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好想法。”

    左丞相还没有说什么,观主倒是闻言大喜。他原本觉得周然这个年轻人不过是左丞相带来见见世面的,却没有想到对方观察如此细致,竟然能够发觉这样的变化。

    稍显羞涩地点点头,周然偏过头去,他害怕自己假如看到观主的眼睛会笑出来。

    “既然如此,那羽师你就再试试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左丞相自然比谁都懂。周然提到的变化,他当然有所感受,但是他并不觉得周然是单纯为了祛除面前的这个魔物。

    以诸位首座给他所提供的资料,这并不是一个一心报国之人。或许对待妖邪,这人的态度相当坚决,但是同为人时却更注重自身的利益。

    “好,且看我让这魔物知晓一下何谓雷法。”

    得到了左丞相的应允,观主此刻气势相当惊人,那一身道袍都已经沉浸在了雷霆的光芒之中。

    此时,哪怕只是在一旁观战,周然都久违地感受了那种遍布周身的刺痛。

    好在金辉流转之间,那种不适的感觉就骤然消失了,他才得以安然于这激荡的雷霆之中袖手旁观。

    积蓄雷霆的观主此刻似乎已经无暇说话,所以只能投过来一道歉意的目光,随后就继续鼓荡自身的法力,加深与天象的联系。这和周然所猜测的高等级灵修自然大相径庭,说到底也还是属性攻击的那一套,和那些飞升之人能够于遥远宇宙之中就能以因缘推算测定周然的动向和实力有本质的区别。

    当然,话是这么说,可是亲身体验了部分威力的周然也不能睁着眼睛说,这属性攻击不强。

    表现形式确实是雷霆的形式,但是其中所蕴含的却是某种隐含天地之威的概念,假使周然没有开启金辉的状态,他确信自己会因为离得太近而致使自己的神魂收到损伤。

    “煌煌天地之威,何至于斯啊。”

    左丞相预备的后手确实多少有点东西,但似乎也就是有点了。

    “等羽师成功,我就发信号让庚瑞他们过来,到时候周然你在一旁安坐就好。”

    既然确定已经是要通过喂饱那坨生物来牵制,左丞相此刻也不再吝惜自身罡气,反而愈发主动起来。不过他也始终关注着老老实实在那里待着的周然,看着他对观主的感叹,更是用言语约束了一下周然,似乎真的不打算让周然出手。

    苍天之上,雷声轰鸣,没有让周然和左丞相等待太久,由观主所引导的雷霆就开始川流激荡。

    周然之前见过雷法,但是如此汹涌暴烈的雷电洪流,他确实只能说,玉虚上人那漫天雷网也只是相形见绌,小巫见大巫了。

    几乎不曾有什么躲避和逃逸的空间,雷霆的洪流直接席卷了那坨生物所在的位置。于汹涌的雷霆之中,那坨生物开始急速变大,原本只包覆背部位置的鳞片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裹覆全身。

    周然提出的计划,效果相当显著。

    当然,这和观主近乎于拼命一般的雷法也有相当直接的关系。

    不过正如周然之前所预料的那样,就算如此汹涌的雷霆,却依旧没有破防。周然灵觉所观察到的,是另一股陌生的神魂在那坨生物体内迅速由弱到强,然后逆流而上,直接冲入了那三只金丹菜狗的神魂所在。

    “确实有效果。”

    几乎力竭,但是看到已经近乎包覆那坨生物全身的鳞片和已经不再动弹的那坨生物,观主还是喜形于色。他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在一旁只是观战,什么都没做的周然,虽然确实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贡献,但是这份对于敌人细致入微的观察力确实值得称赞。

    “是啊,很有效果。”

    看着已经变作庞然大物,却似乎失去了动力的那块生物,左丞相也是点了点头,他也很欣赏周然在面对这未知的魔物时的观察力,但是他其实更想知道,已经产生了变化的魔物,是否会有别的更令人头疼的性质。

    左丞相对于这番变化的看法远没有观主那么乐观,或者说他始终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就能结束。

    “宵小,安敢造次!”

    几乎是那道陌生的神魂冲击那三只金丹菜狗的第一时间,周然就察觉到了一种横压一世的恐怖威亚,就像是星核兽的新生神魂冲击那三只金丹菜狗时,直接触动了潜藏在那三只金丹菜狗身上的禁制。

    而后,一切崩碎。

    无论是新生的星核兽的神魂,还是藏于其间的那三个金丹菜狗的神魂,都像是养分一般直接被那苏醒的恐怖存在全然吞噬。而那具已经近乎于一座小山峦大小的那块生物,也在那恐怖存在的驱动下,产生了更加明显的变化。

    原本粗制滥造的身躯硬生生在三四次呼吸之间,开始初具人形,而无论是左丞相还是观主,都只能绝望地看着这番变化。他们如今似乎才恍然惊觉,自己究竟唤醒了什么东西。

    “真狠啊,连自己的子孙都要献祭,只为了这一瞬的现身?”

    作为提出计划的始作俑者,周然当然相当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也不曾想到那些飞升之人竟然能够果决酷烈到这个地步,那个包覆在那三只金丹菜狗神魂之外的竟然是能够吞噬一切神魂力量以召唤天外之人神魂的禁制。

    难怪不惜这么费劲也要将那三只金丹菜狗送来,周然如今倒是看出来了那些天外之人为了除掉他,究竟已经到了多么魔怔的地步。

    “老老实实在外面待着不好吗?非要过来找死?”

    叹息着对方此刻横压一世的恐怖威压,周然却并没有左丞相和观主那般绝望。他们确实是用尽了手段,但是周然一直都在观察,他早对这种情况有了预案。

    左手并作剑指平举,连带手中的探测器宛如握住了长弓的弓臂,而右臂曲肘后拉,做控弓弦状。

    “周然,你在做什么?”

    一直观察着周然的左丞相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奇怪举动,他虽然深陷于那刚唤醒的恐怖存在的威压之中,但是也还能做出思考和判断。只是周然的举动还是多少让他有些难以接受,难道这个新秀竟然认为面前这个魔物是他这样一个苦海境还没到达的人,就能击溃的吗?

    “逃吧,假使能够逃离的话,你和羽师去通知庚瑞他们,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至于让这魔物追上你。”() ()

    然而他得到的却是周然笑着摇头的否定,虽然对于左丞相的这番善意,周然相当感动,也相信左丞相是真心打算为他们断后。

    但是,他怎么就能肯定这一战已经输了呢?

    “左丞相,有句诗,我觉得说得很好,于此时此刻,相当恰如其分。”

    “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

    掌中的探测器已经将暂且还处在僵直变化之中的星核兽锁定,伴随着周然对于左丞相的回应,璀璨无比的快子光矛已经蓄势待发,恰似一道无比炽烈的洪流直冲向那块初具人形的生物。

    而后金辉于周然周身缭绕,生物的习性是刻在基因本能之中的,哪怕那个掌控了星核兽的存在再怎么恐怖,他终究也不能完全抵挡星核兽身体之中对于噬能增殖的反应,也不能彻底抵挡星核兽长出外置大脑的繁衍本能,更不能杜绝其应对危险而存在的自爆反应。

    早在皇女给周然形容星核兽的特性时,他便已经将一切都计算在内了,之前所积蓄的所有只是为了等待这样一个机会。

    就像周然所想的那样,被快子光矛的洪流冲刷之后,那块生物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形态变化。天外之人确实无法抑制住星核兽的繁衍本能,所以他只能在外置大脑之外再套了一层细密的鳞甲,以漆黑色的盔甲巨人的形态面世。

    盔甲确实算是保护住了大部分的弱点,但是终究还是有着足以致命的空隙。

    而周然的第二箭,就是以周身金辉附着双剑作箭,又打出了那流星赶月一般的金辉连珠。

    白虹飞驰!

    贯穿日月!

    于此算是力竭,周然放任自己的身躯仰躺于废墟之中,他看着挂在自己左手之上的探测器,向皇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的帝国在哪里?”

    “帝国永在,主宰大人。”

    就如同周然一直所猜测的那样,皇女对于自己的态度转变,绝不是完全出于她自己的个人意志的转变。而天外之人之所以费劲干戈也要除掉自己,也是因为自己的存在绝对于因缘之上昭示某些他们绝不愿意看到的可能。

    既然天外之人将这颗星球视作他们自己的私产,那么能够触动他们的,一定是一股足以彻底吞噬这颗星球的力量。那么周然身上那一部分存在这股力量呢,只能是一直默不作声做事的皇女。

    她从未放弃过联络那个银河人类帝国,就像她从未放弃过验证周然就是那个主宰一样。只有当她得到了帝国所给予她的肯定答复,她才会如现在一般彻底转变自己对于周然的态度。

    那么,既然如此,足以决定最后胜负的一箭,自然就落在了此处。

    “将军!”

    漆黑的恐怖裂缝于苍天之上洞开,那积蓄了恐怖能量的相位裂解炮的炮管于裂缝之中探出,而周然只是躺在废墟的尘埃里仰望着这一切,并对那根炮管比了一个点赞的手势。

    “主宰大人,你真是不让人省心。”

    皇女的声音在探测器之中充满着哀怨,她确实没有想到周然会用自己的命作为赌注,赌她与帝国的联系。原本这手准备是为了将周然带走而准备的,但是此时此刻,已然无法让她如愿。

    帝国撕裂此处隔膜存在的时间只有三十秒,虽然已经获得了这颗星球确切的定位坐标,下一次的到来能够持续更长时间,但是于这无垠的宇宙寻找一个遥远至极的坐标对于如今的银河人类帝国也不是什么很轻松的事情。

    几乎是在相位裂解炮开炮的第一时间,左丞相就将周然和观主拉到了比较安全的位置,但是他也只能惊叹于那道光束无比可怖的威力。

    那贯穿了两个世界的一箭,就像是一道肢解一切的洪流,冲刷过后,那个曾让左丞相也觉得绝望的魔物,就这样轻轻松松不见了踪影。

    周然的第一箭锁住了星核兽的身躯,让它必须陷入第二形态的变化之中。第二箭附着了金辉的双剑彻底搅碎了星核兽第二形态衍生出来的大脑组织,又将那天外之人的神魂硬控在了星核兽的身躯之内。

    而第三箭,就是摧毁一切的将军!

    源自群星世界的银河人类帝国,只用了一击相位裂解炮的炮击,就彻底摧毁了那堪称完美的防御,就好像机械降神一般直接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那究竟是什么?”

    “那是毁灭一切的群星之眼。”

    周然的答复让左丞相完全摸不着头脑,但是他眼底的笑意却让左丞相明白,这就是这个被他拉回来的周公子的最后底牌。

    “这回,确实是如了你的意了。”

    “左丞相为何这么说,我们不是站在一边的吗?你为我那般摇旗呐喊,我可是相当感恩戴德。”

    “老了老了,这次我不单单是对那些人大意了,对于你,我也是没看透。”

    “左丞相老谋深算,如何能说没看透我。若是我没有那么激烈地反对你让我取代黎玖的意图,你也不会亲身前来吧。”

    完全没有顾忌残破地面上的灰尘,周然就这样安然地躺在这片已经空无一物的大地之上,直接点破了左丞相之前所做的一系列试探。

    力量才是地位的基石,周然一开始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左丞相做这一切的本意,他这个人眼中只有力量才是唯一真实不虚的东西。

    所以要取得如今可以与之对等交谈的地位,必须是彰显出无可辩驳的力量。

    而只有现在,周然才能从容地放下一切谋算,和面前这位左丞相真正地开诚布公,谈一谈之后的事情。否则就只能如同刚见面那般,由这位左丞相安排主导一切,他无论提出什么,都必须得到他的同意才能实施。

    “我原以为黎玖才是最有野心的那个。”

    “我只是想要,不被约束的自由。”

    “周然,不得不说,我年轻时,也做过这样的梦。”

    “那么,现在换我来做梦了。”

    “要是有酒就好了。”

    也不顾忌自己华贵的赤色锦袍了,左丞相直接坐在了周然的身侧,像是个兄长一般揽住了他的肩膀。让一旁的观主看得一头雾水,不懂这两个人究竟是犯了什么癫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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