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陈翼鹤,调皮,肆意,在梅雪珍的过去里鲜明的存在着。他们相识的第一个三年,是从小学三年级开始。这也算一种极大的缘分了,临市的两个孩子能相识,相知,在三年后的今天,梅雪珍又能再次见到这个熟悉名字。
小时候,梅雪珍的父母对自己唯一的女儿,一直保持着放养式的教育,在这种随意的模式下,梅雪珍反而成了“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她的父母很少担心她学业上的问题。但在三年级这年,梅母身边的同事都在讨论小学转校的问题,本市的小学基本差不多,但临市却有很多知名的私立小学。在同事们的天天讨论下,梅母渐渐也动了心思。
“老公,你不是之前有个朋友在清港市外国语小学做副主任吗?要不你去问问。”梅母在某天下班向梅父提出建议。
“算了吧,小学都差不多,以后再说。”梅父对这件事倒不怎么在意。
“怎么能这么说呢?之前放养就算了,现在想想孩子每一步都很重要啊,现在像什么常青藤,外国语都开始扩招了,让珍珍去试试也不是坏事……”
…………
“好,好,好,听你的,我打个电话问问吧”梅父实在受不了唠叨,最终还是投降了,拿起手机,站起身,打过去一个电话。
…………
“这样哒,好,麻烦你了。”挂断电话,梅父坐下“人家老师说,像这种提招考试都是要提前准备的,珍珍去参加的话希望不大。”
“那怎么办。”
“所以又说了,让珍珍去他那里补课,每周六,上一天,还有其他老师,说都是常青藤和外国语的。”
梅母沉思良久“那就让珍珍去吧,反正我们这边离他市区也就半个小时的路。”
于是,从来没补过课的梅雪珍,将要开始她人生中的补课之路。
补课的小孩只有七个(算上梅雪珍)。
她其实对这件事抱有既抵触又激动的心情,好似站在一片森林前,森林后是令所有人动容的,美丽的深潭,而深潭前危机四伏,一切不可洞察的快乐。
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孩子除了她和另两个女孩家境平平,其他的孩子都是家境富贵的少爷小姐;另一方面从小都没补过课的她无疑是好奇的,向往的。
爸爸所认识的老师姓卞,教语文,一个岁数适中的男老师,个子矮小,精干,不戴眼镜的脸不笑时透着严肃,当他开口又会觉得是个平易近人的亲切老师了。
教数学的是个年轻有活力的男老师,开着昂贵的豪车,看起来从不会生气。
英语老师胖胖的,却不怎么可亲,笑的时候带着可能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奸感,梅雪珍对他的初印象不怎么好。
新的一个学期,梅雪珍才加入一同加入的还有个大小姐,这才凑齐了七个人。
大小姐姓陆,叫陆萏音,个子偏高梅雪珍在这样的女孩儿面前确实没气场。她是个趾高气昂的大小姐,没几节课的安分,就开始邀约其他的三个女孩子(包括梅雪珍,李孟妤,明彩娢)一起在中午两个小时休息时间里逛街,准确来说去的只有一个地方,补课附近的罗森便利店,一切的花销都由这位大小姐承担,她心情好了,自然连带着三个朋友(小跟班)跟着开心。
而梅雪珍三人唯一学要付出的就是耐心,时间,小部分自尊以及学会倾听。
听陆菡音的吹牛,随时随刻帮她跑腿,以及来自她的一些看不起。
不置可否的是,在梅雪珍看来,这确确实实是一种交易,每个人都付出这一些也得到一些,陆菡音只是在花钱买“朋友”,虽然梅雪珍务实,说的难听点叫“拜金”,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线,既然是交易,那在一切进行的时候,她是会认认真真去做一个朋友的,她也会对陆菡音有真心实意的好。
可能是因为,在梅雪珍看来陆菡音也是个有些可怜的女孩儿,她见过陆菡音的妈妈带着她弟弟来接她(梅雪珍所见唯一的一次,总之大多数时间他只见过他的爷爷来接他。),她看见陆菡音尽力的逗弄着,她母亲怀里抱着的,3岁多的小弟弟,这是梅雪珍见过的她最谄媚的一面。是了,一点也不像在她们面前的,骄傲的陆菡音。
可无论他怎么逗弄,想亲近,母亲都只是冷着一张脸,抱着弟弟走在前面,也不顾她追不追的上。这一幕,是专业的摄影师都无法利用构图构建出的割裂感,明暗的两个世界,一清二楚。
突然的,梅雪珍心里缓缓长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是一点点的怜悯和同情,是她本不该用在陆菡音身上的感情,但又突然的,释怀了……
陆菡音只是在花钱买爱罢了。
梅雪珍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和陆菡音交往,直到六年级下学期,离小升初只剩半月,虽然梅雪珍的爸爸妈妈一直希望她能够转到一个好的小学,但现实是其实梅父梅母对这件事的热度渐渐消散了,也就不再关心。
那次,是陆菡音唯一一次请假,只剩她和李孟妤,明彩娢一起吃中饭,没了陆菡音,等饭的过程又有些无聊,李孟妤就开始吐槽起了陆菡音“说什么成绩好,确实我认识她的同学说,她也就考个七八十分,天天吹牛……”
明彩娢也开始了,堆积的恼火和窝囊,一旦有了宣泄口是止不住的“对呀,还说什么外国语的校长是她阿姨,初中就去读外国语,笑死,她要能读会到现在都不去……”
梅雪珍不敢说话,更不敢回应,她觉得现在自己在这儿听着,其实就已经违反了作为一个朋友的准则了,她有些愧疚。
“雪珍,你怎么不说话,平时她对你可是我们当中最不好的了。”
梅雪珍暗道:糟了
“没什么,都知道的,就不用说了。”梅雪珍要崩溃了,这句话在她心里,真是一个影子,一个魔兽的影子,让梅雪珍的心很难受,尽管她知道陆菡音不会知道,可她无法毫无隔阂的以后去面对她,这是对她心中的,她认定的友谊的一种不洁的表现。
或许是一种过激的想法和反应了,但这只是梅雪珍她的自尊心和她心底的标准而起的念头,六年级的孩子是会把友情看的很重,很纯洁,很雪白的。
梅雪珍做了一个决定,她要把选择权交给陆菡音。
这迫使梅雪珍煎熬了一整个星期,她纠结过,挣扎过,也曾坏心思的想其他两个人说的不更过分吗?破坏的不更过分吗?为什么自己还有内疚呢?一句话而已,有必要这么较真吗?没有人会告诉陆菡音那一天她说了什么,只要自己不做这件事,她以后还能享受着陆菡音带来的金钱以及好处。但梅雪珍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这样做。
在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过之前,梅雪珍将一张字条传给了旁边的陆菡音。
字条上是她花了一星期想出来的最为委婉的一句话“音音,其实就算你不吹牛,不花钱,我们也能成为朋友的。”
传这张纸条的时候,梅雪珍想起了一件事,关于她和陆菡音。当时她不想一直接受着陆菡音的馈赠,但自己又没有她那么多钱,想要报答她,这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不过有一天她听陆菡音夸赞一款意面,说下次还要吃,梅雪珍偷偷记在心上了。那时候的她是非常幼稚的,只想着记着一个人的喜好是能够让她开心点,但她从没有深想下去陆菡音是真的喜欢吗?梅雪珍在第二天中午请陆菡音吃意面,却又被她嘲讽了。
其实到现在,不论多长时间都好像让她无法看透陆菡音。
送出纸条的那个中午,陆菡音的脸色十分差,这次她没有叫上梅雪珍,却又故意的买了梅雪珍最喜欢吃的东西,带回了教室,放在桌上。
说一点也不后悔是假的,梅雪珍还是很想吃好吃的的,但她忍下了,故意不去看那边的方向,陆菡音不知去干什么,留下李孟妤和明彩娢,两个女生跑过来对梅雪珍说“你真厉害。”
是啊,真的很厉害,居然能把真心话讲出来。这是一种苦涩的真实。
梅雪珍只是苦涩的笑笑,不说话。
两个女生指着放在陆菡音桌子上的袋子,对,梅雪珍说“雪珍,你要不然就吃一点吧?她不会发现的。要不然就说是我们吃的。”
这是来自女生的好意,但是梅雪珍他不能接受,因为这样的好意也是不正确的的。小孩子的幼稚,天真和邪念,总是这样混在一起,分也分不清,无端的让人感到悲哀。
这只是开始对立的第一件小事而已,后面的事更让人伤心。
都让梅雪珍不愿意再想起了,但唯一有一件事是不同的,牵扯进的是她和陈翼鹤的事。
陆菡音的坏和针对,让梅雪珍寒心,自己其实从来不懂人心,但时隔三年以后想想不论自己的那张纸条上写上什么,对于陆菡音来说都是将她苦苦维持已久的面具撕碎吧。善意的或者恶意的,在那样撕碎的愤怒里是看不透的,更何况又是那样一个以跋扈维持的女孩。
因为梅雪珍自己心里有愧,所以导致陆菡音无论做什么,她都会容忍,这样的容忍,对陆菡音来说无疑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痛楚。
憋闷让她做了更新过分的事,陆菡音假意的来骗梅雪珍说要带她去罗森买东西,梅雪珍心里当然是清楚的,这绝对是有陷阱的,可是自己又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希望她们之间是可以,重新恢复原样的。
陆菡音在怂恿她买东西,她不敢,小心翼翼的,到最后只拿了一瓶水。
最后,在陆菡音的讥笑下,梅雪珍愣住了,她没想到会做的这么过分,陆菡音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是梅雪珍要请她,把一大堆的东西就这样放上收银台。
是真的裂开了,从前的所有好的,坏的都成空白。
“你怎么能够这样呢?”梅雪珍咬着唇有些想哭。她其实一直都是个爱哭的孩子,因为会畅快的哭,所以他也会畅快的笑,这才使平常的她看起来乐观。
陆菡音冷声说“买不起?那就别说。穷鬼!……”她环着的手臂是那样的嚣张。
居高临下……好让人难堪
其实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几分钟,但梅雪珍觉得这好像是时间都已经凝固了,在时间的夹缝中已经走过了几万年的时光,几万年的冷让她打颤。
在这几万年未走完时,陈翼鹤走进来了,这么久来的冤家,让梅雪珍毫不置疑的想他就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但并不是的,那一次是唯一一次,梅雪珍觉得陈翼鹤好像也没有那么不靠谱,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好像也没有那么毒舌。
他插在了自己的前面,好坚定的背影……
“陆菡音,你过分了。”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又利索的结了账,只留脸色难堪的陆菡音和其他两个女孩。
在梅雪珍还没有解冻的几秒里,陈翼鹤拉着她的包带走出了店,夏季是存在两个世界的,刚才的一切寒冷,骤然间又回到了有蝉鸣,有喧闹声,有热浪的香樟树笼下一片阴影的长街上。
走了好一段路,梅雪珍才回暖,脱口而出的是一声谢谢。
走在前头,拖着她的陈翼鹤,在听到这一声谢谢后突然停住了,梅雪珍吓回了神,险些撞上。
“你平时对我不是挺能耐的吗?这一次怎么不知道反嘴说回去了?感情是窝里横啊——”陈翼鹤转过身来阴阳。
“谁窝里横,我只是……”梅雪珍的声音静下去,是一片无声。但是一片无声,让梅雪珍心中翻腾的,涌动的一大片情绪又这样升了起来。
是稀稀索索,老鼠啃食的声音,在心底煎熬的,流出隐蔽的不可见光的羞耻。
这让她感觉到了距离,陈翼鹤帮她又是为什么呢?
她不想去想,现在心中都是令人窒息的难受情绪,他蹙起了眉,这种感受就好像在万人瞩目的情况下,做一张什么都不会的试卷。
压抑。
“还没缓过来,说说,以前的伶牙俐齿都去哪儿了?我就想让你知道以后再怎么样,被欺负了也要反抗。跟我你倒是挺勇敢的,以后这种事再不行你就到我前面来说。唉,没见你这么懦弱的时候,不管怎么说,虽然我们两个相看两生厌,但作为同学吧我还是会护你一点的…………”陈翼鹤脸上是担忧的。
“你唠叨死了。”低头看地的梅雪珍突然反了一嘴,又后知后觉的感到了风吹过面庞时的湿凉,竟又是后知后觉的流泪了,在地上的水滴溅起一圈圈尘土,抬起了头愿去看那小小的痕迹。
陈翼鹤也发现了,他感到了无措,可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的看着她哭,或许发泄完,就没事了。
陈翼鹤看着,梅雪珍的哭算不上美,更不是梨花带雨的那种,但也不丑,像急来的雷阵雨,说下就下,但又保留着一些温婉,她哭时是无声的,但哭的不仅是她那黑黝的瞳,哭的还是她沾湿的睫毛,红润的眼眶和柔弱的柳眉,泪珠子大片大片的砸在她萎缩的苹果肌中,经历一番滚动在快速滑下,唇角有意无意的凋落,陈翼鹤发现,梅雪珍左脸独有的,孤零零的一个小梨涡在哭时也会显现。她脸上的肉耷拉着,快要融化在溪流里一般。泪沿着骨头一点点的游过再滑下……这是梅雪珍的哭,让陈翼鹤记了三年的平凡又独特的哭。
梅雪珍哭着哭着,也不知道自己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复又觉得人类的感情真复杂。
哭的时候又会想着很多,各种各样的情绪像大杂烩。湿润朦胧的眼睛对上陈翼鹤的眼睛,梅雪珍想到听谁说的呢?“泪是人类最小的海洋。”
情绪完整的过去,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梅雪珍的思绪又转回眼下的事,看着“加好友”三个字,忽的有了动力。不管是不是,先试一试吧。
但如果真的是陈翼鹤,那么他会同意帮自己吗?
梅雪珍心里又没底了。
小时候,梅雪珍的父母对自己唯一的女儿,一直保持着放养式的教育,在这种随意的模式下,梅雪珍反而成了“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她的父母很少担心她学业上的问题。但在三年级这年,梅母身边的同事都在讨论小学转校的问题,本市的小学基本差不多,但临市却有很多知名的私立小学。在同事们的天天讨论下,梅母渐渐也动了心思。
“老公,你不是之前有个朋友在清港市外国语小学做副主任吗?要不你去问问。”梅母在某天下班向梅父提出建议。
“算了吧,小学都差不多,以后再说。”梅父对这件事倒不怎么在意。
“怎么能这么说呢?之前放养就算了,现在想想孩子每一步都很重要啊,现在像什么常青藤,外国语都开始扩招了,让珍珍去试试也不是坏事……”
…………
“好,好,好,听你的,我打个电话问问吧”梅父实在受不了唠叨,最终还是投降了,拿起手机,站起身,打过去一个电话。
…………
“这样哒,好,麻烦你了。”挂断电话,梅父坐下“人家老师说,像这种提招考试都是要提前准备的,珍珍去参加的话希望不大。”
“那怎么办。”
“所以又说了,让珍珍去他那里补课,每周六,上一天,还有其他老师,说都是常青藤和外国语的。”
梅母沉思良久“那就让珍珍去吧,反正我们这边离他市区也就半个小时的路。”
于是,从来没补过课的梅雪珍,将要开始她人生中的补课之路。
补课的小孩只有七个(算上梅雪珍)。
她其实对这件事抱有既抵触又激动的心情,好似站在一片森林前,森林后是令所有人动容的,美丽的深潭,而深潭前危机四伏,一切不可洞察的快乐。
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孩子除了她和另两个女孩家境平平,其他的孩子都是家境富贵的少爷小姐;另一方面从小都没补过课的她无疑是好奇的,向往的。
爸爸所认识的老师姓卞,教语文,一个岁数适中的男老师,个子矮小,精干,不戴眼镜的脸不笑时透着严肃,当他开口又会觉得是个平易近人的亲切老师了。
教数学的是个年轻有活力的男老师,开着昂贵的豪车,看起来从不会生气。
英语老师胖胖的,却不怎么可亲,笑的时候带着可能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奸感,梅雪珍对他的初印象不怎么好。
新的一个学期,梅雪珍才加入一同加入的还有个大小姐,这才凑齐了七个人。
大小姐姓陆,叫陆萏音,个子偏高梅雪珍在这样的女孩儿面前确实没气场。她是个趾高气昂的大小姐,没几节课的安分,就开始邀约其他的三个女孩子(包括梅雪珍,李孟妤,明彩娢)一起在中午两个小时休息时间里逛街,准确来说去的只有一个地方,补课附近的罗森便利店,一切的花销都由这位大小姐承担,她心情好了,自然连带着三个朋友(小跟班)跟着开心。
而梅雪珍三人唯一学要付出的就是耐心,时间,小部分自尊以及学会倾听。
听陆菡音的吹牛,随时随刻帮她跑腿,以及来自她的一些看不起。
不置可否的是,在梅雪珍看来,这确确实实是一种交易,每个人都付出这一些也得到一些,陆菡音只是在花钱买“朋友”,虽然梅雪珍务实,说的难听点叫“拜金”,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线,既然是交易,那在一切进行的时候,她是会认认真真去做一个朋友的,她也会对陆菡音有真心实意的好。
可能是因为,在梅雪珍看来陆菡音也是个有些可怜的女孩儿,她见过陆菡音的妈妈带着她弟弟来接她(梅雪珍所见唯一的一次,总之大多数时间他只见过他的爷爷来接他。),她看见陆菡音尽力的逗弄着,她母亲怀里抱着的,3岁多的小弟弟,这是梅雪珍见过的她最谄媚的一面。是了,一点也不像在她们面前的,骄傲的陆菡音。
可无论他怎么逗弄,想亲近,母亲都只是冷着一张脸,抱着弟弟走在前面,也不顾她追不追的上。这一幕,是专业的摄影师都无法利用构图构建出的割裂感,明暗的两个世界,一清二楚。
突然的,梅雪珍心里缓缓长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是一点点的怜悯和同情,是她本不该用在陆菡音身上的感情,但又突然的,释怀了……
陆菡音只是在花钱买爱罢了。
梅雪珍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和陆菡音交往,直到六年级下学期,离小升初只剩半月,虽然梅雪珍的爸爸妈妈一直希望她能够转到一个好的小学,但现实是其实梅父梅母对这件事的热度渐渐消散了,也就不再关心。
那次,是陆菡音唯一一次请假,只剩她和李孟妤,明彩娢一起吃中饭,没了陆菡音,等饭的过程又有些无聊,李孟妤就开始吐槽起了陆菡音“说什么成绩好,确实我认识她的同学说,她也就考个七八十分,天天吹牛……”
明彩娢也开始了,堆积的恼火和窝囊,一旦有了宣泄口是止不住的“对呀,还说什么外国语的校长是她阿姨,初中就去读外国语,笑死,她要能读会到现在都不去……”
梅雪珍不敢说话,更不敢回应,她觉得现在自己在这儿听着,其实就已经违反了作为一个朋友的准则了,她有些愧疚。
“雪珍,你怎么不说话,平时她对你可是我们当中最不好的了。”
梅雪珍暗道:糟了
“没什么,都知道的,就不用说了。”梅雪珍要崩溃了,这句话在她心里,真是一个影子,一个魔兽的影子,让梅雪珍的心很难受,尽管她知道陆菡音不会知道,可她无法毫无隔阂的以后去面对她,这是对她心中的,她认定的友谊的一种不洁的表现。
或许是一种过激的想法和反应了,但这只是梅雪珍她的自尊心和她心底的标准而起的念头,六年级的孩子是会把友情看的很重,很纯洁,很雪白的。
梅雪珍做了一个决定,她要把选择权交给陆菡音。
这迫使梅雪珍煎熬了一整个星期,她纠结过,挣扎过,也曾坏心思的想其他两个人说的不更过分吗?破坏的不更过分吗?为什么自己还有内疚呢?一句话而已,有必要这么较真吗?没有人会告诉陆菡音那一天她说了什么,只要自己不做这件事,她以后还能享受着陆菡音带来的金钱以及好处。但梅雪珍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这样做。
在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过之前,梅雪珍将一张字条传给了旁边的陆菡音。
字条上是她花了一星期想出来的最为委婉的一句话“音音,其实就算你不吹牛,不花钱,我们也能成为朋友的。”
传这张纸条的时候,梅雪珍想起了一件事,关于她和陆菡音。当时她不想一直接受着陆菡音的馈赠,但自己又没有她那么多钱,想要报答她,这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不过有一天她听陆菡音夸赞一款意面,说下次还要吃,梅雪珍偷偷记在心上了。那时候的她是非常幼稚的,只想着记着一个人的喜好是能够让她开心点,但她从没有深想下去陆菡音是真的喜欢吗?梅雪珍在第二天中午请陆菡音吃意面,却又被她嘲讽了。
其实到现在,不论多长时间都好像让她无法看透陆菡音。
送出纸条的那个中午,陆菡音的脸色十分差,这次她没有叫上梅雪珍,却又故意的买了梅雪珍最喜欢吃的东西,带回了教室,放在桌上。
说一点也不后悔是假的,梅雪珍还是很想吃好吃的的,但她忍下了,故意不去看那边的方向,陆菡音不知去干什么,留下李孟妤和明彩娢,两个女生跑过来对梅雪珍说“你真厉害。”
是啊,真的很厉害,居然能把真心话讲出来。这是一种苦涩的真实。
梅雪珍只是苦涩的笑笑,不说话。
两个女生指着放在陆菡音桌子上的袋子,对,梅雪珍说“雪珍,你要不然就吃一点吧?她不会发现的。要不然就说是我们吃的。”
这是来自女生的好意,但是梅雪珍他不能接受,因为这样的好意也是不正确的的。小孩子的幼稚,天真和邪念,总是这样混在一起,分也分不清,无端的让人感到悲哀。
这只是开始对立的第一件小事而已,后面的事更让人伤心。
都让梅雪珍不愿意再想起了,但唯一有一件事是不同的,牵扯进的是她和陈翼鹤的事。
陆菡音的坏和针对,让梅雪珍寒心,自己其实从来不懂人心,但时隔三年以后想想不论自己的那张纸条上写上什么,对于陆菡音来说都是将她苦苦维持已久的面具撕碎吧。善意的或者恶意的,在那样撕碎的愤怒里是看不透的,更何况又是那样一个以跋扈维持的女孩。
因为梅雪珍自己心里有愧,所以导致陆菡音无论做什么,她都会容忍,这样的容忍,对陆菡音来说无疑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痛楚。
憋闷让她做了更新过分的事,陆菡音假意的来骗梅雪珍说要带她去罗森买东西,梅雪珍心里当然是清楚的,这绝对是有陷阱的,可是自己又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希望她们之间是可以,重新恢复原样的。
陆菡音在怂恿她买东西,她不敢,小心翼翼的,到最后只拿了一瓶水。
最后,在陆菡音的讥笑下,梅雪珍愣住了,她没想到会做的这么过分,陆菡音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是梅雪珍要请她,把一大堆的东西就这样放上收银台。
是真的裂开了,从前的所有好的,坏的都成空白。
“你怎么能够这样呢?”梅雪珍咬着唇有些想哭。她其实一直都是个爱哭的孩子,因为会畅快的哭,所以他也会畅快的笑,这才使平常的她看起来乐观。
陆菡音冷声说“买不起?那就别说。穷鬼!……”她环着的手臂是那样的嚣张。
居高临下……好让人难堪
其实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几分钟,但梅雪珍觉得这好像是时间都已经凝固了,在时间的夹缝中已经走过了几万年的时光,几万年的冷让她打颤。
在这几万年未走完时,陈翼鹤走进来了,这么久来的冤家,让梅雪珍毫不置疑的想他就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但并不是的,那一次是唯一一次,梅雪珍觉得陈翼鹤好像也没有那么不靠谱,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好像也没有那么毒舌。
他插在了自己的前面,好坚定的背影……
“陆菡音,你过分了。”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又利索的结了账,只留脸色难堪的陆菡音和其他两个女孩。
在梅雪珍还没有解冻的几秒里,陈翼鹤拉着她的包带走出了店,夏季是存在两个世界的,刚才的一切寒冷,骤然间又回到了有蝉鸣,有喧闹声,有热浪的香樟树笼下一片阴影的长街上。
走了好一段路,梅雪珍才回暖,脱口而出的是一声谢谢。
走在前头,拖着她的陈翼鹤,在听到这一声谢谢后突然停住了,梅雪珍吓回了神,险些撞上。
“你平时对我不是挺能耐的吗?这一次怎么不知道反嘴说回去了?感情是窝里横啊——”陈翼鹤转过身来阴阳。
“谁窝里横,我只是……”梅雪珍的声音静下去,是一片无声。但是一片无声,让梅雪珍心中翻腾的,涌动的一大片情绪又这样升了起来。
是稀稀索索,老鼠啃食的声音,在心底煎熬的,流出隐蔽的不可见光的羞耻。
这让她感觉到了距离,陈翼鹤帮她又是为什么呢?
她不想去想,现在心中都是令人窒息的难受情绪,他蹙起了眉,这种感受就好像在万人瞩目的情况下,做一张什么都不会的试卷。
压抑。
“还没缓过来,说说,以前的伶牙俐齿都去哪儿了?我就想让你知道以后再怎么样,被欺负了也要反抗。跟我你倒是挺勇敢的,以后这种事再不行你就到我前面来说。唉,没见你这么懦弱的时候,不管怎么说,虽然我们两个相看两生厌,但作为同学吧我还是会护你一点的…………”陈翼鹤脸上是担忧的。
“你唠叨死了。”低头看地的梅雪珍突然反了一嘴,又后知后觉的感到了风吹过面庞时的湿凉,竟又是后知后觉的流泪了,在地上的水滴溅起一圈圈尘土,抬起了头愿去看那小小的痕迹。
陈翼鹤也发现了,他感到了无措,可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的看着她哭,或许发泄完,就没事了。
陈翼鹤看着,梅雪珍的哭算不上美,更不是梨花带雨的那种,但也不丑,像急来的雷阵雨,说下就下,但又保留着一些温婉,她哭时是无声的,但哭的不仅是她那黑黝的瞳,哭的还是她沾湿的睫毛,红润的眼眶和柔弱的柳眉,泪珠子大片大片的砸在她萎缩的苹果肌中,经历一番滚动在快速滑下,唇角有意无意的凋落,陈翼鹤发现,梅雪珍左脸独有的,孤零零的一个小梨涡在哭时也会显现。她脸上的肉耷拉着,快要融化在溪流里一般。泪沿着骨头一点点的游过再滑下……这是梅雪珍的哭,让陈翼鹤记了三年的平凡又独特的哭。
梅雪珍哭着哭着,也不知道自己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复又觉得人类的感情真复杂。
哭的时候又会想着很多,各种各样的情绪像大杂烩。湿润朦胧的眼睛对上陈翼鹤的眼睛,梅雪珍想到听谁说的呢?“泪是人类最小的海洋。”
情绪完整的过去,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梅雪珍的思绪又转回眼下的事,看着“加好友”三个字,忽的有了动力。不管是不是,先试一试吧。
但如果真的是陈翼鹤,那么他会同意帮自己吗?
梅雪珍心里又没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