿门外了。哪里还有现下这幕的“父慈子孝”。

    二皇子又偷摸地打量了几眼,确定父皇此时心情尚可,这才壮起胆子继续道:“父皇,儿臣最近与南疆世子甚是投缘。儿臣……儿臣想今日,与……与他出宫转转。”

    “哦?这是他提出来的?”楚绍凤眼微眯,转着手上的血玉扳指问道,“还是你的主意?”

    “是儿臣自己的主意,萧世子嫌折腾,不想跟儿臣去来着。”二皇子觑着楚绍心情颇佳,老老实实答道。

    楚绍审视的目光凝在二皇子身上转了几圈,后者被那道目光注视着,一颗心紧张到提到了嗓子眼儿。

    半晌后,御案前的人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出宫这等小事就不必特意来问朕,你是皇子本就应多体察民情,去吧。”

    直到被王乾送出御书房,二皇子仍然满脸不敢置信,懵懵地看着王乾问道:“王公公,父皇今日心情很好么。”

    竟然如此好说话?

    王乾瞧着二皇子这呆滞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二皇子道:“殿下,听说近日京城新来了个歌伎,一曲琵琶名动京城啊。”

    这太监答非所问怎么回事?

    二皇子凝眸看了看眼前的王乾,忽然恍然大悟般眉目一挑,“咦,王公公竟也有如此闲情雅致?”

    王乾一噎,面色颇为尴尬地笑着解释道:“奴才只是听宫中侍卫们歇息时提到过几嘴,以为殿下会感兴趣,故而多了一嘴。”

    若非陛下暗示他来给二皇子“提个醒”,他如何能得知京城新来了什么歌伎?

    -

    初冬的盛京城,寒风凛冽,繁华却丝毫不减。

    二皇子今日穿了一身大红绣金的锦衣,戴着顶毡帽,身披灰色貂裘,脚踩一双暗纹金丝云锦鞋兴致勃勃地走在街上,言行举止间无不显示着他身份的尊贵。

    与之富贵逼人的打扮不同的他身旁一人,面色比之这寒日要更加清冷,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打量着四周,身着云青色锦袍,别无装饰,只行走之间能隐约看到暗绣的云纹,锦袍上披了件白狐皮做里的鹤氅。

    即使再素雅不过,路人的目光还是会第一时间被他吸引。无他,这脸太过清秀俊逸,举世无双。

    “两位公子,来坐坐啊,我们家姑娘新谱了曲,不妨进来听听~”

    经过红袖楼,门口招徕客人的姑娘们,目光紧紧落在萧誉脸上,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惊喜,挥着手绢热情招呼起来。

    萧誉脸色未变,目不斜视地路过,只唇抿的更紧了些,周身的气息越发冷了几分,却丝毫减不去来往姑娘们的热情。

    “爷今儿不得闲,下次再来,下次再来!”二皇子年纪岁小,坊间寻乐的事情却是一样不曾落下,纨绔子弟的特点应有尽有。

    燕燕女子络绎,他余光瞥了一眼萧誉那张陈年寒冰似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瘪了瘪嘴,有些人天生得了张好面孔,却冷得跟冰块儿似的,得了实在浪费!

    不多时。

    两人带着侍卫,进了一家京城有名的老字号酒楼。

    刚踏入酒楼,盛京中能做大掌柜的人自是眼尖,见二人才踏脚进来即刻亲自去迎,将二人引至二楼雅间。

    屋子里坐着喝茶的几位郎君听闻掌柜的招呼声,侧首看过去后纷纷起身行礼。

    进到屋子里,二皇子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场子,笑着拉起萧誉的袖子往里走去,“来来来,世子,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礼部尚书家的大公子,这是大理寺寺正的小舅子,边上那个是监察御史程大人家的三子……”

    二皇子拉着萧誉一一为他介绍。

    席间各位公子眼睛在他们二人之间流转,见二皇子言谈间对这位南疆世子十分亲热,众人也对萧誉多了三分恭敬。

    一场宴饮下来,宾主尽欢。

    自此之后,二皇子三不五时的带着萧誉一起出宫玩耍。跑马打猎、烹茶制香、喝酒行令……斗蛐蛐……

    来时孤身一人的萧誉,不过半年已在京城悄悄织起属于他的人脉网,更有十多年前被派来盛京的南疆暗子也逐一悄悄找上门来。

    一条条命令随着暗网日益扩展后,有条不紊地发布了下去。

    盛京之中平稳了许多年的局势,渐渐有了细小的水花翻起。

    楚绍对此毫不知情。

    他接到的暗卫汇报,统统都是萧誉如何与一群纨绔子弟日日吃喝玩乐。

    对于萧誉如此闲散度日的行为,楚绍十分满意。

    在抽背皇子们课业时,他寻了个老二近日“读书上心,朕深感欣慰”的理由,将众皇子求了多回李思训的《江帆楼阁图》真迹赏赐给了二皇子。

    此番赏赐让二皇子受宠若惊,心情大好,越发不可遏制地拉着黏着萧誉,一连七日拉着他在宫外与众世家子弟欢庆,人前直夸萧誉是他福星,声泪俱下地诉说父皇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好。

    盛京开始流传出了“南疆世子是个纨绔公子”的传言。

    流言愈演愈烈,越过高高的宫墙,传进了各有心之人的耳中,自然也到了容蓁跟前。

    “萧世子……成了个纨绔?”

    听芯红说起传言之时,容蓁正在喝茶,好悬没一口喷出来,堪堪忍住后,才拿着绢帕捂着嘴轻轻咳嗽了几声。

    那如芝兰玉树一般的清冷少年,如今成了纨绔?!

    她自然是不相信的,想到萧誉那张冷意沁人的脸变成浪荡子的模样,容蓁嘴角抽了抽。

    可明知道传言不实,她心里不知怎的,还是隐约有些不适。就连平日里最爱的茶,似乎差了些味,她皱眉将茶杯放在桌上,整个人都有些懒懒的。

    “娘娘,这是世子今日让人送来的。”芯红见她忽然情绪不佳,从袖中翻出个小木盒双手承到她面前。

    “放在那吧。”容蓁面色冷淡,捡了本之前丢在一旁的书卷,随手翻阅起来。

    -

    栖云殿中。

    “世子,东西送过去了。”易辰在门口磨蹭了半天,才双眼一闭,颇有壮士去兮不复返的心境迈步进内。

    “有回信么?”殿内坐着的人淡声问道。

    今日不曾外出,他只穿了身朴素的长衫,头戴玉冠,分明是普通的穿扮,却依然掩饰不住那张夺目万分的脸。他长长的睫毛微垂,目光似是专注于手中的书卷上,却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没有。”易辰垂头摇了摇,硬着头皮回道。

    果然,话音未落,他便感觉原本暖和的殿里,瞬间比屋外还要冷上几分。

    萧誉平日里冷冷淡淡的俊脸,此刻阴沉下来,如同西北天山上万年不化的坚冰。

    世子不开心,易辰也是满腹的愁绪。但他也无可奈何,那位都半月不曾给世子回信了。

    从前他去送东西,隔三差五便能带封信回来。虽然只是简单的致谢或是问询的纸条,却总能让世子眼睛亮上半日。如今,他一次次的空手而归,世子的脸色也一日比一日差,他都不敢在这殿里多待。

    萧誉沉着脸枯坐半晌,丢下书卷,向内殿走去。他从书架上的暗格中取出个带机关的铁盒,手指拨动几下,掀开了盒盖。里面是一叠大小不一的纸条。

    一笔娟秀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像那个人一样既飘逸秀美,又有一身傲骨。

    萧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抚过纸上的每一个字,眼眸深深,似有轻愁,又似在思量……

    这日晚上。

    容蓁一时贪喝晚茶,入夜便有些睡不着。见芯红已经伏在脚踏上睡着了,她不想将人吵醒,悄悄起身穿衣,翻窗出了殿门。

    月色如银纱倾洒下来,她随意走在御花园中,不知不觉便到了牡丹园。

    容蓁在门匾下默立了片刻,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影子。她吁了口气放轻步子走了进园中。

    许久不来,上次还灿烂盛放的牡丹,如今已过了花期,只剩下些油绿的叶子。

    容蓁随手从廊柱上摘下一个灯笼,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提在手中。火光燃起,照亮了身前几步远的距离。

    “娘娘。”

    一道颀长的身影忽然从梁上落下,立在了容蓁三步远的地方。

    “谁?!”容蓁厉声喝道,举起灯笼照了过去。

    “是我。”

    萧誉上前两步,让暖黄色的光照亮了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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