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香小心翼翼地拿起放在地上安稳不动的那坛酒,打开,然后,一饮而尽。

    酒还是当年的味道,却没有当年的人了。

    一声哐当,酒坛被扔在了地上,碎了。

    一声扑通,两个人从墙上蹦下来了。

    不,准确来说是一人,许续明是轻功非常安稳的落地的,只露出来了脚底压沙子的窸窣声响。

    葛褚本是可以好好下来的,却在要下来的那一刻,听到了坛子碎了的声音,她就脚尖一滑,摔下去了。

    还好,对她来说,不疼,但还有一定的伤害的。

    “半老,你怎么……呀!师父!你怎么倒了啊!”

    许续明看着碎在一旁的酒坛,微讶,然后又看到了迅速要站起身来的葛褚。

    葛褚站起身来,蹬他一眼,“虚伪!”

    说完,便看向了司香,她不胜酒力,身子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葛褚心下一惊,好不犹豫向她冲去。

    “司姐姐?”

    她扶着司香的肩膀,让她的头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整体就是一个女子抱另一个女子的姿势。

    司香脸颊红红的,眼中隐隐有泪花闪过。

    葛褚闻到的就是一片浓郁的酒气,混杂着两人衣襟上的香味。

    “这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许续明来到两人面前,感叹道。

    “我没事儿,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哈。”

    司香轻轻推开葛褚,身形还是一晃,但她嘴边还有着许笑意,晃晃悠悠走向了一个房间,窟通一声关上了门。

    葛褚酒味还未散尽,她便想着去泡个澡,她也想到了来时自己有逛遍这个府邸的,的确有看到一个温泉,是在…噢!在府邸后面的一片空地上建造的。

    周围还有假山,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假山,反正看着挺假。

    她便清了清嗓子,双手负后,装作一副良师益友的样子:“咳咳!为师先去泡个澡,你该干嘛干嘛,明天我们正是开始教学。”

    许续明掰了掰手指头,心里盘算着,两个月啊……我两个月不能修炼了!!这就有点过分了,但是,那个葛褚不是也需要两个月不修炼吗?

    这我就好受多了。

    再次看向葛褚,可是哪还有她人呢,只有她跑的极快后留下飞扬的尘土了。

    ——第一个月

    葛褚念及到自己两人修为还是个渣渣,便提议说先自己修行一个月,先提升提升实力,这样才有能耐对战鬼公主不是吗?

    两人皆这么想,便全票通过。

    “师父,给我指点指点!!”

    葛褚院内传来两人的争吵的声音,其中女子声音充满怒气,似乎把整个府邸都震撼了一下。

    她一脚把许续明给踹门外,指着他鼻子骂,“许续明!你确定你有心让我教导你?反而不是为了打扰我进阶的速度?!”

    许续明虽然躺在地下,却一手支着头,既悠闲,又有种桀骜的感觉。

    “当然不是啦,我是心的!”

    “给我死外边去……!!”

    这样的话语,在整座府邸中并不是不常见,有时两人还有在谁先试用温泉而发生争执。

    “我是你师父,你怎么就不懂得尊师重道呢?”

    好啊,这话的确很有威慑力去对付自己这个小徒弟儿,既可以说明自己是个好师父,又可以说许续明是个顽固的徒弟。

    许续明双手环胸,毫不退缩,气势有理:“那我是你的徒弟,你怎么不知道让让我呢?!”

    好的,一人不知道尊师重道,一人不知道让徒弟,那么这个纠纷就解决不下来了。

    最后,两人一致说让司香来决定,司香是向着葛褚的,便劝着许续明说让她先泡了。

    好吧,在半老的威慑下,许续明还是妥协了,没有再说一句怨言。

    司香已经习惯了两人这个样子,虽然说她向着葛褚,但有时还是会劝导她,说她的性子就是太过活泼,不服输,输了就会埋头苦干。

    一直,到自己有能力去挑战了为止。

    她劝葛褚,让她有时候动动脑子,该让的人,让一让是无妨的,只是不该让的事,有时候要拿出来自己的威势来,不能让自己受了欺负。

    葛褚念及是司香的劝导,便听进去了几分。

    虽然说争吵还是存在,但没有前几日的多了,直到道最后十天里两人才都专心修炼。

    这样清静的生活,便是司香最渴望的生活,可也往往,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不适,恶心。

    她在这个月内,也有喝过酒,但都是一个人在喝,很索然无味,但她也不敢找别人一同去喝,她怕吐露出自己的心声,把自己的忧愁全部都倾诉出来,那才是更不好受的。

    葛褚也喝过酒,她不敢去找司香喝,因为司香嘱咐过的,说喝酒不要找她喝就好,她怕自己出来丑在她的面前。

    所以葛褚就去找许续明喝啊,前几天白日争吵,而晚上两人就会去周围镇子里惩恶扬善,然后回来大醉一场,这也是令人舒服的生活啊。

    ——一个夜晚

    “今晚不醉不归啊!”

    夜晚,两人刚刚从镇上回来,一起商议好去许续明院子里痛痛快快喝一场。

    “师父,你有喜欢的人没有?”

    “有啊!怎么会没有!”

    “我也有!我喜欢阿禾!可是她……”

    半响,两人都醉醺醺的,一股子酒气萦绕在许续明的房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但这个话题,两人都开始蝶蝶不休了,吐出的话比地上的沙子都多。

    葛褚听到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揉了揉头发,感觉被浇了凉水一般,清醒了几分。

    “徒弟啊,想的长远一点嘛,你想和阿禾在一起,阿禾肯定也想和你在一起啊,放心吧,她指定喜欢你,我牵的线比月老还准!”

    “我知道啊,可是半老说的话,还是让我心有余悸啊。”

    葛褚拿着杯子的手一颤,杯子差点滚落在地,没错,司姐姐说阿禾和鬼公主有点关系,她信了。

    她此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也不知道什么话能让他好受一点。

    她斟酌半晌,伸出颤抖的手,趁着月光,轻轻在许续明银白的头发下揉弄了几下,嘴里还不忘找个理由安慰他。

    “你再想的长远一点嘛,你好好的听我指导,学会了血咒,那你就用血咒去对付鬼公主就好了,只要你杀了她,阿禾就能回来了,还有你自己也要尽心尽力的修炼,听到没?”

    许续明一手撑着头,微微眯着眼睛,眼中的感觉似乎是杀意,葛褚看着,他似乎信了,似乎也没信。

    ……

    深夜,偶尔传来几声打呼噜的声音,吵得葛褚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没办法,睡不着也很难受。她坐起来,穿上了鞋子,打开了门,门吱呀的声音并没有引起什么躁动。

    她在院子里修炼了一整夜,黑眼圈磨出来了,腿也坐麻了,翌日,天微亮,她才有了睡意,走近屋子里,伸了个懒腰,眼角浸出了泪珠,随便躺在床上,睡下了。

    ——第二月

    “徒弟!今天我开始我的教学了!”

    一大早的,天刚微亮,葛褚就来到许续明房门前,重重拍打着门,要不是彰显自己的礼貌,她早就施法或跳进去了。

    拍打一会之后,她才听到里门吱呀开的声音,她心头一激动,意念一动门哐的一声,碎了。

    她也不顾门的“伤势”,直冲冲朝着睡眼惺忪的许续明奔去。

    还好,她也及时刹住了车没有把他撞到。

    “小徒弟!进屋进屋!”

    许续明嘴角抽搐,这反应难免有些太激动了吧,大可不必啊!

    ……

    在一个月之内,葛褚把自己所创作的,所知道的毕生之研都教给了许续明,反正只要是他不会的,他能学的,他都学会了。

    时间血咒可能难免费的血多了,时间也嘎嘎多,不过好在葛褚有这个耐心去教人家。

    血咒符,两人商量好,一同又花费五天做了一些,反正好多好多,直接震惊到下巴的那种,以至于她俩的黑眼圈直到月末也没有消散。

    唉,修仙者也不能熬夜啊!

    ……

    “我已经教给你很多了,要是我回不来了,你也别传授给别人,好吗?”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对于葛褚的悲伤问答,许续明连忙否定:“不不不…不会的!你要是回不来了,小爷我!就把你所传授给我的,全部教给别人,在一个接一个的……最后沦落到六界都是你所传授的东西,而血咒之主,也不会是你!”

    听了他的话,葛褚也无心反驳了,不是反驳,是道谢吧,说起来,背负着血咒之主的身份,有点危险,但是,这六界,知道血咒的人,无非有三个人,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在最后一个月的最后一晚上,两人心情并不是很愉悦,司香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反正今天晚上不在。

    他们两个双双坐在屋顶上,任由微风拂过面颊,柔发。

    之前的对话之后,是良久的沉默。

    葛褚享受着安静的时光。

    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久违的沉静。

    “师父,我想和你一起去。”

    许续明说道,目光望着前方的树林,夜色暗涌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也想你和我一起去啊,可是魅程不同意,司姐姐不同意,还有,阿禾也不会同意的。”

    她故做轻松的说道,心里头的波澜却压抑不住了,化为一滩泪水,滴滴从眼角流出。

    她无声地将泪水抹掉,嘴角扯出来笑容。

    “能和我讲讲,你和阿禾的故事吗?”

    许续明垂眸,忽的笑了。

    “好。”

    他说:“我与阿禾相识在五年前的冥界,我九岁,她还是现在这般模样,只不过,那时的她,才是银白发。是她救我于水火,我很想报答她,所以,将我头发的墨色,与她的银发相换,换她青丝三千,重返耀眼的时刻。”

    葛褚惊讶的张大嘴巴,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你九岁就能去冥界了啊?自己去的吗?有没有人协助你??”

    许续明看向她,漆黑的瞳孔中没有一丝波澜:“是我的爹爹,他很厉害……还有在冥界酆都的那家大客栈,就是他开张的,但他现在已经不在了。”

    葛褚眸子一转,若有所思:“投胎转世了?”

    许续明眸子一冷,哂笑:“转世?你想太多了,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听到这儿,葛褚也是心惊肉跳了一下,究竟是何人才能将许续明的父亲给杀害,依我推测,一定是个大人物,魂飞魄散,……想想都可怕。

    嗯……我要是魂飞魄散了,还能回去了么?唉不太可能,我都应该死了吧。

    “诶,那你怎没死——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是你父亲,额爹爹的宿敌杀他的时候,阿禾救了你吗?”

    果不其然,许续明重重的点头,看他的神情,葛褚就猜到他不想再说下去了。

    她也不是喜欢八卦的人……哈哈。

    “然后呢?”

    许续明睨她一眼,紧紧抿着唇,地下头来,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我就作为一个过路人,开始从新经营那家客栈,阿禾她就帮我打下手呢。然后……就没有了。”

    葛褚又若有所思,一只手磨摩着自己的下巴,然后又一只手重重的搭在许续明的右肩上。

    她满怀信心说道,声音有些激动,又有几分谦谦,“放心吧小徒弟,我会尽我所能,救出阿禾,然后,我们可以周游四海。你,愿意吗?”

    许续明低低的笑,似乎有泪水自眼眶流出。

    “我要为我父亲报仇雪恨,至于……以后还能不能活着,那就不知道了。”

    葛褚撅着嘴,拍了拍自己胸脯,胸有成竹地说:“我可以帮你啊!司姐姐也可以帮你的!而且,你是想阿禾回来吗?你…”

    对啊,她都没有资格让他放下这血海深仇。

    “阿禾若是能能好好活着,也不枉,我报了仇吧……”

    葛褚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但是她也不想再问,很显然的,这次无论她再怎么问许续明,他都不会蹦出一个字儿了。

    好吧,闭嘴才是最好的陪伴。我就希望明天能努力一把。

    ……

    深夜——地牢

    阿禾透过正方形小小的窗口,陷入了沉思。

    此时,她并无心睡眠,明天,可能葛褚就会只身一人来到冥府,能死能活都是一个问题。

    她倒是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但又在意自己的死活,她想出去,做一个正常的冥界居民,和他好好生活下去。

    在客栈就好,至于成婚名分什么的,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许续明能接受她自己吗?

    一想到这里,阿禾的心脏就隐隐作痛,若是不及时的克制,只会有愈加强烈的撕痛感遍布全身,直至爆体而亡。

    这是她自进去魅程的地牢中,所爆发出来的症状。

    她无力瘫坐在地下,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眉头紧促,手指颤抖的抓地面。

    太孤独了,在这地牢中,除了一间又一一间的牢房,以及拨弄着她大脑的嘀嗒水生,一无所有,魅程的性子,是热爱自由的。阿禾也一样,魅程这样磨着她,无非是想让她死了罢了。

    良久,她气息恢复了正常,眼睛注视着牢房的铁栏,不时闭上眼,又睁开眼,这样周而复始。

    她想。

    葛褚…我们也只有一面之缘,我,只能祝福你,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回去,如若我死了,或者,魅程将我融和了,那就,代我,好好照顾他吧。

    ……

    当晚,葛褚做了个梦,说不上是好梦,也说不上是噩梦,反正,追求自由的人,都重获了自由。

    她坐起身,揉了揉额头。

    ……算是,一场好梦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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