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王安宜还戴着作案时的那枚玉佩,并未发现玉佩下的流苏有一根断了半截!

    棠琬心中窃喜,悄悄拉了拉宋长云的衣袖,示意他看王安宜的玉佩。

    她本来还在想要怎么和宋长云解释自己知道李雪柔里衣夹层中的半截穗子是王安宜的,没想到他竟以证人的身份出现在了公堂之上。

    “王公子,”宋长云会意,上前一步,对王安宜发问,“棠武与你素来无交集,你为何能一下子就认出他?”

    “这……”王安宜腆着肚子,踢了踢跪在一旁的下人。

    “是小人!小人认得!”下人连忙磕了几个头,“小人的表兄与棠武同是云京府衙的捕快,所以小人认得他。”

    “而且,”下人拿出一只黑布鞋,“那晚棠武杀人之后跑得急,在花月楼前落下了一只鞋,恰巧被小人捡到。”

    棠武那日为了送妹妹去医馆,跑丢了一只鞋,至今左脚上仍然是光着的。

    差役在大理寺丞的示意下脱下他右脚的鞋子,与下人呈上的那只正好的一对。

    “人证物证俱在!”大理寺丞一拍惊堂木,“罪人棠武!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被打到半死不活的棠武垂着头,因两侧的差役架着才没有趴下去,整个人看上进气比出气都少,却仍张着苍白干裂的嘴唇,嘶哑着声音反驳道:“我没有杀人……”

    “大人,民女那日在街边被马车撞到,家兄急着送民女去医治才跑丢了一只鞋。”棠琬心里着急,学着那下人的样子跪下,声音洪亮地喊道,“孙大夫可为民女和家兄作证。”

    被喊到名字的孙赟邈马上在棠琬旁边跪下,道:“大人明鉴,那日棠武送他妹妹来医馆,衣服上只有汗渍,并无血渍,可见他并非杀害李三小姐之人!”

    “你怎知不是那棠武换了衣服再去你的医馆?”王安宜不屑地摆摆手。

    “明明你才是——”棠琬气愤地想要反驳,被宋长云眼疾手快地按下了。

    “大人,请容我呈上新的物证。”宋长云恭敬地作了一揖,拿出了李雪柔拼死拿到的那半截穗子。

    王安宜在见到穗子的瞬间便白了脸,两只倒三角眼怨毒地盯着宋仵作,若没有旁边的仆从阻拦,他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抢走那截穗子。

    “这是我在李三小姐的衣物夹层中找到的,这穗子材料尚好,我本打算今日去各大布行问问布料的出处。”

    宋长云转向王安宜,目光意由所指地落到他玉佩的流苏上,“没想到竟在这公堂之上找到了另外半截穗子。”

    “敢问王公子玉佩上的流苏怎会有半截在李三小姐那儿?”棠琬跪得笔直,凌厉的双眸死死盯着王安宜。

    “我,我怎知道……”王安宜心虚地大吼。

    “本官听闻王公子与李三小姐私下早有婚约。”大理寺丞适时地打算王安宜的吼叫。

    “是!”王安宜如蒙大赦,得意地瞥了宋长云与棠琬一眼,朝大理寺丞拱手道,“实不相瞒,我与李三小姐早已私下定亲,这截穗子正是我之前赠予她的。”

    “李家从未答应王公子的求亲。”经李雪柔在耳旁的提醒,棠琬立刻质问道,“而且,王公子出生世家,怎会送出这么寒酸的东西?”

    “有情人之间,送什么都是各自情趣。”大理寺丞替满脸焦急的王安宜接话道。

    “大人!”棠琬和宋长云齐齐转向大理寺丞,只有孙赟邈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

    果然,大理寺丞紧接着就做下了结论:“本官以为,这截穗子并不能作为告诉王公子的物证。”

    审理暂时结束,三人垂头丧气地出了大理寺,虽然大理寺丞并未当场定案,但是大家都知道棠武凶多吉少。

    王安宜买通花月楼的人做了伪证,他的下人还捡走了棠武的一只鞋。

    大理寺丞处处帮他讲话,大概也早与他沆瀣一气。

    “棠二,你先别急,我们再去花月楼附近找找其他证人。”孙赟邈坐上来时的马车,叹了口气,难得地语气软和。

    “孙大夫,宋仵作,我想去李侍郎家一趟。”棠琬没有跟着他们上马车。

    “李侍郎去了临州,李夫人又病重,李家派了管事过来。”宋长云担忧道,“那管事明显认定是棠武犯的案,你现在去李家岂不危险?”

    为了李雪柔的名节着想,李夫人一直死死地捂着王安宜提亲的事,李家管事显然也不知道其中渊源。

    “我有些事想问问李家人,二位放心,我认得路,一会便回医馆去。”棠琬与漂浮在她身侧李雪柔对视一眼,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她昨晚已经答应了李雪柔要代她去看看生病的李母,若李母能说话,她说不定还能拿到李家不同意李雪柔嫁给王安宜的供词。

    因着是要回家,李雪柔飘得极快,棠琬小跑着才勉强跟上。

    拐入一条小巷时,她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铮鸣在身后炸响,回头一看,竟是几个拿着长刀的壮汉,正凶神恶煞地朝她冲来!

    “快!她发现了!抓住她!”领头的壮汉与棠琬对视上,举着明晃晃的长刀挥手示意手下人加快速度。

    棠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拼尽全力加快了步伐,朝小巷深处跑去。

    七拐八拐的小巷中,四处有人提着刀从不经意的角落蹿出来。

    他们明显是想要下死手,举刀便直直地朝棠琬砍去!

    穿越之前,她虽是警队的DNA检验员,也要完成刑警的基础体能训练。

    但是,现在,她的身体属于一个体弱的十六岁少女,而且不久之前才被马车撞到过头。

    一边躲避着劈砍而来的砍刀,一边奔跑,没一会儿,棠琬就觉得头昏脑胀、呼吸不畅。

    小巷四通八达,迂回曲折,她很快就与李雪柔的鬼魂跑散了。

    追兵的声音此起彼伏,口中血腥气翻涌,她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拼了命奔跑、拐弯、奔跑。

    再次拐弯时,棠琬突然听到一道低沉的嗓音自头顶响起——

    “你再往前,就是死路了。”

    她抬头,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衣袂飘飘地站在小巷一侧的石墙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兄台,你可知……”棠琬本想问他自己该怎么逃,一出口喉咙就疼得仿如刀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幸好墙上的男子似是早知道了她要问什么,指了指一边的木门道:“没锁。”

    几乎是在追兵拐入巷子的同时,棠琬插上了木门闩。

    “她会不会躲到了别人家里?”粗壮的男声几乎是贴着门板响起,紧接着门板就拍打得摇晃起来。

    棠琬紧紧贴靠在颤动得门板上,听着声音,心脏跳得极快,咚咚咚地捶打在胸腔上,似要把她的胸口捶破。

    “住手!这是周少傅家的后院!”另一道浑厚的男声响起,门板的晃动也随之停止,“主子说了我们不能做得太显眼,再去其他地方搜搜。”

    等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棠琬才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像一条缺氧的鱼般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真切地体验过命悬一线的处境。

    她相信自己刚才只要跑慢一秒钟,就会被那群人活活用乱刀砍死!

    “他们走了。”指路的白衣男子从墙头跃下,缓缓落至棠琬的身前。

    “咳咳咳……多谢兄台相救。”棠琬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朝男子行了个侠义的抱拳礼。

    “棠姑娘当真有趣。”男子愉悦地轻笑起来。

    “你认识我?”棠琬脱口而出,又马上惊觉不对,找补道,“兄台,我前日被马车撞了头,遗失了一些记忆。”

    面前的男子或许本就与原主认识才会出手相救,只是她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所以不认识他。

    “棠姑娘,”男子微笑着拿出一柄烫金的折扇,缓缓展开,风度翩翩地扇动起来,“我也是前日晚上才认识姑娘的。”

    “前日晚上?”棠琬迷茫,“那时我才被马车撞到,被兄长送去了医馆就再未出门,兄台是如何认识我的?”

    “我那晚本只是在花月楼前找找乐子,竟没想到正好遇见姑娘。”男子高深莫测地压低声音,“姑娘甚是有趣,在下便单方面认识了姑娘你。”

    棠琬见男子笑得轻浮,只当他是一个无聊的纨绔子弟,又道了几声感谢,便打算离开去找李雪柔。

    “棠姑娘这是要去找李小姐吧?”男子摇着折扇,亦步亦趋地跟在棠琬身后。

    “和公子你没关系。”

    棠琬快走几步,想甩掉这个牛皮糖般粘着她的纨绔子弟,走出几步后,又折了回来,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找李小姐?”

    李雪柔已经死了,她要找的是李雪柔的魂魄。

    “呵……”像是早料到了她会如此反应,男子用折扇挡着唇,低低地笑起来。

    “你到底是谁?”棠琬眉头紧蹙。

    “我嘛……”男子收起折扇,愉悦地在手中把玩着,“一个喜欢寻乐子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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