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帕兰达的真身
瑟兰迪尔在山洞口眺望外面。
暴风雪已持续两天两夜仍未见停歇。天地茫茫，仿佛除了眼前的白，就什么都没有。
“我们要去哪里？”火堆旁的伊人正拿着书本轻声问道。
“先解决些麻烦，我们就回绿林。”
她了然地点点头，也不追问，继续随性地揭着书页。
“英明神武的精灵骑士携着楚楚动人的公主，在凯萨督姆这种充斥着贪婪驽钝的地下城，用他伟大的智慧征服了都灵三四五世，让那个日渐颓势的矮冬瓜国王同意为林地王国最伟大的工程——旧林路的兴建提供应尽的义务和技术支持……”
伊伦从书本抬头，嘴巴惊得可以塞下一颗卤蛋。
“写得不对？”他一派理所当然。
“国王，”她给他一记白眼，“你真不要脸。”
揭过好几页，找一个新的章节继续读下来——
“魔王觊觎公主的美色，早在迷雾山脉就设计英雄救美的戏码。他自诩‘中土美貌之最’，实际上只有里面第二五六个字。他生得尖嘴猴腮满面獠牙，奥克斯都因不够他丑而臣服在他脚下……也不知道后来给努美诺尔的国王下了什么罩眼法，还是人类对奇丑有着难以描述的癖好……”
她的眼角一阵抽搐：“天啊，埃尔隆德要是看了，会一脸苦大仇深地指责你瞎几把写。”
“历史由胜利者抒写。”
“是吗？”呵呵。
那么问题来了：要是索伦赢了，是不是写的就会变成：那只土肥圆矮穷矬的土著精灵，跳起来都打不到高大俊美的索伦的膝盖，只能趴在他脚下跪舔……
可以肯定，不管正义和邪恶取得最终的胜利，这俩都很乐于造彼此的谣。
“怎么突然想看它了？”他指了指本上丑陋的字迹。
就像变成半兽人和哥布林的精灵士兵一样，行为习惯都会跟随着变形物的特性有所变化。瑟兰迪尔也不例外，他的行为模式不得不矮人，字迹也很矮人。就连现在恢复原状，他都感觉两米的身高活脱脱被削了起码十公分……戈利这段，是他的精生污点。
“怕触景生情，也怕给你希望。”
她直接地表露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之前戈利求着她看都不肯看的故事书，而今却大有兴致。
“要是知道你写的都是这些，我该早早打开。”可让抑郁症痊愈不少。
瑟兰迪尔无所谓地笑笑，索性在她身旁坐下来。“个别部分彩衣娱妻而已，就想着博红颜一乐。”可惜对方当时很不给面子。
他竟好脾气地陪着她一起，好整以暇看自己写的笑话，也好看自己的笑话。
随着彼此坦诚以对，她和他回归到调侃的相处模式，仿佛真回到了最初的时光。敞亮的情感让相聚变得惬意自在。
她甚至已经开始试探地喊他“老孔雀”了……虽有点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味道，但对比之前凄戚的画风，对现状，他感到万分乐意。
拂过歪歪斜斜的书名，易感的精灵眼眶微热：“《昨夜星辰》，这名字像是缅怀和追悼。”
“那都只是过去的轨迹。我和我的星辰还有更多的故事，还有《今日星辰》和《明日星辰》。”（三部曲？闭嘴！栓Q！再见！）
煞有介事的求生欲使她莞尔：“听着像天气预报。”
“今日明日都是晴空万里，阳光明媚。”他从善如流，选择性忽略外面风雪交加的现状。
“这纪录的都是第二纪元呢！我们的故事都牵扯着中洲轰轰烈烈的大事。”她又翻到目录，兴致盎然，“埃尔隆德说过，他打算编纂第二纪元整段混沌时代的中洲历史，这本书刚好可以补全。”
“应该是个很好的价钱。”他漫应。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再改编一本更有趣的。”指着前面关于索伦形象的魔改，伊伦的眼里泛起了星星。
他有不好的预感……
“这里——”
认真地描着“觊觎公主的美色”那句，她说：“公主改成花精灵……嗯……再把前面那句……”她努力翻到最前面都灵的段落，“英明神武的精灵骑士”那部分，深思地说道：“精灵骑士改成花蝴蝶……哦不，花孔雀！哦不……孔雀精更合适！就这么定了……还有这里……”
听着大刀阔斧的改动，起先那个深情款款的林地国王眉头的折痕愈发像被钉死般。
原本浪漫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最后变成奇奇怪怪的肥皂剧——邪恶的大魔王与臭美的孔雀精同时看上了纯洁的白桔梗，争相激烈辣手摧花……其他人物在她口中都被改为森林里面的动物，一本中洲版的格林童话俨然问世。
“还有，昨夜星辰叫着太老套了，应该更正式一点……这样吧，修好以后书名就叫做《中土精灵轶闻纪事》，怎么样？”
“……”
“你也不喜欢奥力语种，当时纯属为势所迫啊，改用辛达语编写就刚刚好。”她不忘朝他体贴地眨眼。
王后似乎在试探国王的底线——
瑟兰迪尔深沉地望着她，半晌轻道了句：好。
她笑逐颜开，“那什么时候完成？”
“你想在什么时候？”
“三年，五年，十年——最多十年，不能更久了。”一脸无辜，却用着他之前威胁过她的句子。
“……好。”
这样，这本书就可以保留着，不会因为她的参与被删除和篡改了。
他清楚她笑容背后有着怎样的哀伤与担忧。
堕落精灵不会被录入史册，它们被梵拉和这片土地遗弃。她不想美好的事物因她的沾染也被历史遗弃……
“回到绿林我就开始写，直到王后满意为止。”他宠溺地承诺着。
“你还会变回矮人么？”不忍看见那种洞悉又心疼的表情，她转换了话题，打趣道：“要是回到绿林你又突然变身，会不会被传言‘矮人统治了密林’？”
“不会。南雅残留的魔力虽还没完全消散，但我已经破了咒语。”
“就是那句‘谢天谢地谢奥力’吧？要念上多少次？”
蓝眸盛满寒芒，“三万次。”还该死的一天超过三百次则无效。
“但是中间能变回来？”那天在萝林和绿林的边界，他就以原本的面貌出现。现在想来他竭力维持尊严变身回复瑟兰迪尔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弯了嘴角。
“……满一万次奖励变回一天。”
听着像个积分游戏。哈哈。
“噢，可怜的国王。”
他斜睨她。王后却怎么看来幸灾乐祸的？
可惜现在伊伦对他危险的目光已经免疫了。
瑟兰迪尔吃软不吃硬，瑟兰迪尔口心不一，瑟兰迪尔面冷心热，对瑟兰迪尔只可撒娇不能强辨……略略略。
“亲爱的，我很喜欢、好怀念你不洗头、满脸性感的胡须，身高只到我半腰，胖墩墩肉嘟嘟，憨厚可爱的样子。”
“……”
“不过你的舞技是真的烂，这几千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差点把人家踩成伤残。”
“……”
“格洛芬德尔吐槽，你做的饭拿去喂哥布林都不吃，分明想毒死人家……”
“……”
“还有……”
“……亲爱的。”
“嗯？”
“我们能不能都忘了这段？”
“嘻嘻，当然——不能。”
“好的，我知道了。”他优雅地微笑着，蓦地把她拽到怀里，把她的惊呼声淹没在霸道的亲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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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伊伦睁眼望向窗外。
她的起身惊醒了身旁的瑟兰迪尔。她如魔怔般往外走，却被交握着的手心热力震醒。
风雪已然停歇。红色的月光照射在远处的山谷，为静寂的雪地镀上一层阴森的血衣，渲红了精灵的眸。
如血的夜色隐喻着不祥。她记得在欧瑞费尔逝去的晚上，月亮就是这种颜色。回望瑟兰迪尔，恐慌在她心底蔓延。
蓝山不及迷雾山脉的高度，但山峰尤为密集，且风雪频繁。
他们翻过赤色的雪岗，在血月的指引下终于在清晨时分抵达红色的山谷。正寻找踌躇之时，雪崩接踵而至，他和她急忙躲藏，随着崩塌的积雪陷入顺着狭窄的道路滑行，蜿蜒至地底。
顺着老旧的吊桥，精灵逐渐深入地底。桥下深不见底，红色的雾霭透射进来，有种来自地狱的诡秘感。
当苍老的城墙呈现，城门吊桥在老旧的嘎吱声中下降，瑟兰迪尔和伊伦走得更为戒备。
这座城市比萝林历史还要古老，长埋雪山的地底的使它没有风化，日照不能到达以及长年低温让它保存得极好。
就是一座死城。
从城市内的设施看，还保留着第一纪元末第二纪元初的兵器和旧物。这么大的城市，被迁徙荒弃，这是极为罕见的。
“它建造在米斯隆德以前，甚至更久。传说米尔寇有个隐秘的试验基地，一座庞大的精灵废都。”
“试验基地……它要试验什么？”
“米尔寇创造了很多贝尔兰不曾存在过的物种。”
“奥克斯？哥布林和食人妖？”
瑟兰迪尔回望妻子，讳莫如深。
她不自觉抚着心口，也许是错觉，那颗种子似是对她的问题有所回应。
为什么同是他所创造的，奥克斯这些污秽的生物会载入史册，可堕落精灵却要被删除？它们触犯了梵拉甚至伊露维塔最大的忌讳吗？那是什么？
引诱堕落的帕兰达，是否也应该被历史抹去？
那埃努的乐章呢？这些为何的音符是否也被删去？或者乐章是最原始的不被篡改的存在？
伊伦发散性地想着，每一层都加深她的恐惧，使她汗毛竖起。她有预感，这些答案都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二精继续往城内探索。他们跨过重重围住大殿的墓碑，来到城堡最核心的宫殿。
没有富丽的地砖，更没堂皇的布景，出人意料地，殿内的场景却仍然是墓碑和被横七竖八的棺木。一排排树立着的墓碑，没有名字，更没有铭文。偶尔还能看到没盖的棺内白骨森森，褴褛的衣物皆腐蚀风化，像灰一样稍被吹动便化作尘埃。
阴森的死城内，阴森的鬼殿。
伊伦的背僵直不动，她感受到了被注视。刚刚看见棺木下的干尸眼睛在动……
感应到她的惧意，瑟兰迪尔握紧她的手。
“瑟兰迪尔，你听到歌声吗？”
他环顾四周，这里静得像个坟地——就是个坟地，除了他俩，不会有别的声响了。
“是精灵在唱歌，山林之歌。但不是西尔凡的泰勒瑞语，而是更古老。”
瑟兰迪尔脸色变得很不好，他带着她找了个远离坟地相对空旷的位置，戒备地环视四周。
可是他却感觉到伊伦更僵硬了，脸色发白。
“嘶——”
他也听见了，像芙蕾达喉咙发出的声音，更像蛇语。
“我们先离开。”
二精往回跑，可是已经来不及，棺木发出咚咚的声音，坟地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因空旷的大殿而不断回音放大.
森森的白骨手掌握住了棺木，像是刚刚睡醒似的摇头晃脑，再而视线望向精灵夫妇。爬起一只，两只，五只，十只，十多只，二十多只，数不清……它们像是被上班闹钟唤醒的打工人，有着下床气，从迷糊变得生气，再而暴走。而目标正是唯二能动的活物。
与此同时，地上爬出奇怪的东西，跟随着这些的尸体的脚步，纷纷涌向二精。她才看出这是很多很多的小蛇，它们的目标是伊伦，她的血液仿佛有着它们最垂涎的味道，它们对她有着极度的饥渴。
精灵点起火炬驱赶地上的小虫，而汹涌围来的腐烂的躯体则由瑟兰迪尔的双刃阻挡。
歌声再度响起，丧尸们均停下了动作，小蛇转头换了方向，涌向宫殿的核心，即原来王座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穿着蓝色斗篷的小男孩。
幼小的身躯坐在王座上，足尖才刚划到地面。他倒也优哉游哉，望着地面边吟唱边用脚画圈圈。
小蛇在他身边围了一圈，极其诡异地随着他的歌声摆动。
“幸会啊，林地国王和王后。”
看见了瑟兰迪尔跟伊伦，他抬起率真无邪的笑脸，一金一银的瞳仁闪着炫丽的光。
“你们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天呢，实在辛苦了！”
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个被教导得非常有礼貌的乖小孩。但更诡异的是，小蛇随着他的视线都望向了精灵。
“蓝袍帕兰达。”
面对瑟兰迪尔暗自咬牙的称谓，小男孩只笑了笑：“跟阿拉塔一样，我有另一个名字，罗密斯达奴。在东方的时候，东方人拥戴我、臣服于我，并尊称我为‘东方黯影’，在我的庇护下他们成为了真正的自由之民。我很早前跟随欧罗米，他是深林和狩猎之神。”
看似辉煌的履历，可讽刺的是，他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堕落的埃斯塔力，从最早他攻击并封锁摩列达，算计着精灵开始。
最后，孩子的目光落在瑟兰迪尔的手指上，脸上净是天真无邪：“精灵戒指璀丽蕴藏森林之力，它跟我无比契合，就像为我而生——我能感受到。”（官方吐槽：这是主角装备！神棍！你感受到个锤子！）
“哦？摩列达没有将戒指交给你？”
瑟兰迪尔突然开门见山的问道，男孩竟疑惑地歪了头。
“你们蓝袍都喜欢收藏戒指，我早就给她了。你何不让她出来问问？”
“问什么？”男孩眯起了眼，一脸你当我白痴的神态：“你们想我释放她，让她来对抗我？我才不蠢。”
“我以为你们一起来到中土，是最亲密的战友。”伊伦还记得初次跟摩列达见面的时候，她正到处寻找着帕兰达，还帮他收拾一堆烂摊子，协助教导他的徒弟。“为什么最早来到中土的埃斯塔力，却都那样……”
“什么样？只顾着自己的欲望，不顾及这片土地生灵的死活？迈雅如此，难道精灵不也如此？”男孩笑得更明亮了，“你知道为什么梵拉要我们这些迈雅变成最脆弱的形象，被褫夺力量后再来到这个地方吗？蓝袍是女人和小孩，其他巫师是老人。我们的形象都是弱者——神在害怕，害怕被反叛，被背刺。他们害怕假象被撕裂，露出狰狞的现实……他们惧怕魔苟斯的回归，惧怕最终的宿命之日到来……”
“你在说什么？跟你臣服于索伦，成为他的爪牙有什么关系吗？”
“臣服？”男孩大笑起来，异色的瞳更亮了，“米尔寇手下如此之多，你们却只记得索伦——一个被狗咬住只能化身为我的形象去下跪投降的怂包！”
在昏睡时瑟兰迪尔给她讲过许许多多故事，当中包括猎犬胡安噙住索伦这段可是耳熟能详。
当时索伦使尽浑身解数也摆脱不了猎犬胡安，它咬住他的喉咙把他制服在地。索伦为此几番变换身形，不管是变成狼还是蛇都无法挣脱，最后不得不投降。
狼？蛇？在雪山袭击的白狼，后来一直追到老林子的妖狼；芙蕾达的嘶声和舔舐的神态，精灵废墟的小蛇……
再看男孩妖异的瞳，瑟兰迪尔和伊伦心内都像有了答案。
小蛇迅速地聚集在一起，大地开始震动，宫殿摇摇欲坠。大殿中间陷落巨大的窟窿，从里面钻出了金银异瞳的黑色巨蟒。
在蟒蛇的眼睛露出之际，精灵已往殿外撤去，他和她迅速奔跑跨越重重坟墓。可随着帕兰达的精灵怨歌传至室外，墓穴的尸体也纷纷爬起钻出。此时的精灵废都更像末日下的丧尸军团，全城的白骨和干尸都觉醒了……
瑟兰迪尔跟伊伦躲在高耸的土堆后，在帕兰达和巨蟒视线触不到的地方，可是帕兰达一点也不急的样子，像是极为享受在林间漫步，边哼着歌边插一句呼唤。
“伊伦，你在哪儿？”
“瑟兰迪尔，出来吧！”
“你们逃不出去的……”
尖锐得像刮玻璃一样的嘶鸣传来——
数只凶恶巨兽嘶叫声响彻地底，它们肆无忌惮地扇动着巨大的翅膀，在地下城巡视般，扬起满天尘土。乘骑在上的九个戴着长斗篷的无脸人显得分外张扬。它们绕了几圈后同时在大殿前落下。
随着戒灵的出现，这个设好的局总算凑满人数了。
之前一直没有露脸的帕兰达会不怕展现真身和实力，绝对是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算计。
如果只是要璀丽，他决不会破釜沉舟。可以肯定，在这场局里面，他有着更大的野心——
还有能令他发狂的战利品。
暴风雪已持续两天两夜仍未见停歇。天地茫茫，仿佛除了眼前的白，就什么都没有。
“我们要去哪里？”火堆旁的伊人正拿着书本轻声问道。
“先解决些麻烦，我们就回绿林。”
她了然地点点头，也不追问，继续随性地揭着书页。
“英明神武的精灵骑士携着楚楚动人的公主，在凯萨督姆这种充斥着贪婪驽钝的地下城，用他伟大的智慧征服了都灵三四五世，让那个日渐颓势的矮冬瓜国王同意为林地王国最伟大的工程——旧林路的兴建提供应尽的义务和技术支持……”
伊伦从书本抬头，嘴巴惊得可以塞下一颗卤蛋。
“写得不对？”他一派理所当然。
“国王，”她给他一记白眼，“你真不要脸。”
揭过好几页，找一个新的章节继续读下来——
“魔王觊觎公主的美色，早在迷雾山脉就设计英雄救美的戏码。他自诩‘中土美貌之最’，实际上只有里面第二五六个字。他生得尖嘴猴腮满面獠牙，奥克斯都因不够他丑而臣服在他脚下……也不知道后来给努美诺尔的国王下了什么罩眼法，还是人类对奇丑有着难以描述的癖好……”
她的眼角一阵抽搐：“天啊，埃尔隆德要是看了，会一脸苦大仇深地指责你瞎几把写。”
“历史由胜利者抒写。”
“是吗？”呵呵。
那么问题来了：要是索伦赢了，是不是写的就会变成：那只土肥圆矮穷矬的土著精灵，跳起来都打不到高大俊美的索伦的膝盖，只能趴在他脚下跪舔……
可以肯定，不管正义和邪恶取得最终的胜利，这俩都很乐于造彼此的谣。
“怎么突然想看它了？”他指了指本上丑陋的字迹。
就像变成半兽人和哥布林的精灵士兵一样，行为习惯都会跟随着变形物的特性有所变化。瑟兰迪尔也不例外，他的行为模式不得不矮人，字迹也很矮人。就连现在恢复原状，他都感觉两米的身高活脱脱被削了起码十公分……戈利这段，是他的精生污点。
“怕触景生情，也怕给你希望。”
她直接地表露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之前戈利求着她看都不肯看的故事书，而今却大有兴致。
“要是知道你写的都是这些，我该早早打开。”可让抑郁症痊愈不少。
瑟兰迪尔无所谓地笑笑，索性在她身旁坐下来。“个别部分彩衣娱妻而已，就想着博红颜一乐。”可惜对方当时很不给面子。
他竟好脾气地陪着她一起，好整以暇看自己写的笑话，也好看自己的笑话。
随着彼此坦诚以对，她和他回归到调侃的相处模式，仿佛真回到了最初的时光。敞亮的情感让相聚变得惬意自在。
她甚至已经开始试探地喊他“老孔雀”了……虽有点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味道，但对比之前凄戚的画风，对现状，他感到万分乐意。
拂过歪歪斜斜的书名，易感的精灵眼眶微热：“《昨夜星辰》，这名字像是缅怀和追悼。”
“那都只是过去的轨迹。我和我的星辰还有更多的故事，还有《今日星辰》和《明日星辰》。”（三部曲？闭嘴！栓Q！再见！）
煞有介事的求生欲使她莞尔：“听着像天气预报。”
“今日明日都是晴空万里，阳光明媚。”他从善如流，选择性忽略外面风雪交加的现状。
“这纪录的都是第二纪元呢！我们的故事都牵扯着中洲轰轰烈烈的大事。”她又翻到目录，兴致盎然，“埃尔隆德说过，他打算编纂第二纪元整段混沌时代的中洲历史，这本书刚好可以补全。”
“应该是个很好的价钱。”他漫应。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再改编一本更有趣的。”指着前面关于索伦形象的魔改，伊伦的眼里泛起了星星。
他有不好的预感……
“这里——”
认真地描着“觊觎公主的美色”那句，她说：“公主改成花精灵……嗯……再把前面那句……”她努力翻到最前面都灵的段落，“英明神武的精灵骑士”那部分，深思地说道：“精灵骑士改成花蝴蝶……哦不，花孔雀！哦不……孔雀精更合适！就这么定了……还有这里……”
听着大刀阔斧的改动，起先那个深情款款的林地国王眉头的折痕愈发像被钉死般。
原本浪漫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最后变成奇奇怪怪的肥皂剧——邪恶的大魔王与臭美的孔雀精同时看上了纯洁的白桔梗，争相激烈辣手摧花……其他人物在她口中都被改为森林里面的动物，一本中洲版的格林童话俨然问世。
“还有，昨夜星辰叫着太老套了，应该更正式一点……这样吧，修好以后书名就叫做《中土精灵轶闻纪事》，怎么样？”
“……”
“你也不喜欢奥力语种，当时纯属为势所迫啊，改用辛达语编写就刚刚好。”她不忘朝他体贴地眨眼。
王后似乎在试探国王的底线——
瑟兰迪尔深沉地望着她，半晌轻道了句：好。
她笑逐颜开，“那什么时候完成？”
“你想在什么时候？”
“三年，五年，十年——最多十年，不能更久了。”一脸无辜，却用着他之前威胁过她的句子。
“……好。”
这样，这本书就可以保留着，不会因为她的参与被删除和篡改了。
他清楚她笑容背后有着怎样的哀伤与担忧。
堕落精灵不会被录入史册，它们被梵拉和这片土地遗弃。她不想美好的事物因她的沾染也被历史遗弃……
“回到绿林我就开始写，直到王后满意为止。”他宠溺地承诺着。
“你还会变回矮人么？”不忍看见那种洞悉又心疼的表情，她转换了话题，打趣道：“要是回到绿林你又突然变身，会不会被传言‘矮人统治了密林’？”
“不会。南雅残留的魔力虽还没完全消散，但我已经破了咒语。”
“就是那句‘谢天谢地谢奥力’吧？要念上多少次？”
蓝眸盛满寒芒，“三万次。”还该死的一天超过三百次则无效。
“但是中间能变回来？”那天在萝林和绿林的边界，他就以原本的面貌出现。现在想来他竭力维持尊严变身回复瑟兰迪尔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弯了嘴角。
“……满一万次奖励变回一天。”
听着像个积分游戏。哈哈。
“噢，可怜的国王。”
他斜睨她。王后却怎么看来幸灾乐祸的？
可惜现在伊伦对他危险的目光已经免疫了。
瑟兰迪尔吃软不吃硬，瑟兰迪尔口心不一，瑟兰迪尔面冷心热，对瑟兰迪尔只可撒娇不能强辨……略略略。
“亲爱的，我很喜欢、好怀念你不洗头、满脸性感的胡须，身高只到我半腰，胖墩墩肉嘟嘟，憨厚可爱的样子。”
“……”
“不过你的舞技是真的烂，这几千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差点把人家踩成伤残。”
“……”
“格洛芬德尔吐槽，你做的饭拿去喂哥布林都不吃，分明想毒死人家……”
“……”
“还有……”
“……亲爱的。”
“嗯？”
“我们能不能都忘了这段？”
“嘻嘻，当然——不能。”
“好的，我知道了。”他优雅地微笑着，蓦地把她拽到怀里，把她的惊呼声淹没在霸道的亲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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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伊伦睁眼望向窗外。
她的起身惊醒了身旁的瑟兰迪尔。她如魔怔般往外走，却被交握着的手心热力震醒。
风雪已然停歇。红色的月光照射在远处的山谷，为静寂的雪地镀上一层阴森的血衣，渲红了精灵的眸。
如血的夜色隐喻着不祥。她记得在欧瑞费尔逝去的晚上，月亮就是这种颜色。回望瑟兰迪尔，恐慌在她心底蔓延。
蓝山不及迷雾山脉的高度，但山峰尤为密集，且风雪频繁。
他们翻过赤色的雪岗，在血月的指引下终于在清晨时分抵达红色的山谷。正寻找踌躇之时，雪崩接踵而至，他和她急忙躲藏，随着崩塌的积雪陷入顺着狭窄的道路滑行，蜿蜒至地底。
顺着老旧的吊桥，精灵逐渐深入地底。桥下深不见底，红色的雾霭透射进来，有种来自地狱的诡秘感。
当苍老的城墙呈现，城门吊桥在老旧的嘎吱声中下降，瑟兰迪尔和伊伦走得更为戒备。
这座城市比萝林历史还要古老，长埋雪山的地底的使它没有风化，日照不能到达以及长年低温让它保存得极好。
就是一座死城。
从城市内的设施看，还保留着第一纪元末第二纪元初的兵器和旧物。这么大的城市，被迁徙荒弃，这是极为罕见的。
“它建造在米斯隆德以前，甚至更久。传说米尔寇有个隐秘的试验基地，一座庞大的精灵废都。”
“试验基地……它要试验什么？”
“米尔寇创造了很多贝尔兰不曾存在过的物种。”
“奥克斯？哥布林和食人妖？”
瑟兰迪尔回望妻子，讳莫如深。
她不自觉抚着心口，也许是错觉，那颗种子似是对她的问题有所回应。
为什么同是他所创造的，奥克斯这些污秽的生物会载入史册，可堕落精灵却要被删除？它们触犯了梵拉甚至伊露维塔最大的忌讳吗？那是什么？
引诱堕落的帕兰达，是否也应该被历史抹去？
那埃努的乐章呢？这些为何的音符是否也被删去？或者乐章是最原始的不被篡改的存在？
伊伦发散性地想着，每一层都加深她的恐惧，使她汗毛竖起。她有预感，这些答案都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二精继续往城内探索。他们跨过重重围住大殿的墓碑，来到城堡最核心的宫殿。
没有富丽的地砖，更没堂皇的布景，出人意料地，殿内的场景却仍然是墓碑和被横七竖八的棺木。一排排树立着的墓碑，没有名字，更没有铭文。偶尔还能看到没盖的棺内白骨森森，褴褛的衣物皆腐蚀风化，像灰一样稍被吹动便化作尘埃。
阴森的死城内，阴森的鬼殿。
伊伦的背僵直不动，她感受到了被注视。刚刚看见棺木下的干尸眼睛在动……
感应到她的惧意，瑟兰迪尔握紧她的手。
“瑟兰迪尔，你听到歌声吗？”
他环顾四周，这里静得像个坟地——就是个坟地，除了他俩，不会有别的声响了。
“是精灵在唱歌，山林之歌。但不是西尔凡的泰勒瑞语，而是更古老。”
瑟兰迪尔脸色变得很不好，他带着她找了个远离坟地相对空旷的位置，戒备地环视四周。
可是他却感觉到伊伦更僵硬了，脸色发白。
“嘶——”
他也听见了，像芙蕾达喉咙发出的声音，更像蛇语。
“我们先离开。”
二精往回跑，可是已经来不及，棺木发出咚咚的声音，坟地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因空旷的大殿而不断回音放大.
森森的白骨手掌握住了棺木，像是刚刚睡醒似的摇头晃脑，再而视线望向精灵夫妇。爬起一只，两只，五只，十只，十多只，二十多只，数不清……它们像是被上班闹钟唤醒的打工人，有着下床气，从迷糊变得生气，再而暴走。而目标正是唯二能动的活物。
与此同时，地上爬出奇怪的东西，跟随着这些的尸体的脚步，纷纷涌向二精。她才看出这是很多很多的小蛇，它们的目标是伊伦，她的血液仿佛有着它们最垂涎的味道，它们对她有着极度的饥渴。
精灵点起火炬驱赶地上的小虫，而汹涌围来的腐烂的躯体则由瑟兰迪尔的双刃阻挡。
歌声再度响起，丧尸们均停下了动作，小蛇转头换了方向，涌向宫殿的核心，即原来王座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穿着蓝色斗篷的小男孩。
幼小的身躯坐在王座上，足尖才刚划到地面。他倒也优哉游哉，望着地面边吟唱边用脚画圈圈。
小蛇在他身边围了一圈，极其诡异地随着他的歌声摆动。
“幸会啊，林地国王和王后。”
看见了瑟兰迪尔跟伊伦，他抬起率真无邪的笑脸，一金一银的瞳仁闪着炫丽的光。
“你们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天呢，实在辛苦了！”
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个被教导得非常有礼貌的乖小孩。但更诡异的是，小蛇随着他的视线都望向了精灵。
“蓝袍帕兰达。”
面对瑟兰迪尔暗自咬牙的称谓，小男孩只笑了笑：“跟阿拉塔一样，我有另一个名字，罗密斯达奴。在东方的时候，东方人拥戴我、臣服于我，并尊称我为‘东方黯影’，在我的庇护下他们成为了真正的自由之民。我很早前跟随欧罗米，他是深林和狩猎之神。”
看似辉煌的履历，可讽刺的是，他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堕落的埃斯塔力，从最早他攻击并封锁摩列达，算计着精灵开始。
最后，孩子的目光落在瑟兰迪尔的手指上，脸上净是天真无邪：“精灵戒指璀丽蕴藏森林之力，它跟我无比契合，就像为我而生——我能感受到。”（官方吐槽：这是主角装备！神棍！你感受到个锤子！）
“哦？摩列达没有将戒指交给你？”
瑟兰迪尔突然开门见山的问道，男孩竟疑惑地歪了头。
“你们蓝袍都喜欢收藏戒指，我早就给她了。你何不让她出来问问？”
“问什么？”男孩眯起了眼，一脸你当我白痴的神态：“你们想我释放她，让她来对抗我？我才不蠢。”
“我以为你们一起来到中土，是最亲密的战友。”伊伦还记得初次跟摩列达见面的时候，她正到处寻找着帕兰达，还帮他收拾一堆烂摊子，协助教导他的徒弟。“为什么最早来到中土的埃斯塔力，却都那样……”
“什么样？只顾着自己的欲望，不顾及这片土地生灵的死活？迈雅如此，难道精灵不也如此？”男孩笑得更明亮了，“你知道为什么梵拉要我们这些迈雅变成最脆弱的形象，被褫夺力量后再来到这个地方吗？蓝袍是女人和小孩，其他巫师是老人。我们的形象都是弱者——神在害怕，害怕被反叛，被背刺。他们害怕假象被撕裂，露出狰狞的现实……他们惧怕魔苟斯的回归，惧怕最终的宿命之日到来……”
“你在说什么？跟你臣服于索伦，成为他的爪牙有什么关系吗？”
“臣服？”男孩大笑起来，异色的瞳更亮了，“米尔寇手下如此之多，你们却只记得索伦——一个被狗咬住只能化身为我的形象去下跪投降的怂包！”
在昏睡时瑟兰迪尔给她讲过许许多多故事，当中包括猎犬胡安噙住索伦这段可是耳熟能详。
当时索伦使尽浑身解数也摆脱不了猎犬胡安，它咬住他的喉咙把他制服在地。索伦为此几番变换身形，不管是变成狼还是蛇都无法挣脱，最后不得不投降。
狼？蛇？在雪山袭击的白狼，后来一直追到老林子的妖狼；芙蕾达的嘶声和舔舐的神态，精灵废墟的小蛇……
再看男孩妖异的瞳，瑟兰迪尔和伊伦心内都像有了答案。
小蛇迅速地聚集在一起，大地开始震动，宫殿摇摇欲坠。大殿中间陷落巨大的窟窿，从里面钻出了金银异瞳的黑色巨蟒。
在蟒蛇的眼睛露出之际，精灵已往殿外撤去，他和她迅速奔跑跨越重重坟墓。可随着帕兰达的精灵怨歌传至室外，墓穴的尸体也纷纷爬起钻出。此时的精灵废都更像末日下的丧尸军团，全城的白骨和干尸都觉醒了……
瑟兰迪尔跟伊伦躲在高耸的土堆后，在帕兰达和巨蟒视线触不到的地方，可是帕兰达一点也不急的样子，像是极为享受在林间漫步，边哼着歌边插一句呼唤。
“伊伦，你在哪儿？”
“瑟兰迪尔，出来吧！”
“你们逃不出去的……”
尖锐得像刮玻璃一样的嘶鸣传来——
数只凶恶巨兽嘶叫声响彻地底，它们肆无忌惮地扇动着巨大的翅膀，在地下城巡视般，扬起满天尘土。乘骑在上的九个戴着长斗篷的无脸人显得分外张扬。它们绕了几圈后同时在大殿前落下。
随着戒灵的出现，这个设好的局总算凑满人数了。
之前一直没有露脸的帕兰达会不怕展现真身和实力，绝对是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算计。
如果只是要璀丽，他决不会破釜沉舟。可以肯定，在这场局里面，他有着更大的野心——
还有能令他发狂的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