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今日南安王为何没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南安王……楚祈安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是温玉竹。

    宴请之类的事情,温玉竹从不缺席,不光是他喜好游山玩水的原因,更是向圣上传递一种所谓臣服的讯息。

    尽管他的确没有什么野心,但不代表天家没有疑心。

    楚棠正在病中,不管如何,若是他心里真有楚棠半分,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不来参加宴会。既能达成以上两种效果,又能顺便来看望楚棠,楚祈安觉得温玉竹没有不来的理由。

    次次都来,只有这一次不来,就会显得可疑了。

    “哎呀哎呀,王爷兴许是有什么事情呢,没来也好,我们陪殿下喝个痛快!”宴会已至中旬,众人饮酒酣畅淋漓,兴致正上头,岂有被小事打扰的道理。

    楚祈安饮入一口清茶,她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目光,是谁的呢?

    她缓缓抬头,那是目光便又消失不见,楚祈安索性不管那束目光,总有他熬不过的时候。

    宋康年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总感觉自己的项上人头,下一秒就要落地。

    圣山水苑之事,陛下为了展示皇心宽厚,又因宋府尽心尽力的服务于皇家很多年,自然不好随意对他下手。

    可是这其中的事情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宋康年没忍住,撇了一眼楚祈安,心里默默祈祷着:她千万不要搬弄是非!

    这个女子,身上透出的气质优雅又从容,还有些许的疏离,寻常姑娘怎么会如此?

    被泼了一盆污水,楚祈安毫不慌张,反倒反咬了他们一口,最后又上演了这么一出好戏,又全身而退,把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宋康年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如此年轻又如此阴狠的女子,尚未出嫁,行事却果断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与从前听闻的毫不一样,莫非真是摔傻了脑子?可是看样子,倒是伶俐了许多,最重要的是,她不再纠缠太子。

    女子自己提出解除婚约,宋康年年过半百倒是第一次见,更何况对方还是太子殿下,他挤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楚祈安要主动放弃。

    都说女子痴情,但是宋康年不觉得楚祈安会喜欢别人,她身上丝毫没有柔弱的气质,就连笑起来时流露出的所谓的温柔,都带着一丝疏离和算计。

    宋康年只希望这场宴会快快结束,别再生什么是非。

    楚祈安看着一波又一波的舞女,聚拢又散开,绕着殿堂木质花纹,或是含蓄,或是妩媚,或是迷恋,兜兜转转的情丝迷住了众人的眼。

    楚祈安也有迷糊,这些人……不会要趁他们不注意拿水袖勒死他们吧……

    她突然趴在了桌子上,手中酒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温赐注意到了这处情景,他眯了眯眼睛,转身对身旁的曾辽说,“楚柔好像醉了,安排她休息吧。”

    楚祈安感觉到有人架着她,她迷糊地喊道:“不要……不要过夜……”

    身边低沉的声音传来,“楚小姐,请先去小憩片刻吧。”

    楚祈安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眼前也陷入了黑暗。

    曾辽抓住她的胳膊,低声道:“小姐,请保持清醒。”

    第一个喝醉了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楚祈安只觉得胳膊上有钳子把自己夹的有些疼了,她尝试摆开手臂,就像烂泥一样无法动弹,楚祈安嚷嚷道:“我……我很清醒!”

    曾辽鹰一样的眼睛打量着楚祈安,终于略微缓声下来,“小姐,走那边。”

    走过拱形长桥,楚祈安扶着两旁的扶手,颤颤巍巍的往前走着。曾辽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时不时指引方向。

    “此处是池塘,小姐小心。”曾辽突然出声提醒道。

    楚祈安摇摇摆摆,“食堂?现在还开着吗?”

    “……晚上会给小姐送去些糕点。”曾辽引着楚祈安过了拱形桥,刚下桥处有一处坑坑洼洼临水之处,有些泥泞,但其下水位反而极深,不小心掉下去则无生还的可能。

    曾辽冷冷地看了一眼楚祈安,眼中闪过一抹阴险之色。

    此时已然是夜晚,空气都有些冷冽,楚祈安环抱双臂,嘟囔道:“多穿……点下次。”

    看着楚祈安摇摇晃晃,曾辽找准时间,一掌推向了楚祈安的腰间。

    楚祈安打了个哈欠,踉跄了一下,反而朝向另一个方向倒去,堪堪躲开了这掌。

    她歪着头地躺在地上,“我没醉!我没……”

    曾辽冷着眼打量了许久,还是搀扶起了楚祈安,他皱了皱眉头——楚祈安怎么跟个膏药一样挂在他身上。

    ……不和,与礼不和。

    曾辽眼神离开了水塘,他拉开楚祈安,楚祈安的手还是紧紧拽着他的袖子,他严肃地说:“小姐,我们早些回去休息吧。”

    夜晚,赛马场上。

    曾辽皱着眉头,“小姐,夜晚禁止赛马。”

    “我……我就骑一下呗,”楚祈安被冷风一吹还有些清醒,“这马是金的还是银的……怕谁偷了去吗?”

    曾辽眼神晦暗不明,“好,小姐。”

    楚祈安身旁这匹马性格极烈,最忌讳生人,楚祈安如今又是醉酒状态,若是意外……坠落马背,再被踩踏而死……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曾辽抬手抚摸了两下这匹黑马,黑马撇开头,高亢地嘶鸣了一声。

    楚祈安利落地跨越上马背,黑马突然感受到了陌生人骑骑在了自己的背上,愤怒地嘶鸣了一声,前脚跳跃离开了地面。

    楚祈安死死抱住马脖子,甚是狼狈不堪,黑马对楚祈安感到异常愤怒,它开始疾速奔跑,马背的颠簸程度已经完全地超出了楚祈安的想象,她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这远非寻常马匹所能达到的程度。

    她的手逐渐变得湿滑,快要掉下去了。

    楚祈安索性两眼一闭,“噗通”就滑了下去。

    想象的摔落和摩擦的痛苦并没有到来,楚祈安稳稳地跌进了一个怀抱。

    她听见身边人“嘶”了一声,随即温和地开口道:“楚姑娘……喝醉了还敢骑马呢?”

    “没……没醉……”楚祈安眼睛睁开一条缝,试图认出来这是谁。

    一旁的曾辽快步走来,低头作揖道:“世子,夜深,您怎么突然来了此处?”

    温落尘温和地笑笑,“只是看见此处还有光亮,好奇便来看看罢了。”

    “方才刚至此处,就看见楚姑娘要摔落在地,这才扶了一把。”温落尘尚且抱着楚祈安,感受到怀里的人扭了几下,便微微弯腰,讲她放在了地上,微微拉在怀里。

    楚祈安迷迷糊糊地想着,没想到啊,温落尘看着身材单薄,结果这手臂力量也不容小觑啊。

    曾辽冷漠地扫视了一下两人,脸色难看极了,“世子若是还有事,还是由我送楚小姐回去吧。”

    温落尘揽过楚祈安,柔声道:“夜深,我正好无事,还是我送楚小姐回去吧。”

    楚祈安晕头转向,她大幅度地摆了摆手,“我跟你……什么关系啊?你还送我回去?少管我……”

    温落尘笑眯眯地看着楚祈安,“楚姑娘要是这么讨厌温某,那还是由他送你吧。”

    说罢,便干脆利落地松手,楚祈安两腿一软,差点栽倒到地上。

    曾辽拱手道:“世子慢走。”

    宴会已散,楚祈安被带着走在密林之中,她脸上一片红晕,“这……哪儿啊……”

    曾辽走在楚祈安的身前,只留给楚祈安一个背影。

    刚刚走进殿内,楚祈安舒服地闷哼一声,“暖和……”

    曾辽拱手道:“殿下,人带来了。”

    温赐脸上露出一股嫌弃之色,却发现楚祈安早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温赐青筋暴起,“你怎么没弄死她?”

    曾辽抱拳,“回殿下,我试过,但都不是恰当的时机。”

    “路上遇见了世子。”曾辽补充道。

    “谁?在哪儿?”

    “温落尘,赛马场。”曾辽言简意赅。

    “他去哪儿干什么?!”温赐十分不解。

    “嗯,英雄救美。”曾辽面色不改地回答道。

    “?”温赐满脸怒色,心里还有些不自在,“救的是楚柔?她?”

    凭什么温落尘要“救”楚柔,前脚楚柔刚刚自己和他解除了婚约,现在就勾搭上了温落尘了?

    关键是,温落尘还被她勾搭上了?

    这要是让别人知道,这不是摆明了给他难堪吗?这不是告诉天下人,他温赐不如温落尘吗?

    他温赐!哪点!比不上!温落尘!

    “嗯,殿下,世子似乎对楚柔有些不同。”曾辽细心地提醒道。

    温赐暴怒,“我!知!道!了!”

    曾辽看着气急败坏的温赐,提醒道:“殿下,这是个好事。”

    “什么?”温赐一头雾水。

    “世子出现软肋了,如果我们拿捏住楚柔,是否也能拿捏住世子了。”曾辽耐心地解释道。

    温赐一愣,“你说的也是。”

    “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温赐问道,“我们并没有药。”

    “杀掉她,给崔小姐报仇。”

    “可是,我现在不想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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