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们在上山。
类似于一个扭曲的空间，包括碧长落在内的所有人，竟无一个发觉到异常。
走得路是轻松的，台阶也是向下的，周围的环境也在变化，唯一有一点，就是夜黑风高，视线受阻，竟无人察觉，走了很久后，山的高度非但没有变低，反而是山下那汪泛着白色透明涟漪的湖水，变得越来越小。
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山洞半径约为两米，很高，很大的一个洞口，站在外面，都能感受到从洞里传出来的阴冷气息，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大。
为首的几个人站在外面正常说话，里面都能传出来回音。
如此大面积的山洞，洞口也无杂草遮盖堆积，干净且突兀，简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我们，我们会不会走错路了？”
一位小修士牙都在打着哆嗦。
“这山的三面都是悬崖，只有这一条平缓能走人的路，怎么可能走错。”回答他的是另一个陌生修士，语气焦灼，看上去神经已经紧绷到了头。
“先别慌。”老者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镇定：“长落姑娘，依你看，山洞会不会有另一个出口。”
碧长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很想扯个幌子给他点安慰。
但是不行，她不能拿这么多条人命开玩笑。
碧长落残忍的说：“山上地形复杂，就算有另外的出口，也不知会开向何处。更何况，此洞的规模根本不像天然形成的，贸然进入，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
可不进去，又没有其他的路。
司清云又捏了个符出来：“我去探探。”
说罢，它的手指轻轻一捻，手中的符咒便飞向洞口，在触碰到墙壁的瞬间，爆出一抹明亮的白光。
眼前擦出一抹如白昼般耀眼的闪光，那符随着司清云的指尖在洞口晃荡，清楚的看见崖壁上挂着厚厚的一层东西。
那东西一看见光，便齐刷刷扑闪着翅膀朝外飞，密密麻麻的翅膀拍打声在洞口的回声下一次次传入众人的耳朵，无数只漆黑的东西霎时间将刚刚亮起的光芒堵得黑压压一片，惊得司清云赶紧补上一层法阵，暂时把东西困在里面。
下一秒，符咒熄灭，重回黑暗。
“是蝙蝠。”司清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蝙蝠……”
修士中有人忽的意识到了什么：“快走，往回走！”
没人理他。
倒不是不想走，是因为大部分的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一个修士靠着岩壁，往后退了两步，却一脚踩了个空，险些跌下去，被另一个修士赶紧拉住。
身后的石头翻滚落下，很久之后才听到回响。
修士心有余悸的抬起头，由于夜色昏暗，树木繁密，他这才看清，自己站在的是一个悬崖边上，再后多走一步，就要从上面跌下去了。
他看着看着，脸色却不太好看。
“我眼花了吗？”修士使劲揉着眼睛，“我怎么感觉有东西在往上爬。”
“你没眼花。”回答他的是拽住他的修士，他艰涩的说：“我也看到了，而且还是很多东西。”
透过层层密林，借着惨白的月光，脚下的山林中，茂密的枝叶正在被什么东西拉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弯曲得几乎要折过来。待那树枝真的发出了断裂的声音，又被那东西忽的一下松开。
枝叶大力回弹惊得周围一圈树叶都跟着颤了颤，还未等下面的密林恢复安静，上面的树同样遭到大力拉扯，每一次循环，被拉扯的树都往上高一层，不一会，离众人只有几十米远了。
“这底下，好像是个乱坟岗……”
有人颤抖的说。
乱坟岗里通常都是无亲无朋枉死之人，大多对世道心有不甘，死后尸体又无处存放，便被随意的往山里一扔。久而久之，就形成乱坟岗。
成千上万的怨念极重死人，在月黑风高处，来了这么一茬子，灵异指数都翻了倍，可众人又转念一想——不过是一群孤魂野鬼，他们一堆剑修，还能对付不了不行？
司清云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
转眼间，跑最快的鬼已经跑到最上面，离得近的修士刚掏出剑，口念阳咒，准备给这厉鬼来上致命一击。
剑还没指到鬼的头上，那修士人却呆住了。
爬上来的是一具完整的骷髅。
这骷髅和碧长落白日时见到的魔物本体有七分相似，不一样的是，眼前的这只身上并非是红色，是完完全全的黑色，眼睛上也不像一般魔物那样空洞，而是粘连着一些人体组织，像是死后还未完全腐烂的皮肤。
司清云忽的想起是哪里不对了。
这东西是踩着树叶爬上来的。
可厉鬼是气，身体都没有，拿什么踩的？
离得近的修士拔剑欲刺，结果被那东西躲了个空，险些被拖下去，众人一看情形不对，纷纷硬撑着站起来，准备战斗。
“别打了，快点跑！”是最一开始叫众人上山的那个修士，他的声音已经因为受到惊吓开始扭曲：“我知道这个是什么地方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们都要死在这了……”
站在他身边的老者也意识到了什么：“你别急，你慢慢说。”
那个修士却像是没听见老者的话一般，上牙打下牙抖得不成样子，嘴里念念有词的不停重复着“要死了”这三个字。
修道之人最避讳死了活的，站在他背后的另一个修士给他后背敲了一掌，那人眼神才回复点清明，哆哆嗦嗦的张口。
“这些是魔煞，是人为炼化，刚成型的魔煞。”他一张嘴就是一道惊雷。
“什么魔煞，你说清楚，魔煞不是只能人妖修炼而成吗。”
修士面色惨白：“那只是其中一种！还有一种，我在古书里面曾经看到过，魔头寻找一个恰当的尸体做母体，再寻找怨气最重的死尸开始炼煞……”
“这里是乱坟岗，全是枉死惨死的人，母体找到适合炼煞的身体，被炼成魔煞的尸体再去寻找新的尸体，一批批的制造，好多好多的魔煞！”
他后面的人惊了：“人都惨死了，还要被控制做成行尸走肉去害人？”
另一个人问：“这么说，这群炼煞，岂不是没有意识？”
“有意识，但不多。”回答他的是朽陵：“魔煞是自我修炼，炼煞是认为制造，论智力论能力，批量生产永远打不过精雕细刻。炼煞成型后与魔煞无异，所以一般人无法在外表上分清楚二者区别。只不过……”
朽陵冷眼望着一批批往上爬的怪物：“新炼煞需要沉睡很久才有自主意识，在它们未完全成型前，煞气存在，但没有判断情形好坏能力。故杀戮更重，法术更狠，俗称光脚不怕穿鞋的。”
“所以我们现在，是吵醒了新魔煞？”另一个人哆嗦的问。
话音未落，崖边的几个修士便被新爬上来的炼煞拽住了脚踝，将他们往山崖拖去。
千钧一发之际，司清云抽剑挥下，瞬间斩断那东西扒住修士的手指。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怪物的手变成了一缕黑烟，黑烟散去后，一截新的手指赫然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往上攀爬的怪物越来越多，一双双空洞的眼眶几乎要和暗夜融为一体，唯有那两个空洞猩红的眼眶，简直像是悬浮在空中成了精的蟾蜍，滚圆肿胀，遍身腐烂，变成判断炼煞行走的关键。
慢慢的，众人几乎被包围成了一个圈，一众人强撑着体力，颤抖的手紧紧握住唯一可能给予一线希望的剑柄，不死心的对峙着。
焦灼的氛围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回去”，一帮人大梦初醒，终于想起那个最一开始反应过来的小修士说的话，边打斗边向后退去。
但众人体力基本都消耗殆尽，又怎么会敌得过这帮无意识的魔物。
未走出几步，跟大批量的炼煞距离只剩下几步远。
碧长落在修士的簇拥下，和朽陵一起慢慢后退。
她没出手，她还不想暴露。
炼煞这事情，她脑海中有一点印象，但毕竟只是曾经的碧长落发号施令，派手下的人去做，无论是记忆还是剧情线，这块部分都不是主线内容，碧长落理所应当的无视掉了。
刚刚，她才第一次确确实实感受到，这事有多荒谬，多缺德。
哪怕不是她干的。
如果碧长落才是那个穿越者，她可以心安理得的告诉自己，这些跟她无关，她不需要为此赎罪。
可现实是，她就是碧长落本人，有人拿她的身体做了坏事，留下的名号，造成的记忆，对他人的创伤，都确确实实写着碧长落的大名。
碧长落苦笑一声。
这到底是在帮谁赎罪呢。
密密麻麻的黑色骷髅潮水一般涌入，司清云站在最后的地方，终于支撑不住打了个空，露出纰漏的瞬间，最近的魔修便张开黑洞洞的大嘴，疯狗一般扑咬上去。
司清云看见，在扑咬他的魔修身后，又接连窜出来几个可怖的脑袋。
无一例外，皆像饿狼扑食般，朝他涌了过来。
今日怕是真交代在这了。
司清云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什么情况，谁救了他？
眼中倏然涌入一道光芒，司清云缓缓睁开眼睛，以为看到的会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山神，逆着光芒，像是天使一般下凡救人于水火。
然后一只蝙蝠就热烈的吻了上来。
司清云：“……”
他淡定的把蝙蝠从嘴上拿走，便看见身边还有数不清的蝙蝠围着他打转，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什么情况。
司清云自问见过无数形态可怖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但是眼前这一幕，他甚至都无法用语言形容——山洞里正在着火，山洞外面，每个修士身上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站在路中央群魔乱舞。而真正的炼煞，则是被蝙蝠一个接一个的糊了脑袋，跳起了美妙的踢踏舞。
“快点走！”
是朽陵的声音。
司清云从这梦幻的场景中醒来，看见朽陵浑身都散发着让司清云手痒的浓重妖气，控制着蝙蝠攻击魔物，而碧长落则在他身边，用剑替他挡了一击。
“快走，快点跟上。”
司清云赶紧爬起来，朝着大部队赶去。
说不清是蝙蝠数量更强大，还是爬上来的炼煞更强大，反正都比朽陵强大。
控制巨量蝙蝠的朽陵在救下司清云的那一瞬间已经耗费掉大部分的力气，此时他也两腿一瘫，朝下跪去，碧长落见状，三步并两步跑到朽陵身后，才没让他摔地上。
与此同时，受了伤的司清云没有碧长落帮他在后面挡着，走了一半，便被两个炼煞拦截在路上，他转身想跑，迎面又爬上来个新的，差点脸对脸来了个热吻。
朽陵倒下，蝙蝠也迅速失控，从一大助力变成炼煞帮凶。修士几乎溃不成军，已经有三三两两倒在地上，重伤不起，任由摆布。
碧长落往下看了一眼，不知道底下还有多少的炼煞还在向上爬。
她闭上双眼，然后轻轻开口问朽陵：“还能站起来吗。”
朽陵虚弱道：“站起来应该可以，打是打不了了。”
碧长落抿唇：“不用你打，我来就行。”
她扶着朽陵站起来，背着的手上，泛起浓厚的黑烟。
无人在乎众多炼煞中贸然升起的一抹煞气，也无人在意混乱之中镇定到违和的碧长落。
她轻柔的蒙上朽陵的眼。
碧长落的手很冷，不像是个正常人的温度，落在他眼上，有些痒。
但朽陵没动。
他贪婪的沉浸在耳畔许久未曾响起的轻语中，听她说。
“往山洞里跑，莫要担心，莫要回头。”
类似于一个扭曲的空间，包括碧长落在内的所有人，竟无一个发觉到异常。
走得路是轻松的，台阶也是向下的，周围的环境也在变化，唯一有一点，就是夜黑风高，视线受阻，竟无人察觉，走了很久后，山的高度非但没有变低，反而是山下那汪泛着白色透明涟漪的湖水，变得越来越小。
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山洞半径约为两米，很高，很大的一个洞口，站在外面，都能感受到从洞里传出来的阴冷气息，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大。
为首的几个人站在外面正常说话，里面都能传出来回音。
如此大面积的山洞，洞口也无杂草遮盖堆积，干净且突兀，简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我们，我们会不会走错路了？”
一位小修士牙都在打着哆嗦。
“这山的三面都是悬崖，只有这一条平缓能走人的路，怎么可能走错。”回答他的是另一个陌生修士，语气焦灼，看上去神经已经紧绷到了头。
“先别慌。”老者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镇定：“长落姑娘，依你看，山洞会不会有另一个出口。”
碧长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很想扯个幌子给他点安慰。
但是不行，她不能拿这么多条人命开玩笑。
碧长落残忍的说：“山上地形复杂，就算有另外的出口，也不知会开向何处。更何况，此洞的规模根本不像天然形成的，贸然进入，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
可不进去，又没有其他的路。
司清云又捏了个符出来：“我去探探。”
说罢，它的手指轻轻一捻，手中的符咒便飞向洞口，在触碰到墙壁的瞬间，爆出一抹明亮的白光。
眼前擦出一抹如白昼般耀眼的闪光，那符随着司清云的指尖在洞口晃荡，清楚的看见崖壁上挂着厚厚的一层东西。
那东西一看见光，便齐刷刷扑闪着翅膀朝外飞，密密麻麻的翅膀拍打声在洞口的回声下一次次传入众人的耳朵，无数只漆黑的东西霎时间将刚刚亮起的光芒堵得黑压压一片，惊得司清云赶紧补上一层法阵，暂时把东西困在里面。
下一秒，符咒熄灭，重回黑暗。
“是蝙蝠。”司清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蝙蝠……”
修士中有人忽的意识到了什么：“快走，往回走！”
没人理他。
倒不是不想走，是因为大部分的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一个修士靠着岩壁，往后退了两步，却一脚踩了个空，险些跌下去，被另一个修士赶紧拉住。
身后的石头翻滚落下，很久之后才听到回响。
修士心有余悸的抬起头，由于夜色昏暗，树木繁密，他这才看清，自己站在的是一个悬崖边上，再后多走一步，就要从上面跌下去了。
他看着看着，脸色却不太好看。
“我眼花了吗？”修士使劲揉着眼睛，“我怎么感觉有东西在往上爬。”
“你没眼花。”回答他的是拽住他的修士，他艰涩的说：“我也看到了，而且还是很多东西。”
透过层层密林，借着惨白的月光，脚下的山林中，茂密的枝叶正在被什么东西拉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弯曲得几乎要折过来。待那树枝真的发出了断裂的声音，又被那东西忽的一下松开。
枝叶大力回弹惊得周围一圈树叶都跟着颤了颤，还未等下面的密林恢复安静，上面的树同样遭到大力拉扯，每一次循环，被拉扯的树都往上高一层，不一会，离众人只有几十米远了。
“这底下，好像是个乱坟岗……”
有人颤抖的说。
乱坟岗里通常都是无亲无朋枉死之人，大多对世道心有不甘，死后尸体又无处存放，便被随意的往山里一扔。久而久之，就形成乱坟岗。
成千上万的怨念极重死人，在月黑风高处，来了这么一茬子，灵异指数都翻了倍，可众人又转念一想——不过是一群孤魂野鬼，他们一堆剑修，还能对付不了不行？
司清云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
转眼间，跑最快的鬼已经跑到最上面，离得近的修士刚掏出剑，口念阳咒，准备给这厉鬼来上致命一击。
剑还没指到鬼的头上，那修士人却呆住了。
爬上来的是一具完整的骷髅。
这骷髅和碧长落白日时见到的魔物本体有七分相似，不一样的是，眼前的这只身上并非是红色，是完完全全的黑色，眼睛上也不像一般魔物那样空洞，而是粘连着一些人体组织，像是死后还未完全腐烂的皮肤。
司清云忽的想起是哪里不对了。
这东西是踩着树叶爬上来的。
可厉鬼是气，身体都没有，拿什么踩的？
离得近的修士拔剑欲刺，结果被那东西躲了个空，险些被拖下去，众人一看情形不对，纷纷硬撑着站起来，准备战斗。
“别打了，快点跑！”是最一开始叫众人上山的那个修士，他的声音已经因为受到惊吓开始扭曲：“我知道这个是什么地方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们都要死在这了……”
站在他身边的老者也意识到了什么：“你别急，你慢慢说。”
那个修士却像是没听见老者的话一般，上牙打下牙抖得不成样子，嘴里念念有词的不停重复着“要死了”这三个字。
修道之人最避讳死了活的，站在他背后的另一个修士给他后背敲了一掌，那人眼神才回复点清明，哆哆嗦嗦的张口。
“这些是魔煞，是人为炼化，刚成型的魔煞。”他一张嘴就是一道惊雷。
“什么魔煞，你说清楚，魔煞不是只能人妖修炼而成吗。”
修士面色惨白：“那只是其中一种！还有一种，我在古书里面曾经看到过，魔头寻找一个恰当的尸体做母体，再寻找怨气最重的死尸开始炼煞……”
“这里是乱坟岗，全是枉死惨死的人，母体找到适合炼煞的身体，被炼成魔煞的尸体再去寻找新的尸体，一批批的制造，好多好多的魔煞！”
他后面的人惊了：“人都惨死了，还要被控制做成行尸走肉去害人？”
另一个人问：“这么说，这群炼煞，岂不是没有意识？”
“有意识，但不多。”回答他的是朽陵：“魔煞是自我修炼，炼煞是认为制造，论智力论能力，批量生产永远打不过精雕细刻。炼煞成型后与魔煞无异，所以一般人无法在外表上分清楚二者区别。只不过……”
朽陵冷眼望着一批批往上爬的怪物：“新炼煞需要沉睡很久才有自主意识，在它们未完全成型前，煞气存在，但没有判断情形好坏能力。故杀戮更重，法术更狠，俗称光脚不怕穿鞋的。”
“所以我们现在，是吵醒了新魔煞？”另一个人哆嗦的问。
话音未落，崖边的几个修士便被新爬上来的炼煞拽住了脚踝，将他们往山崖拖去。
千钧一发之际，司清云抽剑挥下，瞬间斩断那东西扒住修士的手指。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怪物的手变成了一缕黑烟，黑烟散去后，一截新的手指赫然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往上攀爬的怪物越来越多，一双双空洞的眼眶几乎要和暗夜融为一体，唯有那两个空洞猩红的眼眶，简直像是悬浮在空中成了精的蟾蜍，滚圆肿胀，遍身腐烂，变成判断炼煞行走的关键。
慢慢的，众人几乎被包围成了一个圈，一众人强撑着体力，颤抖的手紧紧握住唯一可能给予一线希望的剑柄，不死心的对峙着。
焦灼的氛围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回去”，一帮人大梦初醒，终于想起那个最一开始反应过来的小修士说的话，边打斗边向后退去。
但众人体力基本都消耗殆尽，又怎么会敌得过这帮无意识的魔物。
未走出几步，跟大批量的炼煞距离只剩下几步远。
碧长落在修士的簇拥下，和朽陵一起慢慢后退。
她没出手，她还不想暴露。
炼煞这事情，她脑海中有一点印象，但毕竟只是曾经的碧长落发号施令，派手下的人去做，无论是记忆还是剧情线，这块部分都不是主线内容，碧长落理所应当的无视掉了。
刚刚，她才第一次确确实实感受到，这事有多荒谬，多缺德。
哪怕不是她干的。
如果碧长落才是那个穿越者，她可以心安理得的告诉自己，这些跟她无关，她不需要为此赎罪。
可现实是，她就是碧长落本人，有人拿她的身体做了坏事，留下的名号，造成的记忆，对他人的创伤，都确确实实写着碧长落的大名。
碧长落苦笑一声。
这到底是在帮谁赎罪呢。
密密麻麻的黑色骷髅潮水一般涌入，司清云站在最后的地方，终于支撑不住打了个空，露出纰漏的瞬间，最近的魔修便张开黑洞洞的大嘴，疯狗一般扑咬上去。
司清云看见，在扑咬他的魔修身后，又接连窜出来几个可怖的脑袋。
无一例外，皆像饿狼扑食般，朝他涌了过来。
今日怕是真交代在这了。
司清云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什么情况，谁救了他？
眼中倏然涌入一道光芒，司清云缓缓睁开眼睛，以为看到的会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山神，逆着光芒，像是天使一般下凡救人于水火。
然后一只蝙蝠就热烈的吻了上来。
司清云：“……”
他淡定的把蝙蝠从嘴上拿走，便看见身边还有数不清的蝙蝠围着他打转，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什么情况。
司清云自问见过无数形态可怖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但是眼前这一幕，他甚至都无法用语言形容——山洞里正在着火，山洞外面，每个修士身上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站在路中央群魔乱舞。而真正的炼煞，则是被蝙蝠一个接一个的糊了脑袋，跳起了美妙的踢踏舞。
“快点走！”
是朽陵的声音。
司清云从这梦幻的场景中醒来，看见朽陵浑身都散发着让司清云手痒的浓重妖气，控制着蝙蝠攻击魔物，而碧长落则在他身边，用剑替他挡了一击。
“快走，快点跟上。”
司清云赶紧爬起来，朝着大部队赶去。
说不清是蝙蝠数量更强大，还是爬上来的炼煞更强大，反正都比朽陵强大。
控制巨量蝙蝠的朽陵在救下司清云的那一瞬间已经耗费掉大部分的力气，此时他也两腿一瘫，朝下跪去，碧长落见状，三步并两步跑到朽陵身后，才没让他摔地上。
与此同时，受了伤的司清云没有碧长落帮他在后面挡着，走了一半，便被两个炼煞拦截在路上，他转身想跑，迎面又爬上来个新的，差点脸对脸来了个热吻。
朽陵倒下，蝙蝠也迅速失控，从一大助力变成炼煞帮凶。修士几乎溃不成军，已经有三三两两倒在地上，重伤不起，任由摆布。
碧长落往下看了一眼，不知道底下还有多少的炼煞还在向上爬。
她闭上双眼，然后轻轻开口问朽陵：“还能站起来吗。”
朽陵虚弱道：“站起来应该可以，打是打不了了。”
碧长落抿唇：“不用你打，我来就行。”
她扶着朽陵站起来，背着的手上，泛起浓厚的黑烟。
无人在乎众多炼煞中贸然升起的一抹煞气，也无人在意混乱之中镇定到违和的碧长落。
她轻柔的蒙上朽陵的眼。
碧长落的手很冷，不像是个正常人的温度，落在他眼上，有些痒。
但朽陵没动。
他贪婪的沉浸在耳畔许久未曾响起的轻语中，听她说。
“往山洞里跑，莫要担心，莫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