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呵,说来听听,你要什么彩头!”络腮胡大笑,抡起酒瓶往碗里倒了一杯。倒满酒的碗被重重的放在了嬴娇的眼前。

    “金银珠宝什么的太俗气,不如谁若是输了就任凭对方处置如何?”嬴娇的狐狸眼眯起,配上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竟让人无端生出些寒凉来。

    不过事情是络腮胡挑起的,此时露怯,颜面扫地,以后如何服众,更何况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小白脸,这可是你说的,这边塞的烧酒可比不上江南的小酒。”

    嬴娇懒得跟他废话,扭头对掌柜道:“倒酒!”

    酒满上,嬴娇坐着,端起碗,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饮而尽。末了,倒置碗口,冲络腮胡挑衅一笑。

    络腮胡色迷心窍,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了。

    好胜心一上来,属下怎么也拦不住络腮胡,于是两人一碗接着一碗,嬴娇面不改色,络腮胡却隐隐站不住了,脸色通红,大着舌头道:“诶,怎么有两个小白脸……”

    刺史站在中间,万分为难,嬴娇对络腮胡道:“你输了。”

    “我没输!”络腮胡辩解道,身子前倾,手抓着桌子,似醉非醉,趁机掀翻了桌子,朝着嬴娇扑来。

    扑鼻而来的酒气难闻的很,嬴娇厌恶的避开,“输不起就滚回卫国去,净会给人丢脸!”

    络腮胡踉跄几步,俯身从靴子边上摸出匕首,冲着嬴娇挥来。

    “你要是敢动我家先生,信不信老子一枪蹦了你!”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的卫国军官都停下了动作。

    那是——火铳!

    不久前,林虎牙因为得到了火器,高兴的在军中展示过这玩意的。就是这么小的东西,能在石墙上打个洞出来!

    而现在火铳那黑漆漆的口子正对着络腮胡的太阳穴。

    因为他们这一迟疑,青羽卫瞬间将所有人都控制住了。

    在楼下吃饭的大家也时刻关注着楼上的动静,早在比酒开始,就有人接连上楼,伺机而动。

    这群卫国军官来头不小,显然没想到这趟押送粮食的美差竟然会成为他们的断头饭。

    求生的本能让络腮胡的酒迅速醒了大半,手中的匕首“蹭”的落地,发生钝响。“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嬴娇笑了一声,“我是燕国人,你是卫国人,哪里来的一家人?难不成你准备卖了卫国跟着我燕国姓?”

    周围的青羽卫紧跟着爆发一阵笑声。

    “先生,听说林虎牙收了个酒肉和尚做义子,这和尚长了一脸络腮胡,外人都道凶猛的很,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就是,只会张牙舞爪的爬虫而已!”

    “当着人的面这么说不太好吧,好歹也是林虎牙旗下的头号先锋!”

    你一言我一句的,络腮胡气的脸都紫了,偏偏命在人手上不敢动弹。

    “不过是场比酒而已,先前说了谁若是输了就任由对方处置,现在我赢了,你若是用在座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跪下喊我三声爹爹,我就放过你们,怎么样?”嬴娇坐在椅子上,冲他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络腮胡盯着嬴娇,双眼瞪的跟铜铃一样,士可杀不可辱!正要自尽,又听到嬴娇道:“你若是想自尽,我也不拦着你,只是可惜了跟着你出来的其他精英,那可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啊!”

    络腮胡闭上眼,恶向胆边生,“Duang——”的一声跪在地板上,低下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匕首,目光凛冽,匕首上倒映着他狼狈的模样,如丧家之犬般,他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机会,他嘴唇颤抖,半天后才挤出一个字:“……爹!”

    站在嬴娇身边的人嗤笑:“怎么,堂堂先锋是没吃饱饭吗?这声音简直比娘们还娘!”

    络腮胡抓准机会,如饿狼扑食般捡起匕首,迅猛的朝着嬴娇袭去,擒贼先擒王!

    嬴娇纹丝未动,近在眼前,络腮胡心里激动,眼看就要得逞了,伴随着一声火铳的声响,他的脑袋嗡鸣,有过几秒的空白,最后只剩下一个意念:杀了面前这个人!

    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身体的惯性,络腮胡的匕首就快挨上嬴娇,手吃痛,匕首又一次掉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也随之倒在了地板上,死不瞑目的双眼看着天花板,最后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可恶,明明就要杀了他……

    “呼——”那人吹了吹还在冒烟的火铳,朝着络腮胡走来,蹲在他身边道,“明明说了让你别动,你非要动,真是的!”

    抬头对上嬴娇,笑嘻嘻的邀功:“先生,看在我这么优秀的份上,多吃一个鸡腿不过分吧!”

    “死胖子,就知道吃!”

    “你要是不出手,我也会保护好先生的!”

    这群卫国军官群龙无首,心如死灰。

    “先生,他们该如何处理?”

    嬴娇垂眸,面无表情道:“扒了他们的衣服换上我们的人,叫上之前的兄弟们,一起去拿粮。”

    “好耶!”

    刺史在一旁吓得昏过去,旁边的掌柜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也跟着装晕,倒在地上。

    嬴娇的视线淡淡的从他们身上扫过,秦子珺很快反应过来,招呼着人把这些军官关到牢里,等候发落,至于昏过去的两个人,关到房间里,外面派人把守。

    龙王庙。

    嬴娇带着人不费吹灰之力接手了所有粮食,整整上千石。带着那么多粮食回去,目标太大,容易暴露。所以留下一些,开仓赈灾。剩下的连夜运回凉州。

    兵贵神速,除了嬴娇他们没有人知道西州已经大换血。

    柳无卿本来是跟着兰颜来凉州当说客的,迟迟没有收到妻女平安的消息让他无比焦虑,这天大家在客栈落脚,恰好是柳无卿旗下的,柳无卿稍作询问,没有得到西州那边的消息,但现在是多事之秋,他就是再着急也不能犯蠢。

    第二天天明,嬴娇就在各地开仓放粮,西州的百姓高兴坏了。只有醒过来的刺史两眼一黑,只想再次昏过去,然而几双眼睛盯着,他便是想也不能啊。

    柳财神驰援西州的消息传开来,两方震怒,一方是林虎牙,还有一方是柳无卿本人。

    林虎牙不高兴的原因有二,第一是柳无卿这个奸商说好了给他们送粮,结果转头就依旧是燕国的一条狗,第二是他派出去的军官一个都没有回来,他甚至得到了西州刺史明日就要将他们在城门口悬挂示众的消息。

    那可是他精心培养的精锐。

    柳无卿就更惨了。得到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定是有人要害他,这么一想,妻女更是危险,于是当晚找了个借口说是担心西州赈灾相关事宜,快马加鞭赶到了西州。他本就和兰颜一起来凉州当说客,所以这会儿来的特别快。

    柳无卿怒气冲冲的闯入刺史府,找西州刺史问责,才进门就被人包围了。

    “柳丞相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你——”柳无卿自从当上了宰相,因为手握财政大权,何曾被人如此怠慢过,这会儿胸中生出一股怒气来,但理智又克制着他。

    “素闻丞相尽职尽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先不说给西州送了这么多的粮食,竟然连夜赶来主持大局,真是我燕国之幸,燕国百姓之幸啊!”

    这高帽带的柳无卿自己都不知道。他只能忍着一肚子气,强颜欢笑道:“阁下说笑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嬴娇说道:“丞相唤我兰先生便是。”

    柳无卿脸色骤变,似是不相信,低声问了一句:“敢问是前不久杀死林子轩那个奸贼的兰先生?”

    “正是在下。”

    柳无卿看着对面笑意盈盈的脸,正盘算着他知道多少,不成想对面传来一句问候:“前些日子在凉州附近发现了一商队,商队里有两位美人,两人自称是相府夫人和小姐,这怎么可能,夫人和小姐怎么可能会放着金陵的神仙日子不过,来这苦寒的边境呢,丞相你说是吗?”

    完了。柳无卿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他什么都知道了。正思索着如何挽救,对面又将了他一军,逼得他不得不承认。

    “冒充丞相夫人和小姐,简直是不把柳丞相放在眼里!”嬴娇说的义愤填膺,好似柳无卿是她很崇拜的人似的。“这有一便有二,若是传出去,谁还会把丞相的威严放在眼里,按我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那对不要脸的母女给杀了,也好给丞相树树威风,不知道丞相意下如何?”

    “使不得!”柳无卿急了,“先生,本官的妻女确实前些日子途径凉州,盖因本官分身乏术,本官想让她们代替本官前来西州赈灾抚恤民情。不过,先生说的两位美人,本官也不确定,不如让本官见一面如何?”

    “有劳丞相大人督查西州赈灾一事,在下这就回凉州,把那对母女送过来。若是他们知晓丞相赈灾有为,定会更加崇拜丞相的。”

    “赈灾一事自有刺史料理,本官随你回凉州!”

    “这么多的粮食,丞相就不怕西州上下中饱私囊?”

    “他们怎敢?”

    “是啊,只有丞相大人在,他们才不敢呢!”

    柳无卿敢怒不敢言,生怕嬴娇一个不高兴,自己就要痛失妻女了。再者,他相信兰颜的能力,嬴娇如果回了凉州,兰颜定能说服对方归顺燕国,届时想怎么处理嬴娇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于是,柳无卿就在西州呆下了。

    嬴娇带着人连夜跑路。

    林虎牙自从得知西州现在已经在柳无卿的掌控之下,柳无卿背信弃义,他又怎会让他得偿所愿,原先因为收割粮食而耽误的偷袭计划重新提上行程,他要夜袭西州,给死去的兄弟们讨回公道。

    赶巧了,林虎牙的一千精兵和嬴娇手下的五百青羽卫狭路相逢。

    既然遇上了,避是不可能的事情,谁知道林虎牙安的什么心。

    仗着人多,林虎牙主动出击。

    嬴娇打定了主意,兵分三路,其中一小队佯装失败,诱敌深入,剩下的两队从外面包抄,届时来个里应外合。

    月明星稀,寒风吹动草木,在黑暗中发出簌簌的声响。

    看着嬴娇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少,林虎牙越发的上头,旁边的副将心中有疑,却怎么也劝不住林虎牙。

    等到他们被包抄了,林虎牙豁然醒悟,命令道:“突围!”

    他决不能让兄弟们死在这无名之战上,对方到底是谁?如此训练有素,但穿着打扮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正规军,难道是柳无卿不知道上哪里搬来的救兵吗?

    两面夹击可不好受,林虎牙本以为自己的精锐以一当百便很是了不起了,今日一战倒是教会了他骄兵必败。

    对方的指挥官定然也是个很有谋略的人,竟然不着痕迹的把他带到阴沟里去。

    在他看来突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然而此时黑暗中突然响起了火铳的声音。

    林虎牙本该跑的,但又停下了。

    火铳,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如果能给军中添些装备,那么他所带领的林家军必然能更上一层。

    机遇向来和危险并存。

    月光下,林虎牙拉住身旁的副将:“给我抢到对方的火铳!”

    副将向来谨慎,这会儿正犹豫。

    嬴娇对青羽卫从来不吝啬,将近百余人配备了火铳,此次带出来的人中便占了一半,其中还有三四个神枪手。

    伴随着火铳声一起出现的是一个人倒下。

    火铳声接连不断的响起,这完全不符合林虎牙的推测,像这种宝贝,他都舍不得用,对方怎么会如此奢侈。听声音,甚至还不止一个。

    这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而且他们占据人头优势,林虎牙胜券在握。然而包围圈中的他们人数在骤减。

    青羽卫打的那叫一个痛快,起初被对方追赶的憋屈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快乐收割人头。

    嬴娇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但从装备和行动上来看,应该是卫国重点发展的一支队伍。既然送上门,那就没有不打的道理。

    双方交战一刻钟,卫国损失过半。

    副将当机立断,以突出重围为首任。

    穷寇莫追。

    林虎牙他们落荒而逃的时候,嬴娇他们在背后道:“回去告诉你们的林大将军,赶紧洗好脖子,我过些日子就上门取他狗命!”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骂的卫贼忍不住回头恋战,少数几个上钩的被打死了,剩下的被副将摁住了。

    他们损失不起,也不能再丢这个人了。

    嬴娇颇为可惜的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这可是为数不多的免费实战训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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