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

    这座城市不仅有王室居住的红堡和贵族居住的舒适房屋,更多的还是胡乱搭建的棚屋,用泥土夯砌的土房子,还有层层叠叠破败不堪的多层楼房。这座城市的万人口中的绝大多数都居住在这种环境中。

    附近的王领,南方的河湾地和发达的海贸维持了这座城市的正常运转,让平民还不至于饿死,还有不知道什么玩意儿一起熬成的“褐汤”喝,甚至富有一些的市民与工匠还能时不时尝到一些荤腥。

    黑发的女人兴奋地提着篮子向家里跑去,她旁边是更多同样兴奋的人,有的人提着用布盖住的篮子,有的人抱着包裹,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女人推开一扇老旧的木门,钻进低矮的土房子里。狭小的房间里厨房和卧室同处一室,简陋的床上布满了脏污,但被褥和床上的茅草都很干净,病疚疚的小女孩坐在瘸了一条腿的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母亲。

    “妈妈,我饿。”

    女人急忙放下篮子,“好,乖,今天有好吃的,你爸爸呢?”女人麻利地从篮子里拿出几个瓶瓶罐罐,还有两三根新鲜的胡萝卜,一个卷心菜,一捧豌豆,两块明显还保持着松软,看不出有多少杂质的面包。更重要的是还有一块不小的腌肉,似乎是鱼肉。

    小女孩的目光一下子就被腌肉吸引住了。“爸爸去找你了。”

    “今天的市场怎么了。”银发银须的高大男人从外面钻了进来,一进来就看到了妻子正在麻利地切碎卷心菜和胡萝卜,把它们一股脑丢进壁炉上的锅里。

    “市场上今天有人免费发放肉食,还有低价的盐和香料。”女人头也不抬地把豌豆和自家存量袋里的一捧燕麦倒进锅里,用力搅了搅,又哐哐哐地把腌肉切碎。

    “他们说是有王室成员从东方返回,要面见国王陛下,他的手下将部分多余的食物低价出售给咱们老百姓。”

    女人将肉碎也丢进锅里。“这肉竟然还挺新鲜,用盐也足,这回不用加盐了。”

    男人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丫头,不要急,今天有肉吃了。”他回头看向女人。“亲爱的,怎么不多买些肉和面包回来。”

    “钱不够。”女人把那堆瓶瓶罐罐推了过来。“这里面有盐,胡椒,辣椒,肉豆蔻,一点藏红花,还有薄荷和一点点丁香。圣母保佑,之前那位修士说治疗丫头的病的药里有藏红花和肉豆蔻。圣母保佑,圣母保佑。”

    男人也在自己胸前点了七下。“七神保佑,感谢圣母。”

    “集市会一直开放到三天后。”女人搅了搅锅里的糊糊,用刀切了三块面包,和碗里的糊糊一起端了过来。

    男人把最大的面包放在了女儿面前,自己拿了一块小一些的面包,蘸着糊糊吃了起来。“好,我一会儿去铁匠协会预支工钱,多买些粮食和肉储备起来。”

    “别忘了女儿的药。”女人笑着看着女儿大口大口地吃着带着浓郁肉香的糊糊。“去晚了就被那些达官贵人都买走了”

    “我晓得。”男人毫不犹豫地端起碗几下把糊糊吞下去,拿起面包把残渣擦拭干净咽了下去。“我现在就去。”

    今天来铁匠协会预支工钱的铁匠之多超出了男人的想象,他硬靠着大体格才挤了进去,领到了两枚边角破损的银鹿和十几枚铜板。

    “听着,要不是会长体恤你们,你们今天一个铜子儿都别想拿到。”

    耳畔还回荡着财务官的刺耳声音,但男人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尽快到市场去。

    市场已经挤得人满为患了。

    “修夫,这么着急干嘛?”有熟悉男人的铁匠抱着一块巨大的面包排在他的后面,好奇地看着焦虑不安的修夫。

    “还有藏红花和肉豆蔻吗?”修夫踮起脚尖大声问道。前面的人纷纷回头看着这個鲁莽的男人。摊主一脸不耐烦地回喊了回去。“有有有,老实排队,能不能买到就祈祷七神保佑吧。”

    铁匠听到修夫的需求之后立马明白了修夫的目的,他靠在耳边悄悄地说:“修夫,别在这挤着了,去码头,市场里的货物都是从码头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修夫一脸惊诧地问道。

    “我有个亲戚在红堡当捕鼠人。”铁匠说到红堡时脸上有些羡慕,但说到捕鼠人的时候脸又垮了下来。“听他说是三位骑着龙神的王子从海外归来,他们携带了足以买下半个王国的财富,国王亲自给三位王子册封骑士,并请大主教为他们涂油洗礼,王子们感念君临百姓的不易,特意给大家提供了低价甚至免费的好东西,快去港口吧。”

    修夫立马拔腿就跑,他不想再挤下去了。

    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韦赛里斯国王万岁,龙泽尔亲王万岁”的声音也被他抛在脑后。

    尽管这一天的君临城里都洋溢着“韦赛里斯国王万岁,龙泽尔亲王万岁,诸神保佑神赐的亲王”的欢呼声。

    就在修夫成功从码头买到粮食,肉和急需的药品,香料,抱着半人高的包裹往家里跑去时,天忽然黑了。

    他不由得抬头望去。

    青铜色的巨龙咆哮着向南方飞去,银色的巨龙紧随其后。() ()

    人们的欢呼声更大了。

    但红堡里却并不安宁。

    韦赛里斯坐在他心爱的君临城模型旁边,把玩着龙泽尔送来的瓦雷利亚钢饰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戴蒙推开门走了进来。

    两兄弟久久无言。

    直到韦赛里斯率先开口:“小杰和小路做的不错。”他将饰品递给弟弟。“王国有这样的后嗣,我很满意。”

    戴蒙看向窗外两头巨龙飞走的方向,忽然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

    红堡的塔楼平台上,独眼的伊蒙德王子安静地看着南方,仅剩的眼睛里却是说不出的羡慕,龙泽尔赠送了王室一颗纯度极高的蓝宝石,王室的工匠计划用它为独眼的王子打造一枚足够华丽的义眼。

    哥哥大伊耿又不知道跑哪鬼混去了,除了白天的觐见仪式能看到醉醺醺满脸痘痘和黑眼圈的那家伙,剩下的时候搜遍红堡也找不到这个该死的荒唐哥哥。

    伊蒙德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科尔伦修士是大主教委派的传教士,负责瓦雷泽斯家族整体的皈依流程,在这个问题上,这位博学的苦修士是矛盾的,他很想帮助一群迷途的羔羊回归七神的怀抱,但拥有巨龙和异教信仰的对方也注定这次传教困难重重,尽管他们的少年领袖爽快地接受了大主教的洗礼。

    刚一登船,科尔伦修士就受到了热情的接待,首席家臣凡森·卡翁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有些发红的蜜水,并极为严肃地声称尊重他的信仰,没有准备酒精饮料。

    倍感荣幸的科尔伦修士很自然地喝下了那杯水。

    然后他就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的七神慈爱地看着虔诚祈祷的他,可不知不觉间,七神的面孔发生了他没有注意到的变化。

    祂们变成了龙泽尔的脸。男性化,老人化,女性化,骷髅化的龙泽尔同时低头看向虔诚的修士。

    随后鳞片滋长,龙翼高扬。

    在科尔伦修士沉溺于祈祷时。七头人形巨龙已然在星辰,烈火与鲜血中加冕。

    “神就是龙,龙就是神,赞美七神,赞美古老的群王,赞美伟大的龙泽尔·瓦雷泽斯。”这是科尔伦修士苏醒后的第一句话。

    “把桥放下!”穿着铜鳞甲,带着尖刺盔的蒙面男人举着长矛大声喊道。密密麻麻的多恩人正跟在举着长桥的士兵后面,不断向面前的朴素城堡投射着标枪与箭矢。

    城堡不大,黑色玄武岩城墙久经考验,而那深不见底的干涸护城河更是保护过这座城堡无数次。黑色旗帜上的白色星辰和紫色闪电宣示了城堡的归属。

    黑港城的唐德利恩家族。

    多恩人举着啃咬脚踝的毒蛇的旗帜,这些来自韦尔城的强盗勾结了赤红山脉的游牧民和野人,声势浩大地烧掉了黑港城外的村庄和田地,屠杀青壮,奸淫妇孺,艾德瑞克·唐德利恩伯爵的继承人戴佛斯·唐德利恩爵士不幸死于多恩人淬毒的弩箭,与继承人一同殒命的还有位骑士,多名骑兵和多名步兵、

    “学士,君临有回信了吗?”艾德瑞克伯爵举着盾牌从城墙上跑过,钻进了塔楼。“我们新的边疆地总督什么时候来救援,夜歌城和石盔城有没有回信,风息堡呢?”

    学士颤颤巍巍地抬头:“琼恩少爷还没有回信,夜歌城和石盔城说自身难保,风息堡也没有回信。”

    “七层地狱啊。”艾德瑞克伯爵紧了紧胸甲,举着盾牌钻了出去,碰的一声,一杆标枪正好插在伯爵的盾牌上,吓了他一跳。

    唐德利恩家的士兵一轮轮地抛射着箭雨,希望能迟缓多恩人的进攻进度。

    可他们的长桥还是越来越近了。

    “龙!”一个眼尖的士兵忽然大喊道。伯爵急忙向士兵所指的方向看去。

    什么都没有。

    “你....”伯爵气急败坏地刚准备发作。

    但他看到了城下的多恩人突然慌乱起来,纷纷丢下攻城器械向后溃逃着。

    “回来,回来,不要慌,弓箭手,弓箭手。”指挥官看到了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遮天蔽日的青铜色巨龙缓缓从黑港城的背后升起,龙眸冰冷,龙鞍上的银发少年穿着华丽的鳞甲,戴着巨龙展翼的头盔,冰冷地向伙伴传达了那个指令。

    “draarys”

    指挥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龙焰吞噬,连声啊都没叫出来就变成了一块焦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沃米索尔爬升了一段距离,放平龙翼,向着多恩人溃逃的方向滑翔过去,汹涌的龙焰如水倾斜,战场上处处都是多恩人的惨嚎,当然,更多的是直接被焚化成一堆焦炭。

    银翼也于此时抵达战场,瓦拉尔趴在龙鞍上兴奋地大喊着“draarys”,银翼顺从地跟在沃米索尔后面喷出火焰。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多恩人此刻犹如身处炼狱,

    毒蛇的旗帜在火焰中缓缓化为灰烬。

    与之一同成灰的,还有多名狼狈溃逃的劫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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