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风雪之后,伊伦再没有不断陷入昏睡,梦魇似是远离了。

    在格洛芬德尔的谋划和力量下,他们战胜了白狼,抵达了林谷。负伤的精灵和矮人虽然没有领主大人亲自照料,但是林谷毕竟是全中土最出名的疗养胜地,应付皮外伤已绰绰有余。

    林谷四季如春,既没寒冬的凛冽,更没盛夏的烦躁。每次凭窗而望都是一幅斑斓的油画。鸟儿在树丫上快乐跳跃歌唱,孩子们在林间追逐玩耍,各式各样的鲜花争芳吐艳,在风中摇曳出明快的舞蹈。清风拂面,带着浆果的丝丝香甜,是幸福的味道。

    更远处,矮人在精灵孩子们的引路下寻找着各种花卉,随风飘散的蒲公英正好落在他的鼻子上,大大的喷嚏让周遭的鸟儿惊动飞散,惊讶过后小精灵们哄笑起来,围着矮人在他头上戴上各种颜色的小花。也许是寡不敌众,更多的是心情愉快,只见矮人一脸无辜又无奈地坐在那里,数着手捧着的篮子里的花傻笑。

    这一幕,使她的嘴角不自觉扬起。

    他们在林谷休整了三天,这是他们在林谷的最后一个清晨。他们即将告别这里,跨越整个埃利亚多,前往米斯隆德。

    房门被敲响。来精是埃尔隆德的亲卫林笛尔,还有他身后的两个侍从,他们举着案,案上的东西均被黑布盖得严严实实。

    “我受几位领主之托,在夫人离开之前,送上他们的告别礼。”

    侍从先呈上一把手0弩,配着绿色的短箭。

    “凯兰崔尔夫人专门让加拉茨民精灵打造的手.弩,带上她的原话:夏露儿仍然百步穿杨,面对任何敌人都不需花大力气。”

    转达的话就像凯兰崔尔的音容在眼前呈现,使伊伦鼻酸。

    她早已挽不起弓了,由于多年的病痛摧折。现在每次只能眼巴巴看着身边的人为保护她而战斗,时刻告诉着她自己的一无是处。她从未诉诸于旁人,凯兰崔尔却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短.弩很轻巧,套在手上每个动作都无比利落,弩弦非常敏感易于拉动,间或露出丝丝的金银光芒,更使她感动至极。

    林笛尔呈上第二份礼物:“这是埃尔隆德领主的心意。”揭开黑色的绒布,里面摆放着一只木制的镯子,“刚铎白树的枝叶编织而成,来自米那斯莫古尔。虽然不能永垂不朽,但银树的后裔有着神奇的力量,在抵达维林诺前,可驱除噩梦和黑暗的侵袭。”

    清心宁神,是埃尔隆德体贴的馈赠。

    “请代为转达我的谢意。”

    管家大人回以行礼,旋即命人呈上一个木匣子。只需一眼,伊伦便认得绿林特有的榉木。

    她的神色也被林笛尔看在眼里,他只微笑递上盒子,便朝侍从们招手,大伙行了礼,遂都退出了房间,由她一人独处。

    …………

    戈利进来看到的就是伊伦对着木匣子发呆的一幕。

    他将抱在胸前的白色桔梗递上,笑容咧得大大的。逗趣的脸和鲜花占据了她的视线,淡雅的清香驱走了善感。每天清晨矮人都会给她带来大束鲜花,若是她闭门不出就放在门前,若是她在他便亲自送到她手上。

    “美丽的伊伦小姐,你就像优雅洁白的鲜花一样,使人倾心倾慕。”

    虔诚的赞美使精灵失笑。

    矮人指了指木匣子,“伊伦不看看吗?”

    她的眸子黯淡了,强笑地摇摇头,将匣子和其他礼物整理包好在行囊里。

    “有个事情……伊伦能帮我吗?”

    矮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了厚厚的笔记本,空白的页面盛载着精灵满眼的疑惑。

    “我想写个故事。关于巨绿森林的故事。”

    她一怔。

    “你也知道的,我本来是个外交官,虽然后来失业了,但我还是很想尽自己所能……”他此刻看着腼腆又勇敢,“凯萨督姆、洛斯罗立安、瑞文戴尔、巨绿森林……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记载,伊伦到过很多地方也经历了许多事,我想记录下来。”

    “戈利想当史官?”

    “我要当伊伦的故事大王。”戈利摇摇头,摆出最帅的pose,“你跟我说的那些事,所见所想,我都要记下来。”

    泪意凝充她的眸,“为什么?”

    “你说,你的回忆只属于你自己,旁人都是看故事书似的无法融入。我就把它全部记录下来,就把瑟兰迪尔国王当成是读者。我要证明给你看,就算不曾有亲历的记忆,这些故事也能终其一生刻骨铭心,绝不会比亲历的浅薄,且历久常新。”

    “戈利,你永远不会是我。”

    “那又什么关系?”他拍了拍胸脯,回答得理所当然,“如果伊伦的伤痛无法遗忘,就不要自己一个人背负。我可以分摊、分薄它,它就不再那么沉重了。”

    她望着他,久久不能成言,最后只深深叹了口气。“你不该被无关自己的故事拖累。”

    “拖累?你怎么会有这种荒谬想法?”矮人此刻眉头仿佛打了个蝴蝶结,连胡须都翘着问号,“真正的相识相知,无论分担什么都是最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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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两个精灵与一个矮人踏上了远征之旅。

    所幸的是,东西大道此时已经通行;不幸的是,他们才刚踏上旅途就遭遇了批发的食人妖——是的,就像的几千年后的某天橡木盾等遭遇一样,食人妖树林对矮人而言,如跨不过的坎。

    所幸的是,强大的格诺芬德尔能让苍泉河泛滥冲走穷追不舍的食人妖军团;不幸的是,戈利在战斗中挨了冷箭。

    伊伦带着他快骑越过最后大桥,与引开敌人的金花在三个巨大的桥拱上分道而驰。

    所幸戈利的伤势并不重,她跟他来到了鲁道尔城——

    当精灵和矮人踏入鲁道尔城内,所有人类都为之侧目,尤其是看到精灵的面貌,闹市瞬间安静。

    “噢,老朋友!好久不见了!”一

    个高大的男人热情地上前给予伊伦大大的拥抱,然后拉着矮人和精灵远离了人们的视线,进了一间茶馆的包厢里。

    脱离窘境的一矮一精还在蒙圈,包厢的窗帘便被拉上,屋内漆黑一片,直到灯光被男人点亮。火光映着男人的面容,满腮的须臾让他看起来刚冷又邋遢(好久没洗头),点火的手上戴着绿色眼睛的蛇戒,交缠的蛇身托着金色的花冠。只见男人探头望着外面许久,又重新扣上帘,双手横抱在胸前,认真打量起他的“老朋友”,讪笑道:“敢这副装扮走在鲁道尔的大街上,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鲁道尔……不能有精灵吗?”

    “他们不喜欢精灵。你们来自哪里?”

    “绿林(萝林)。”精灵和矮人同时说出了不同的答案。

    男人眉头拧起:“你们缺乏真诚,不过也无所谓。趁着还没黑赶快离开吧,别让奇怪的东西盯上。”

    说着,便大步出去了。

    ……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伊伦,伊伦……”沉默了一阵,矮人拉了拉若有所思的精灵,指了指桌上吃剩的两个馒头和光秃的鸡腿骨,“这家伙……是吃完找凯子结账盯上我两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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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洛芬德尔在四天后找到了他们下榻的旅馆。

    当披着长斗篷的他推门而入的时候,被房内的景象震惊得差点下巴脱臼。

    矮人正背对着他赤着上身跳着有(liu)特(geng)色(hong)的舞步,而他的节奏不是什么劲舞金曲,而是很有freestyle的吟诵:

    “嘿,嘿,嘿!You know……伊露维塔|保佑|梵拉在上;都灵|千秋万代;凯萨督姆|万古长青;冶金工艺|红红火火;矮人黑科技|长足发展!嘿,嘿,嘿!Come on!梵拉|请赐我|力量;伊露维塔|万岁|万万岁;奥力|真神之火|永不熄灭……”

    金花:⊙▽⊙||||||||

    而一旁的伊伦面不改容地研磨着绿植的汁液,专注度分毫没被死亡舞步影响。

    “这是什么祭祀仪式?”一个配毒蛊,一个招魂舞。

    优雅不失贴切的吐槽吸引了伊伦的注意,她喜极地起身迎接;戈利则为他到来打断美好生活而沮丧,眼神幽怨。

    矮人的恢复能力连格洛芬德尔都不得不感叹。在与他们分开后,金花也发现了短箭是带毒的,一路上担心着矮人的死活。但此时看来,这个戈利不但死不了,还很滋润……祸害遗千年这句话,看来是有道理的。

    后来他才知晓,为了救矮人,伊伦将埃尔隆德所赠的白树手镯研磨成粉,配上绿林的解毒止血配方,矮人才得以渡过难关。

    “没了手镯,你的精神会被邪恶之物侵蚀。”

    伊伦摇头笑了笑:“他要是死了,即使留着手镯,我的精神也难以支撑。”

    “你太重视这个矮人了,夏露儿。他未必值得你信任。”格洛芬德尔并不看好。从绑架到遇上堕落精灵,还有迷雾山脉一路跟来,很难相信他有没有别的企图……

    “放心吧,他不会伤害我。”她的回答依旧温柔恬静,笑意淡下道:“反正抵达灰港后,他就会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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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伊伦的坚持下,他们还是抵达了阿蒙苏尔。

    那里至少有一万重兵驻守着,即使夜晚也依旧火光通明,严阵以待。他们好像在防着什么,但也难以想象,毕竟这是阿尔诺自己的国境内。

    他们偷偷潜入,由格洛芬德尔和戈利分别引开了守卫的注意,伊伦躲开重重守卫,一路抵达瞭望塔,可当她登临塔顶之时,一个人类挡在阿蒙苏尔前。

    “是你(是你)?!”

    身穿重甲的将军认出了她,她也认出了之前在鲁道尔偶遇的男人。

    “堕落精灵。”他口中说起禁忌的词汇,长剑出鞘也指向了她。

    “不……”剑芒袭来,格洛芬德尔抢先挡住,双方对峙着。

    此时从未听过的诡异的号角声在城下响起,远方土丘开始震动,隐约可见有些动物从地下爬出,之后站立并缓缓走过来,那是一具具已经腐朽的肉身,人类的,精灵的,乃至半兽人的都有。一群活死人朝着人类发动进攻——

    那一瞬,伊伦脑内尽是空白。

    “那是什么?”

    “不是你们的同伴吗?”

    男人发现不是敌人,与格洛芬德尔同时收了剑。不过此时的人类无暇去照料精灵们的心情,男人冲到塔下指挥战斗。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可他们面对的并非活物,行尸走肉哪怕身中数箭,甚至被射走胳膊和腿,只要头颅还在,就挺着腐败的躯体徐徐前行。

    此景让人类的恐惧飙升到了极点,哪怕是精灵都不敢想象!伊伦在阿蒙兰经历过一千多年攻坚战,面对的都不过是奥克斯和食人妖之流。敌人至少是会死去的,而不是无穷无尽的死物复活外挂再战。怪诡的是它们往山下围拢,聚集在一起之后,并未再发起进一步的侵犯,直到黎明时分又如潮水那般褪去……

    “你们不会看不出来这些是什么。”男人忿忿地对着伊伦啐道,“它们神出鬼没,肆意散播恐惧,还不被史册所记录!就算祸害整个阿尔诺也无法抒写它们的恶行,一个比奥克斯还要恐怖还要令人唾弃的物种!”

    承受着人类的指责,伊伦闭眼想起芙蕾达狰狞的面容,恐慌的意识如榨尽了肺里的空气。

    天色渐渐明亮,如人类男子所言,恐惧已植根在士兵心中无法拔除。很多士兵被吓死,或因惊惧从山顶摔落,或疯了……这也大概是这场突袭的目的,它们并不旨在杀人,而在诛心。

    而更让伊伦无法承受的是——格洛芬德尔和戈利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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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几天,人类依旧在风云岭严阵以待,但新的袭击并未到来。

    一切平静得很,就像从未有过奇怪的战争。

    只有光秃秃的树林见证过曾发生的——那确实来源于人类的砍伐,为了视线不被阻挡,他们几乎砍光了整个鲁达乌森林,此后这片逐渐沙化变成荒漠,但由于堕精灵的历史不被记载,史书上对这片地方为何荒芜均语焉不详……堕精灵固然可怕,但是北方人的短视和欲望,更让精灵深感不安。

    直至格洛芬德尔和戈利再次出现在阿蒙苏尔军队的营帐。

    看到他俩从营帐走出,伊伦悬在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她飞也似地给了格洛芬德尔一个大大的拥抱。而戈利则站在旁边张着手,尴尬地看着相拥的精灵,最后涨得老脸通红,跺了跺脚。

    …………

    精灵和矮人的剑与斧都沾满黑血,泥土和血迹已浸染衣服原有颜色,精灵面容不再皎洁,矮人的头发更乱得像只鸟巢。但他们看来却落拓潇洒——

    只见戈利将一个包袱扔在人类将军面前,神情倨傲交叉起双手在胸前。

    格洛芬德尔行了精灵的礼仪,说道:“就当做是精灵给人类的礼物。”

    黑布被揭开,两颗龇牙咧嘴的头颅滚落,吓了人类一跳。“这是什么?”

    “死灵法师和他的爪牙。死灵法师是投身黑暗、被腐蚀的人类。他们通过召唤死灵和控制尸体,借此吸食恐惧的力量不断强大自己。”

    “你们在演什么戏法?这样就可以掩盖精灵在这片土地上的罪行?”人类将信将疑,他始终怀疑精灵的动机。

    矮人轻嗤了声,“你没见过真正的堕落精灵吧?那跟人类腐臭的尸体是有区别的。堕落精灵意识不会消逝,除非将它们的尸体焚烧殆尽。而被控制的死灵没有意识,跟行尸走肉一样。”

    金花道:“他们的目的更在于分化人类和精灵,利用不能被抒写进历史的理由。”

    “你们在哪里找到它们的?”

    矮人道:“跟着尸体走,进入它们地底的巢穴。很显然他是个初级法师,不谙埋藏痕迹。”

    “地底是矮人最熟悉的区域。”格诺芬德尔朝矮人揶揄,对方不给面子地丢了他一记白眼,又忽而絮絮念起“都灵千秋万代,凯萨督姆万古长青”的句子。

    “你们确保今天之后,人类不会再被这些东西侵犯?”

    “不能确保。”精灵跟矮人异口同声。

    “他的主人逃跑了。”格洛芬德尔指了指地上属于死灵法师的头颅,它的舌头拖得很长很长,眼睛瞪得眼球都快要掉落的样子。

    “初阶的死灵法师只是傀儡,控制它的不是堕落的精灵,而是堕落的人类——它没有脸,但他手上戴着特殊图案的戒指。”

    将军的脸一阵青白。

    “来自戈索尔的铸造,人类九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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