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兰迪尔。”

    曲终人散之后,伊伦在瑟兰迪尔回程的必经之路上守到他。

    “你所要宣布的结亲便是如此?”

    她眼中凝泪,他却冷淡无波。

    “即便如此。倘若不,你以为如何?”

    “养父?我这种年龄还需要养父吗?”

    “这世上,界定需要与否在于它最后有没有让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仪式让你免除了有所图的罪名,也让欧瑞费尔免除被指责为昏庸好色的精灵王,让两族精灵众志成城,更免除我为你的痴迷举动所困扰——我看不出有什么值得你歇斯底里的。”她其实出于意料那般平静,甚至称得上死气沉沉。跟“歇斯底里”完全沾不上边,可此刻他却想撕开她的伪装。

    “伤害我,你会感到快乐?为什么?”

    微笑着执起她的右手,温文礼貌地亲了一下,他微笑道:“每次亲吻你的手背,我就很想问你一句话。”

    忍而不发的恨意让她一怔。

    瑟兰迪尔将她的手举到眼前:“这是我母亲的银戒,你怎么有面目收下?”

    伊伦忽而意识到什么,连忙收回的手却被紧紧握不放——

    “真有意思,费艾诺的子孙跟多瑞亚斯的辛达遗裔争夺巨绿森林的统治,这难道便是宿命的相遇吗?”

    他也听信了那些流言了么?“我不是费艾诺的孙女。”

    可是,他曾经毫不在意。

    “我的妹妹可以证明,你未曾见过她……”她词不达意地表达着,试图唤醒他的记忆,却是多么可笑。

    “既然是你的妹妹,她会帮忙编纂任何事。”

    “……凯兰崔尔夫人可以证明。”

    回以她的,是比冬日寒风还要凛冽的笑容:“她一定会帮这个忙,这样绿林早晚就成为萝林的附庸。”

    “……你的父亲,国王陛下一直相信。”

    “当然了,他已被你迷得丧失理智。”

    她凝住了。

    便是体味过他的护短是怎样的,才真切感受到现在的凉薄。

    “你一心想当上王后,用心昭然若揭。这对银戒的男戒此时正在欧瑞费尔的寝殿中存放着。”

    那一缕银圈,曾经最甜蜜的信诺,如今却成了最锥心的魔咒。

    曾是最温柔的脸,此刻是无尽的森冷。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它的,也不想知道背后那些龌鹾的事情。可只要是精灵,就明白银戒所代表的含义……”

    “不是的!不是这样……”

    “梨花带雨,多么惹人垂怜——可我也曾见过你带着这幅可怜的面容投入我父亲的怀中寻求安慰。你引诱国王还有向我示好都只为了权力,安纳尔留下的权力,还有诺多精灵的勾结……”

    泪迅速泛滥,她以为自己快被勒死了般窒息——

    “你不相信我,瑟兰迪尔。”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们只不过几面之缘,我对你一点好感都没有,更别说恋慕了。成了欧瑞费尔的养女,你就不会再觊觎王后之位。”

    “我从没对后位觊觎……”仅存的自尊和自持都已支离破碎,一如她丢落在伊瑞詹之战的灵魂,一如他已死在伊瑞詹之战的爱恋。

    “是吗?那你这次回来,图的是什么?”

    “我只是……”只是想唤回昨日而已。

    “是为了丧偶空虚的国王?还是奇货可居的王子?”

    看着陌生的眼神,她情绪静了下来。

    极度的冰冷熄灭了最炙热的心。

    他的眉眼如此坦然,他的鄙夷又那么显而易见。没有愧疚,没有怜惜,没有……感情。一丝一毫也没有。

    她图的是什么?

    那位爱她至深的王子?

    就算说出了口,他只会嗤之以鼻。

    昨日已同昨日死。

    他生了;一切却是死了。

    “没有(Nothing),”她蓦地笑了,眼里埋藏着无尽的心碎,“我们什么也没有(We have nothing)。”

    ……都不剩了。

    “你这样说可不对,我们还拥有着爱——毕竟刚才的仪式已意味我们成为亲人了,我的伊伦公主。”说着,他俯身在她泪湿的脸庞上轻轻留下一吻,讽刺道:“亲情可贵,不是么?我的妹妹。”

    “瑟兰迪尔,你不必如此。”她沙哑地开口——像被辗过了的声音一如她的心,沙哑得仿佛再难歌唱:“你希望这片土地得以安宁,我能给予你最满意的结果,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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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妮缇亚担忧地看着在武器库忙碌着的夏露儿。她一直跟着她,生怕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本来,昨天夜晚已经够令人心寒了。

    夏露儿是多么多么爱着瑟兰迪尔,经历了那么多苦楚和等待,却得到这种被愚弄的结果!

    “我们可以回洛斯罗立安,安德领主,凯勒鹏大人,还有凯兰崔尔夫人都一直等待着你,他们才不会如此对你!”

    伊伦顿下拭擦剑刃的动作:“这并不是委屈,这是无上的荣耀,莫妮缇亚。”

    “荣耀?你希望得到这荣耀吗?巨绿森林的公主,瑟兰迪尔的妹妹?他这是在要挟你的爱为所欲为!”

    “……他以为我想要当王后。”所以才先下手为强。

    王后?这里的国王只有一个……莫妮缇亚惊讶地捂住了嘴。“为什么会这样?”

    “一言难尽。”

    “那我们回洛斯罗立安好不好?”

    “不好。”她索性放下了长剑和箭筒,坐在莫妮缇亚对面:“这里是我的家,现在它正受到侵袭和威胁,我不会再逃避。”

    莫妮缇亚望向身边好友一天下来忙碌的成果——精灵长短剑,矮人所制的可连发的小型弓弩,玄铁短刀……这些都最正常不过。可是——那堆成山丘的粗绳钢索,还有被削得尖锐的大木头又是什么鬼?

    “夏露儿,你是在挑选武器?”

    她挑选的物品都可长短程作战的精良,像是要参加一场持久战那样慎重。

    “他们已经着手迁都,林地精灵的中心在三天后逐步北迁。加里安说,现在林地兵力已从阿蒙兰转移到东部缺口附近,新都在格莱顿平原东面的森林,是块最合适的栖息之地。”

    “是啊,但我从未想过放弃阿蒙兰。莫妮缇亚,你知道魔多距离阿蒙兰有多远吗?隔着群山,隔着瀑布,还有布朗地……那跨越的幅度足有五个萝林。”

    “索伦已被努美诺尔大军打回魔多。凯勒鹏大人说过,短时间内魔多不会再有长途跋涉的远征。”

    “不需远征,它们正逐步蚕食巨绿森林。”眼下的布朗地,已被邪恶之物占据。“这次退守到格莱顿,那下一次呢?欧瑞费尔国王既不忍伤及子民,也不想与洛斯罗立安交涉,一路退守。可是,我们终究要建立防线。”

    “夏露儿!你想建立南方的防线?在阿蒙兰?”

    “我不是第一次在前线作战,我了解它们。”凯兰崔尔夫人说得对,她以前被保护得太好太懦弱了。情爱虽美好,但不该困窘于此。而今的情形,更让她坚定信念。

    “可是那、那是前线,每天面对数以万计的污秽生物,还有戈索尔麾下许许多多黑暗的物种!”她觉得她疯了!竟然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我的父亲安纳尔,他是巨绿森林的前领主,千百年来率领着林地精灵抵御邪恶;他在贡多林的名字叫做莱戈拉斯·绿树,是最出色的战士。我视他为骄傲,更以他为榜样。如果他现在还未逝去,一定也会选择坚守在此。”

    莫妮缇亚静静地听着仿若誓词的话语,眼眶凝泪:“我恨那个蛇精病的王子,他被蒙住了双眼,看不见晨星的光辉和美好!看,密云将它们都遮住了!”

    她动作顿住了,为莫妮缇亚不经意抒发的任性。

    “傻莫妮,你在说什么呢!”

    抬头望向苍穹,天际泛起鱼白的亮,太阳的光芒徐徐绽放,晨星的光辉骤然减少,还被云层覆盖,像是消失了一般。

    “太阳在的时候,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星光。”

    喃喃自语着,她的目光流连在在云层处,守望好久了,星星都没有再钻出来。

    但是她却知道,它们就在那里。

    是啊,它们就在那里——

    哪怕已不会再有人抬头寻找,它们还是在那里。

    那么安安静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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