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地上,大颗大颗的好似天空在流泪。闷热的空气在进入咖啡店后,并没有缓解。

    许诺在四周扫视一眼,最后选了相对比较隐蔽的靠窗位置。从视野里可以看见窗外匆匆而过的各色行人,以及呼啸而过躲着雨滴的车辆,视线不经意间撇过店主人放在窗台下的几株山茶花,忍不住微微怔愣。

    店家显然无意将她搬进房子里,花盆里的山茶花不得不高昂着头迎着雨滴,接受着洗礼。透明的雨滴落在娇嫩的花瓣上,更衬的红色的花瓣迸发出绚丽的光。

    困境与希望在于心态的转变,只在一念之间。

    她永远是夺目的娇花,不是被抛弃的摆件。

    “这是您的卡布奇诺。”许诺经常会来这家咖啡店,并且只点卡布奇诺,服务员早就和她混熟,见今天下雨多嘴提到,“今日您是约了人吗?外面下雨了,我看你并没有带伞。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借给您店里备用的伞。”

    “谢谢,麻烦再加一杯卡布奇诺。”许诺脱下身上沾染了雨滴的外套,放在身旁的椅子上,“其他的就不用了,估计等一会雨就会停。”

    服务员是个腼腆的小姑娘,见她这样说没在坚持,拿好托盘就离开了。

    许诺今日没想着工作,就没拿着电脑来咖啡店。稍显烦闷的空气中,她忍不住用手轻抚着胸口,感受着心脏一阵阵的慌乱。

    “您,您好。我是秦书,您,您是许诺老师吗?老师好。”

    一道略显迟疑的男声传来,许诺才抬头看过去。抬眼间是一个穿着运动服,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圆润的眉眼看起来十分无害,脸上浮现着尴尬和不好意思的神态。

    二十多岁正是初进社会心怀梦想为之奋斗的时刻,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清澈单纯,她经历过,而他正在经历。

    “我是,你是那个和我约好的记者对吗?不用害羞,你好。”许诺很白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手腕上更是显露着青色的血管,脆弱又拥有生命力,是秦书一眼就能看到的单薄坚韧。

    秦书伸手挠着头,努力和缓着气息解释着,“我来的路上堵车了。”

    他没有说的是,他是用跑的速度赶来这里,甚至衣服都是临时租借的。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许诺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尴尬和有些滴水的裤脚,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被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直视的时候,好像能看透人心一般,专注着满含深情。

    秦书不可否认,他剧烈的心跳是因为在那一刻的陌生感情,还是跑步后传来的剧烈心跳。

    “你......”

    “对不起,对不起。可以开始。”

    对方显然发现他的失神,秦书丢开被抓包的尴尬,立刻展开了话题,“许老师,我们想要问的是您当初的创作理念是什么?或者说,您是因为什么想要写这样一部作品?”

    秦书低下头手忙脚乱的翻着随身携带的黑色帆布包,想要找出记录的纸笔。按照规定来讲,他该带着摄像机约在更适合谈话的地方,可惜的是报社并没有给他这些装备和报销。

    “你先找吧,我等等。”

    许诺端起卡布奇诺轻抿了一口,微微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中。

    “好,我马上......”秦书翻找起出门前写好的问题的小本子,还没等他心里的石头落地,拿出来时发现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秦书张了张嘴,尴尬地有些不知所措。

    “换个本子或者用手机备忘录怎么样?我没有别的要求,晚上六点前结束就可以了。”许诺看了眼手表,慢慢说道,“才下午4点时间还早,我们可以慢慢来。”

    “我写作没有什么重要的理念,主要是因为喜好写作。”许诺伸手讲耳边散落的柔顺长发,抚到耳后,朝着秦书弯起嘴角笑着微微停顿后说道,“文字于我来说,就好像一个个精灵。我觉得将脑海里的故事或者想法,写出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对了,你说你叫‘秦书’,名字里带着书字,想必家人很喜欢读书?”

    她巧妙的说着想法,带动着气氛使场面不那么生硬。许诺知道自己的书《新生》在这一届的大奖上获得提名,但是仅仅只是排在末尾的提名,并不会引起过多的关注。

    对于接受采访这件事,她能坦然的接受,同样明白如果后续没有过多的安排,这件事不会很正式。

    许诺自认自己从不是善于诉说的开发性格,她更喜欢温吞的文字和倾听对方的话语。这样在话题中掌握主动权的机会,在平常生活中少有,和秦书交流起来却并不感到困难。

    她忍不住的想,或许有对方太过紧张有关。

    “我吗?我家人确实喜欢读书。不过,是史书。”秦书一边放下记录的手机,一边笑着端起桌上的咖啡,“我父亲对于秦朝的历史颇感兴趣,在加上我姓秦,他就给我起了这样一个名字。谢谢您的咖啡,等会我来付钱吧?”

    “钱我付就行了,”在秦书不好意思的眼神里,许诺接着说道,“我有她们家的会员卡,总不能闲着不用。请你喝咖啡,我还能赚些积分。”

    秦书笑着脸上露出两个酒窝来,“没看出来您是个幽默的人。”

    “你能接受卡布奇诺的味道就好,”大概是秦书的表情不再那么紧张,许诺抬起头视线转向窗外语气慢腾腾地说起了他提问的关键点,“您听过雨声吗?”

    “我个人对于咖啡没有那么多挑剔,至于雨声现在的窗外就在下雨。不过,我从未仔细听过。现在听起来来得及吗?”

    “雨声对我来讲,像是一场朦胧的雾。淋起雨来,是潮湿的雨滴附着在衣服上,过后时犹如一场新生。脱离潮湿的阴霾,进入新的开始。听着雨滴滴落的声响,能有一场新的期盼。”

    每一场雨,就是一场新生。

    “这是你的理念吗?”秦书若有所思地蹙着眉,下意识地思考着她话里的意思。这或许就是普通人和作者的区别,他在雨里品不出什么,而在许诺眼里是新生。

    “应该是,”在秦书的眼里,许诺倒影在玻璃窗处的身影逐渐朦胧起来,她的眼里突然蒙上一层雾,让人看不清,她顿了顿嗓音里泛起沙哑,“不,更多的是怀念和补救......”

    “我有一个问题。如果,真的可以时光倒流,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许诺转过头来,面向面前的人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我想要新生,可我是个普通人。我们永远不能将过去的事情重新开始,时间一但从手中溜走,就不会在回来。”

    “我创作出这本《新生》,从一开始就在想要时间倒流,重获‘新生’。”

    窗外的雨滴拍打在窗户上,细密的雨滴声仿佛流入血液中,弥漫全身。

    “我不知道,这可能要等到我需要做出这个回答时。我才能做出真正的答案,我不能为没开始的人生做出回答。”

    “你还有其他的问题吗?”许诺没有对他的答案做出评价,接着开口问道。

    “您书中主人公经历的事情,有原型吗?或者说,原型是不是您自己?”秦书原本的问题是访问主人公是否有原型,在后半段的时候他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如果没有之前许诺的回答,他会提起之前的问题,现在这个问题不如说是揣测,更直接点可以是摆明答案。

    “是我自己,”许诺回答的坦然,“当然不可避免一些‘艺术加工’。”

    秦书是阅读过许诺的《新生》才来做的采访,对其中的故事不说是了如指掌,起码有印象。有了许诺的回答,其中一些敏感问题,显然不能明说他就简略一些,“您认为这本书,对于您的创作生涯最大的启发、影响是什么?”

    许诺一一回答着他的问题,态度始终如一。

    倒是最后,秦书显得尤为焦躁。有些问题,甚至有关于许诺私人的问题在里面。不过,他不曾刨根问底,基本上一带而过。

    时间匆匆于指尖溜走,六点时窗外照旧下着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就像一场迟迟未到的新生。

    许诺最终还是从服务员那里接过剩下的唯一一把备用的雨伞,还捎带了一旁犹豫地还想等雨停的秦书。

    “我送你去公交车站,你总不能淋着去。这是最后一把伞,雨估计是不会停了。”她简单地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秦书怀着犹豫的心情,最后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

    他是淋雨过来的,如果在淋回去,没准会得一场重感冒。

    朦胧的一场大雨里,许诺撑着伞送秦书到公交站台,黑顺的长发落在脸颊处,时不时滑过秦书帮忙撑伞的双手,他始终不敢抬起头注视身边人黑亮的眼睛。

    在雨里,心跳声好像和雨滴声混合在一起渐渐分不来。

    独自一人撑着伞,走在回家的路上,听着耳边的雨滴打着伞面上逐渐传来的滴答声。许诺忍不住伸出手去,迎接天空掉落的“天使”,脸上逐渐露出笑容。

    我也能像当初的你一样照顾别人了。

    魏叙,你什么时候能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

    雨要停了,你会不会撑着伞站在下一个路口。

    雨停了,我们会再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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