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遗言吗?”

    入耳便是恶魔低语的催命符,御缘千水视线还不明朗,窒息感就接踵而来。御缘用力拍打着他的手臂,示意他先放开。

    夏油杰松开了手,冷眼看着她跌在地上。

    又回来了。

    两次回溯,御缘千水捕捉到了共同之处——好像断气前执着哪个时间点,死后就会在这个时间点回溯。

    比如她第一次,她不解为何一直感情甚好的男友会开门杀,于是死后回到了开门前。

    比如刚刚,她想要知道夏油杰叛变的理由,然而含恨而终。现在回到了那个可能能够获取这一情报的场景。

    也就是说,让她知道了“理由”“什么时候开始”的答案,就能回到他崩坏之前。

    “呕、咳咳……!”御缘千水胃里翻江倒海,趴在地板上干呕。

    “又不吃早饭。”夏油杰蹲下,撩开她的发丝,小心翼翼地别到耳后,“你现在的眼神好像在说要捅死我。”

    “怎么会?”御缘千水撑起身体,“我没有遗言。请你在我死之前回答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让无所不能的杰这样烦恼,一定是了不起的事。”她皮笑肉不笑。

    夏油杰垂下眼,半长的黑色发丝倾斜而下,“……千水,你讨厌人类么?”

    什么——?

    男友、呃,前男友不仅疯了,还疯的这么这么哲学。

    御缘脑袋宕机了两秒,刚想附和就在他危险的表情下住了嘴,实话实话,“不。”

    他不置可否,连睫毛都没颤动,“然后呢?我想多听听你说话。”

    “相反,我喜欢人。生养我的父母、教导我的老师,以及恋爱期间的前男友——”

    “我没有答应吧?”他冷声开口。

    御缘默默翻了个白眼:“那我说的是别人。”

    “反正就是这样。”她反问,“你呢?难道你不喜欢人吗?你尊敬的夜蛾老师、形影不离的挚友、聪明的后辈,这些,不都是‘人’吗?”

    御缘千水正在为自己的嘴炮能力感到窃喜,就听到他喉间溢出的低笑:“果然,排列出来的人都是术师。”

    “千水,你一定觉得我很蠢吧?”

    “蔑视非术师的我,否定这样的自己的我……我竟然被这么简单的问题困扰许久。”

    “好在,此时此刻,我终于看清了我的‘心’。”

    夏油杰单手掐住御缘的下颌,迫使她抬头,“告诉我‘前男友’是谁,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什么、什么、又跟什么?

    御缘千水满脸问号,刚想打断他就听到他突然蹦出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这是要放过她的架势吗?

    ——有没有前男友?

    这个问题御缘千水已经回答过几百遍,无论是前辈还是男友在听到“没有”时,都会露出出乎意料的表情,在她反复申辩下,终于保持了半信半疑的状态。

    就看他这个情况,御缘千水合理怀疑说没有或者“你”,夏油杰都会把她刀了。

    要是随口编一个人名,夏油杰会先千里追凶,然后再把她刀了。

    “抱歉。”御缘安静了半晌,转移话题:“……没能察觉到你的异常是我的失职,早知道,我就多关心你一点了。”

    “嗯,我等着。”夏油杰无意义地应着,“但是你才不会。回到过去,你一定离我这种人远远的。”

    啊,说中了。

    与堪比自己肚里蛔虫的男友相比,御缘千水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对方。

    他平常有这么疲惫吗?他这几天执行了什么任务?杀了她之后要逃去哪里?

    她不知道。在恋爱的这三年里,好像都是杰来京都找她的。

    “好无聊,杰。”反正难逃一死,御缘千水顺势仰起下巴,好让自己的姿势舒服一点。微微扬起嘴角,“Kiss吗?”

    金发少女长着一张艳丽迷人的脸,窗外的阳光撒在她清透的瞳孔上,明媚的笑容令所有色彩都黯然失色。

    夏油杰停住手上的动作,狭长的眼睛眯了眯:“?”

    他很擅长做这种轻佻的表情,以至于让御缘千水在这种处境下都能脸红,“算了,我什么都没说……唔!”

    黑发落在她眼皮上,安宁的香味瞬间弥漫。

    顿了顿,御缘千水才阖上双眼。

    “千水?”

    有温柔的声音从遥远处传来。

    好温暖。

    “不哭不哭,妈妈在这里……”

    妈……妈?

    入目是纯白的天花板,紧接着就是一张和母亲有八九分相似的面庞,倒不如说,那就是年轻的母亲。

    御缘千水惊疑不定地望着那张脸,在她担心的眼神下张开双手——

    没有刀子刺下的余震,没有猩红粘稠的血……一双白皙、无害的小手。

    视觉效果实在太过割裂,御缘有些恍惚,喃喃道:“妈妈。”

    “宝贝,我在。”妇人把自己的女儿拥入怀中,手掌有节奏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没事的,没事的。”

    母亲的掌心很暖和,怀抱香香的。御缘千水抱紧了她的腰,抽抽噎噎地解释:“我刚刚、做了噩梦。”

    她亲手捅穿了男友的背部,血量惊人无比。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特级也能被刀弄死……或许没死。

    御缘千水被血水喷了满头,根本不敢对上他的眼神,更别说去检查他的生命体征。在他发动术式之前,御缘千水就自裁了。

    “唉?”母亲听起来很惊讶,声音慢悠悠地,仿佛一首古典的摇篮曲,“连千水都害怕的噩梦一定很恐怖,辛苦了……”

    “既然这样,千水还想去找夏目玩吗?”

    御缘千水听到陌生的名字,迷茫地问:“夏目?”

    母亲忍俊不禁,点点她的鼻尖:“夏目,夏目贵志。你这家伙不是和人家约好了暑假要去找他吗?”

    谁啊?

    御缘千水撇了撇嘴:“我不想去了。”

    “但是,是你先约人家的哦。就算反悔了也要亲自和对方说清楚吧,千水?”

    “如果不想找夏目的话,过几天陪妈妈去一趟夏油家怎么样?”

    妈妈吐出了让御缘惊掉下巴的名字。

    现在她是八岁还是九岁……大概在觉醒术式之前。总之,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这时听到“夏油”二字。

    御缘结结巴巴地重复:“夏、夏油又是哪位?”

    也许仅仅是撞姓氏了……

    “你肯定不认识啦,是我的朋友哦,她的儿子刚好和你同龄。”御缘妈妈摸了摸她的头,“因为你前阵子一直想吵着找夏目嘛,我就没有和你提起过这件事。”

    “那你要去吗?御缘。”

    眼前亚麻发色的小男孩神态认真,无辜的棕眸眨了眨,又移开,“抱歉,我……”

    “啊!夏目你又道歉了!”御缘千水笑嘻嘻地在对方脸上贴上竖条便签,“一、二、三,正好四个对称了唉!”

    “三分钟四句道歉,我立下的‘束缚’厉害吗?”御缘千水十分得意。浑然忘记自己面对的是真小孩。

    “嗯。”夏目贵志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配合地不去追问她的答案。

    “说起来,你立下的‘束缚’还真奇怪呢。”御缘疑惑地凑近,想要通过他的举动察觉到什么端倪,“‘相信我’是什么意思。”

    比起朴实无华的“不许说抱歉”,夏目这个确实让人不明觉厉。

    “就是互相信赖,认为正确或确实,不怀疑。”他脱口而出,脸颊红彤彤的。小男孩还穿着简单的米色卫衣,可爱得不行。

    御缘噗嗤一笑,眼睛弯了弯:“我没有在考你学问啦,我问的是‘束缚’呀,我看起来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竟然特地定下这种束缚。”

    “不是的。”话音刚落,夏目就急着否定,道歉的话卡在喉间,他攥紧拳头,闷声道,“反正,你之后就知道了。”

    “OK~”御缘千水选择遵守“相信我”的束缚。

    她“啪嗒”一声躺在榻榻米上,向夏目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好了,你快躺过来,这个地方看天空好漂亮。”

    她躺在窗边,兴高采烈地望着明亮的窗外。

    延伸的树枝遮住了四方天地的一角,斑驳的树影穿过窗户落在脚上,带着太阳的温度。

    御缘千水眼睛被照得眯成一条缝,正午的阳光终于让她有种“活过来了”的安心感。

    活着,真是太棒了。

    “是吧?”御缘千水偏头去询问夏目的想法。她很喜欢乡下的风景,天空一望无际,大块成片的白云幽幽飘过,麻雀扑棱着翅膀,停靠在电线杆上。

    棕灰色的鸟刚想飞到树枝上,就被树上的暗影一巴掌扇飞了。

    “这个麻雀好呆哦,夏目!”御缘千水哈哈大笑。这个场景就在眼前,忽视那道长得歪瓜裂枣的影子,看起来就像是麻雀控制不了平衡飞出去了一样。

    被点到名的夏目贵志心一跳,沉默了许久开口:“御缘,树上的东西,你看到了吗?”

    “什么?”御缘千水一时不能反应。

    “就是全身灰灰的,一只眼睛的那个……”夏目的音量在看到御缘震惊的表情后逐渐变小,“对不起……我又说了奇怪的话。”

    御缘千水都没心思在意那个束缚小游戏了。她看看窗外,又看看夏目,“灰发独眼,戴着斗笠的那个?”

    斗笠?

    夏目看向大树,那个怪物的确戴着斗笠。御缘既然说出了“它”的特征,那就说明——

    “可以哟。”

章节目录

发疯后连崩坏杰都吻了上来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小蜘蛛大人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小蜘蛛大人并收藏发疯后连崩坏杰都吻了上来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