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章也不知皇上为何传召沈才人,但圣旨就是圣旨,做奴才的,不该多嘴也不能多嘴。

    许章让身边的小太监去绛雪轩传话,沈舒妤还欢喜地笑了笑,“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准备。”

    等太监一走,沈舒妤疑惑地想,为什么轮到她了,不应该呀。

    这会儿去,对她可不好。

    徐婕妤刚伺候完笔墨,还被赶出御书房了,但凡她在里面待得时间长些,都是给自己找麻烦。

    还不能抗旨不尊,若借故不去,敢下皇上的面子,两荤两素怕是都没了。徐婕妤估计是因为在心里胡思乱想,才被皇上叫回去,她如法炮制就是了。

    不然皇上都不知道宫里还有个女子对他“情根深种”。

    上回给太后请安,沈舒妤是想皇上了,可那么远,也不知皇上听见了没有。

    宗临倒没想过那么多,只是单纯觉得传沈才人伺候笔墨不耽误正事,毓秀宫离乾清宫远,过来都得好一会儿,这段时间他还能静下心来处理国事。

    过了近三刻钟,许章进来传话,“皇上,沈才人到了。”

    宗临:“传。”

    沈舒妤近来先行了个礼,刚直起腰就听皇上吩咐:“过来研磨。”

    沈舒妤想,“终于又见到皇上了,皇上声音真好听,能在御书房研磨,当真沈家是祖坟冒青烟,就算站一天我也心甘情愿。”

    宗临突然记起,这是那日在太后宫中,说自己一片痴心天地可鉴的女子。

    宗临也不知,明明未曾见过几次,沈才人为何会这样想。

    只是因为他是皇上?

    沈舒妤看着墨锭,心道,“能陪在皇上身边,是上天赐给我的福分,能和皇上共处一室,我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也不知皇上习惯什么样的墨……”

    “我不求皇上多看我几眼,只求能偶尔陪伴在皇上左右,远远看着皇上龙体安康,这就足够了。”

    女子声音清脆如银铃,又带了几分柔情密意,宗临听着这些肺腑之言,提起的笔又放下,沈才人和徐婕妤不同,所求甚少,可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能偏宠。

    他是帝王,注定三宫六院,沈才人这样情深,只会害了自己。

    后宫之中,最容不下就是真感情。

    宗临其实更愿意,后宫这些女人都和徐婕妤那般,有所求,求得不是真心,毕竟他选秀也是权衡利弊。

    沈舒妤手腕只转了几下,宗临就道:“好了,墨研得不错,回去吧。”

    沈舒妤愣了愣,放下墨锭走到书案前,“嫔妾告退。”

    哪怕这么一会儿,她也是愿意来的,皇上处理公务,她不该打搅。

    宗临觉得沈才人过分懂事,不吵不闹,等人出去了随口吩咐许章,“选两匹缎子送去,不必声张。”

    穿得素净了些。

    许章笑着道:“奴才这就去办。”

    沈舒妤走了很远才放下心,她回头看了眼乾清宫,出来得很快,手都不酸。皇上态度还算可以,毕竟夸了她,证明走秦美人的路子非常可行。

    只要她不惹事,应该能熬过这二十天。

    只要改变喝毒酒的结局,那就证明她可以在这本书里不按照原本的人设走,还能活到大结局。

    赚足银子出宫养老,谁二十岁不到就退休。

    原来是她呀。

    从乾清宫回毓秀宫,沈舒妤心里比来时明媚了不少。虽然她没待一会儿被赶出御书房的事也会传得到处都是,但一个小才人,应该无人在意。

    徐婧的确是这么想的,沈才人今日被传到御前伺候,她还很是担心,结果连一刻钟都没有,就出来了。

    皇上也不算看重沈才人,亏她还以为沈才人模样好,皇上会另眼相待呢。

    入宫这些人,家世样貌无一差的,不过要数最貌美动人的,还是沈才人。不过沈舒妤父亲官职不高,也好拿捏。

    再说了,皇上现在专心国事,哪里会在乎这些。

    其他人也松了口气,可又担心起连着两人都是这样伺候笔墨,她们这些妃嫔,只能在皇上面上露个脸吗。

    明日皇上又要传召谁呢。

    最担心的莫过于许灵筠,她不在意沈舒妤,而是为自己担忧,太后终于回来了,徐婧排在她前头也无可厚非,毕竟是侄女,可是沈舒妤也在她前面,让许灵筠当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许灵筠乌发挽起,戴着金点翠嵌珠宝蝠纹簪子,两支金累丝芍药花步摇簪在头上,显得鹅蛋脸越发小巧,她眉尖点了牡丹花钿,一身衣裳华丽至极,可她一脸愁容,轻咬着下唇,心中异常烦躁。

    她祖父是当朝太傅,她这一代,只有她一个女子,那么多兄长,只有她是祖父亲自教导的。

    这些日子,她在宫里多是按以往的习惯早晚读书,眼下,连书都看不下去了。

    桌前书摊开,许久都没翻一页。

    贴身宫女雀枝端上来壶新茶,皇上刚选秀,后位空悬,除了皇后,往上还有四妃未立,许灵筠和楚潇潇就是后妃中地位最尊贵的人。

    吃穿用度无一不好,茶还是徽州送来的贡品,茶汤清亮,香气扑鼻。

    雀枝道:“昭仪看了许久书了,歇歇眼睛。”

    许灵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茶不错,分出一半送回太傅府,祖父爱茶,收到指定欢喜。”

    雀枝:“老爷知道娘娘在宫中一切安好,会更高兴的。”

    许灵筠心中苦涩,安好?哪里好了,空有位份,谁都能踩在她头上。

    雀枝看许灵筠这些日子都郁郁寡欢,甚至还钻起了牛角尖,心知许灵筠是年纪尚小,若是眼光长远,必定不会在这种事上犯迷糊。

    别的妃嫔出头又如何,可能越过她去吗,太傅自皇上登基就辅佐左右,虽到了告老的年纪,可劳苦功高,也不会立马还乡。

    如今这个岁数,为家中子孙做尽了打算。

    雀枝给许灵筠扇起了扇子,“娘娘,老爷总说皇上专心国事,不是在乎儿女私情之人,就算有宠爱之人,可那是天子,也是应当的。您是老爷教出来的,自是不屑于做争宠的事。”

    早在许灵筠进宫前,许太傅就嘱咐过,皇上年幼时登基,大臣辅佐,太后在一旁垂帘听政,一直到去年,皇上才慢慢把持朝政。

    为防外戚干政,是不肯立徐家人为后的,皇上外祖郑家,家中子弟只任闲散官职不说,郑家女入宫只有才人位份。

    而楚将军军功赫赫,总得提防一二,所以许灵筠进宫并非争宠来的。

    许灵筠就是为了后位。

    一国皇后母仪天下,更该识大体不争风吃醋,为国为民,这才是一个好皇后。

    很多需要别人争宠才能得到的东西,许灵筠能毫不费力的就得到。越是这种时候,越该让皇上看出她识大体,不争风吃醋,是皇后的不二人选来。

    这番话对许灵筠来说可谓醍醐灌顶,雀枝说得不错,她是什么身份,祖父是当朝太傅,皇上哪里会让她去御书房伺候笔墨呢?

    伺候人的活,都是下人做的。

    这么想,皇上对她何尝不是一种看重。

    许灵筠道:“祖父爱茶,把这毛尖多分些送去。”

    她心里虽然还有些不得劲,但大体上想通了,她想要的和别人也不一样,不必日日盯着别人做什么。

    该看书看书,该练琴练琴,莫要把要紧事给耽误了去。

    沈舒妤就在众人猜测下回宫了,磨墨倒是不累,但来回这么两趟,给她累得够呛。回绛雪轩后,两个宫女倒茶的倒茶,给她捏腿的捏腿,忙成了两个陀螺。

    这才待了没一会儿,御前的太监就来送缎子了。

    两匹绸缎蚕丝织就,流光溢彩,华丽无双。不过送东西的小太监也没多说什么,只说是皇上的意思,就把东西放下离开了。

    伶秀伶春欢喜得不知怎么好,毓秀宫离得远,平日饭菜都素净,这回皇上赏了东西呀,那她们日子岂不是好过了。

    娘娘可算要得宠了。

    沈舒妤也挺高兴,这和发奖金有什么区别!

    这会儿她倒是真心实意地想,皇上可真是个好老板。

    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她位份低,家中都没个陪嫁侍女,伶春伶秀都是内监。

    自己手里总共三百多两银子,原身本来带来五百两,可进宫这些日子,上下打点都花出去了不少,可见银子在宫里有大用处。

    虽然不知道皇上心里想了什么,可送来的东西是真的。

    沈舒妤喜爱地摸了摸,“真漂亮呀。”

    “送出宫当了吧。”

    伶秀高兴道:“娘娘穿上新衣,皇上指定喜欢,到时来绛雪轩……娘娘……当了?”

    伶春:“娘娘……皇上好不容易赏的,怎么就当了?”

    沈舒妤道:“一身衣裳,总不能可着一匹料子做,真拿去尚衣监,恐怕还得搭不少银子。”

    位份低就是如此,别的妃嫔尚衣监抢着给做衣裳,到她,不塞银子恐怕要一拖再拖。

    沈舒妤又想起自己的人设,皇上可是谁的心声都能听见,别穿帮了,她又道:“今年秋衣已经做了,反正不缺衣裳,既然穿不到身上,不如当了,万一被虫子咬了,那才心疼。”

    最主要的是,沈舒妤知道皇上做这些只是心中有愧,并非宠爱,也不会特意吩咐宫侍做别的,穿出去招眼,低调行事,换成银子最好不过。

    到时候出宫,她还能攒下好大一笔钱。

    沈舒妤猜得也没错,傍晚伶春去尚食监提饭,饭菜和往日并无不同。

    宗临知她心中所想,有那么一丝愧疚,别的事不会多做。

    但这些,对沈舒妤来说已经足够了。

    日落月升,今日是八月初七,马上中秋节了,月亮一日比一日圆满。

    初八晨起去慈宁宫请安,皇上早早就上朝了,太后坐在前头,对下面众人道:“这一来一回你们也是辛苦,哀家知道你们的孝心,倒不必日日来。”

    众人坐在下面齐声道:“谨遵太后懿旨。”

    徐太后道:“你们是皇上的妃嫔,最要紧的是伺候好皇上,并非侍奉哀家。这作为后宫嫔妃,侍奉皇上也不止陪伴皇上照顾皇上起居,宫中大小事也得上心。

    马上中秋了,今年宫里人多,中秋宫宴要好好办,哀家没那个精力,许昭仪,这事就交由你了。”

    听太后这么说,沈舒妤模糊记起,书里好像也有这么一段,后宫无主,太后借口身子不适,把操办中秋宫宴的事交给了嫔妃。

    按理说楚潇潇位份和许灵筠一样,操持宫宴本该交由这两人,但太后说楚潇潇在边关长大,对宫中这些不甚了解,就改为徐婕妤帮衬。

    楚潇潇乐得清闲,可徐婧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宫里的女人争宠争权,明枪暗箭全冲着楚潇潇来。

    不过沈舒妤没为楚潇潇担心,有皇上呢。

    从沈舒妤的角度,能看见许灵筠盈盈起身,行礼时头上金莲步摇微晃,“嫔妾定不负太后所托。”

    徐太后转而看向楚潇潇,“楚昭仪在边关长大,对京中规矩恐怕不懂,中秋宫宴,就由徐婕妤帮衬。”

    空气凝滞,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楚潇潇并不适合做这些,话中还隐隐有她边关长大,粗俗不堪的意思。

    楚潇潇还不想插手了,甩手掌柜谁不想做。

    可未等楚潇潇说话,徐婧便站起身道:“太后娘娘,楚昭仪回京已有几年,为人冰雪聪明,恐怕没什么能难倒她,而嫔妾愚钝,恐难当此大任。”

    徐婧都这么说了,徐太后也只能道:“那便由楚昭仪来,不懂之处多问,中秋宫宴的事交予你们,一定要尽善尽美。”

    徐婧看了楚潇潇一眼,她想,姑母说楚潇潇愚钝又如何,皇上不知道。

    楚潇潇不得不起身:“嫔妾定不负太后娘娘信任。”

    前头眼神交锋,后面沈舒妤小心观望,这场戏徐婧唱不下去,皇上有火眼金睛,什么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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