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贵之物,并非几天几日便能集齐的。

    严秋水的珍视之心,怕是扰得天下人皆知。

    “可算下吉日了?”姜如素问着,若在今年内,她还能早早的备下一份贺礼。

    “没。”杜成安摇摇头。

    总不能说,就大张旗鼓的带着媒人去人铺子上下聘?下聘之事可不能这般不伦不类的,平白失了不少礼数。

    杜成安的回答很是简洁,话里带着话似得打着哑语,但姜如素还是看透了,并非是未定下吉日,恐是私下里算过千千次,只想着求一个最好的。

    眼前白发的老人的神情单一的定格着,眼神似乎有些放空,显然心底想着他的堂主大人的婚事去了。这般模样倒是同袁卜榆说的分毫不差。

    其实很早的时候,姜如素就知道袁卜榆师从文安散人,见面的时候两人就透过底,她还是还好奇那般沉稳随性的袁卜榆到底有个怎样更为厉害的师父。

    景乾十七年,姜如素依着汉地的习俗来给这位至交拜年。

    冬日的雪下的很迟,庭院里落这一层雪,袁卜榆喜静,也不想有人平日乱了他的心肝宝贝,宅子买的也并不大,平日管理的几个药童也都回了家去。

    院子里有一个亭子,他坐在亭中赏雪将庄子里的药材都清点一次,把那些被虫蛀了的药材都挑选出来。袁卜榆保藏药材有自己的一些小秘法,药材也都大差不差的完好无损。

    “你怎么不回去?”姜如素问着他,汉地的春节都是要回家的,程伯在外的儿女也回了家,绣楼也歇了工。

    “回那里去?”院子里风大,放在桌上摊开的药材被风吹的难以控制,也吹的姜如素的衣裳呼呼作响。袁卜榆将一侧备下堆放药材的草席,取了多余的将四周围了起来。

    “回儋州?”她轻声猜测着,有些迟迟的反应着袁卜榆未曾同她说过他家乡何处。

    “我回儋州干什么?”他说的时候带着笑,像是看着逗趣的雀儿。

    “你不是师从文安散人?团圆佳节你不回去看看他?或者家中父母兄妹?”

    袁卜榆将手中的药材放好,用油纸包成有棱有角的一包,纸张互相叠放在一起,也是不易松散开,用麻绳将布包缠绕起来时将早就写好药名的纸张放在其中。

    做完这一行动作,他才极为认真的看着姜如素说着,“我早就没了亲人,父母早在我年幼的时候便双双离世,余下的一个兄长刁蛮无理同我断绝了兄弟之情,将我逐出了门。我出师后师父云游四海更是无影无踪,所以,一个人过也算是清闲。”

    分明是那么轻的话,却一下子压得姜如素不知如何是好,她能清楚的明白这种感受,她也记不得她的父母是谁,她也是很年幼的便被挑选为祭司,长大了才知道那只是单单成了祭司一脉。

    她的课业完成的好,前辈偶尔便会点上她同着另一位年长她半岁的一起去尔木知的帐中,欢歌笑语声中,她看见那些才学会走路的孩子在父母的怀中笑得开心,因着多走了两步,便能得到父母的赞许。

    分明在课业中,她应当更无欲无求感应天地,可看见这般欢乐的景象依旧还是多看了两眼。

    “抱歉。”可她最后只能说出这个。

    “不必感到抱歉,”袁卜榆接着忙着手中的活,“远离了他们,师父不照样将我养的好?”

    袁卜榆知道姜如素其实并说不来什么安慰的话,平日铺子经营往来说需要的恭维话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汉地的礼节同西羌不同,可同他谈话,她不用如此。

    “你别看我平日里高冷沉稳的模样,我师父可同我完全不同。”他安抚似的塞了一个安神的香囊放进姜如素的手中,这是他方才整理药材时,就想着要顺手做出来,年后寻个机会给姜如素,这样倒也是省事了。

    他说他师父的性子就像是老者面顽童心,别说是儋州,便是天下也没几个他那般爱看乐子的人,但杜成安也不是事事都凑个热闹,他这人还是精明着,表面笑呵呵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话给套了。

    凡寻常事,三步之内必有解药。

    袁卜榆又同姜如素讲着,杜成安其实也是很容易看透的,他讲着早些时候不听劝老爱和师父对着干,杜成安让他受罚时,真生气和假生气时的不同,和她讲在云来山的日子。

    “如素,过去所有或能成为困境的经历,都是困不住如今的你我的。”所以,她并不需要因为关心到了不需要回忆的事情而感到歉意。

    提及到袁卜榆,姜如素也是走了神,自她从绣楼被尹雁淑带着去了揽月山庄到今日,几日音讯全无也未曾告知他如今的情况。

    “杜前辈。”余下的东西也不太适宜参观,毕竟是聘礼,她沾了杜成安的光也算是长了见识,见过汉地如百花绽放的各色绣艺织技。“我能否下山去?”

    “下山?下山采买东西?”

    “不是,只是这几日音讯全无,想着去报个平安。”姜如素如实回答。

    “同谁?我那徒儿?”姜如素颔首称是,杜成安领着她走到门口,又用锁将门给锁上,锁瞧着的模样倒是同寻常的样式不一般,也不知道是以什么的法子去解开的。“你就在这好生将养几日,晚些传了信就行。”

    杜成安说的有道理,上下山往来几个时辰,赶不到天黑前回来,如今虽能自由行动,但毒入膏肓她还得修养些时候才能恢复如初,她不敢浪费任何一些时间。

    更何况,严秋水极少见客,前些时候,甚至一两年才有一两人见上他一面。如今得了严秋水一日一问的特例,她也得好好抓紧机会才是。

    回程的途中,院子中有着一树绿到苍翠的树,郁郁葱葱的长势瞧着可是喜人,她在郢州城从未见过这般的树木。

    “这是什么树木?”姜如素问出声音。

    “是景州的云宁木。”

    景州......是她想多了,什么物件出现在秋水堂倒也是不足为其,莫说是景州,西羌乃至北夷的珍宝都不少见。

    内院很是清净,桐雨派人送来了绣架和依着她所想裁剪好的纱帘,纱帘透影不透形,经纬线的密度比不上那些厚实的布料,寻常的丝线用着也就难免有些不合适,她便将丝线都劈分成几份。

    没曾想这一分便是分了整整一下午,勉强在日落前将大致的一个线条定了下来。

    随着这些东西送来的还有这一个画卷,是上次晏行丘为她做的山水画,上次走的时候居然落在了这里。

    日落时,暖红色的光晕似乎要将天色一线的所有色彩都收纳进去,山巅之地,似乎与一线相平,连天都近的仿佛伸手便能触碰到。

    借着崖间的树隙间她依稀见着茶室的方向还亮着灯盏。

    桐雨来的很晚,来的时候,姜如素已经将针线都收纳了起来,夜里的灯火晃人的眼睛。桐雨进屋便将香炉一一都检查过一次,换上了新的香炉铺上香灰。

    “这是杜前辈调的安神香,无毒无害,根据姑娘近日的病情也稍加了一味镇痛的药。”言下之意便是她往日之举不可再自顾自的照着做下去。

    饮鸩止渴,并非良药。

    “多谢桐雨姑娘了,也替我多谢过杜前辈了。”

    “不谢的。”桐雨点燃了香火,将香炉安放在了不易打翻的位置,又将屋中稍稍收拾了一番。“今日外面有了新消息,主人让我来问问姜姑娘有没有兴趣听听?”

    “什么消息?”姜如素也是好奇,怎么弄得如此玄乎,就好似什么理不清的恩恩怨怨。

    “晏家的长子晏临江回来了,晏家人对外称的是,外出经商的次子于郢州意外见到了晏临江,晏临江死而复生,晏家人不日便要在景州大摆筵席。”

    “他不是早就对外说着身死?”姜如素不解,被软禁的日子里,尹雁淑也曾哭啼啼的同她说过很多,说过当年那件事,晏临江背负上了谋害世子,他派去谋害世子的人,不愿被他利用,便将这一报还给了晏行丘。

    上京凡是有地位之人,皆是知晓景乾十三年的秋,平阳王发了好大的怒,硬闯宫闱也要为他儿子求一个公道,夜半时宫里也召过晏临江。

    听当值的宫人说,晏临江在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一夜,后半夜又下了雨,雨势极大,时入秋后第一场来的如此猛烈的急雨,晏临江刚处理好的伤口再次裂开,血顺着他浅色的衣裳将半边衣裳斗染红了。

    他在雨里跪了一夜,罪有应得的受刑。也曾听为他处理伤口的太医说,他的伤口被雨水泡的发白,几乎看不见一点血肉的颜色。

    姜如素虽不善人情,却依旧能一看看穿虚情假意。她知道尹雁淑为晏行丘哭时参杂着只做戏给她看的假意的,但晏行丘的处境却是当真。

    如今以着晏临江的身份重回晏家,莫不是要同天子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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