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虞晴在空中急速下坠,知道自己生命将尽,她竟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一生所经历的事情如倒叙一般,一幕幕呈现在脑海中。

    最近的一幕是与萧扬相遇结为知己,而后共闯竹林遇到了天机子,再早是等待莫凌的三年以及与樵隐伯伯相处的种种,更早便是与莫凌在麟山度过的那几年快乐时光,每一点每一滴都历历在目,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她仿佛已经走过了十年。

    最后记忆回到了她和莫凌从刺杀父母的黑衣人手中死里逃生那一幕。两人潜江逃跑却遇到激流乱石,凌哥哥将自己紧紧护在怀中不受一点伤害,感觉那么安全,那么平静,似乎死也不再是件可怕的事情。

    虞晴闭上了眼,等待着死神的到来。忽然,腰间一紧,她落入了一个强有力的臂弯中。一时间,虞晴分不清这是回忆中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如果是幻觉,为何她能感到那紧搂着她的怀抱的温度?如果是真实存在,在这万丈深渊中,怎会有人凭空出现将她揽住?

    不可思议地睁开眼,虞晴见到了让她更不可思议的人。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那个刚刚受伤然后在众人眼前跳崖的玄衣男子!

    他的脸庞就近在咫尺,银色面具下的那双眼晴此时并没有看她,而是专注地盯着前方,因为任何一个闪失都会让两人粉身碎骨。他一手揽着她,一手在崖壁上连拍数下,两人下坠的方向因此由垂直变为斜下。

    下方隐约有“咚咚”水声传来,随着两人的急速下降,水声越来越大。虞晴低头一看,只见一条白练般的瀑布飞泻而下,犹如千军呐喊、万马奔腾。飞瀑跌落之处激荡起百尺高浪,轰然巨响。

    这时虞晴才明白,玄衣男子连击崖壁是为了改变两人下坠的方向,以使他俩落入瀑布底下的深潭中。

    两人下落的速度何其快!转眼便至瀑布之上,如流星划空,直直跌入了那千丈飞流,被奔腾咆哮的水龙瞬间吞食。

    这时虞晴身至瀑流之腹,耳边声响震耳欲聋,脸蛋被四周水剑割得发痛。两人随着飞泻的瀑布不知下坠了多久,忽然“嘭”的一声,环抱着她的玄衣男子身体与瀑底潭面狠狠相撞,随即冰冷透骨的潭水辅天盖地涌来。

    由于巨大的下坠冲击力,两人的去势一直到了潭底才减缓下来。正当虞晴觉得肺部要被寒潭深水压得炸开的时候,玄衣男子脚一蹬底,带着她往上游去。

    终于,两人从潭面破水而出,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瀑布就在两人不远外与潭面撞击,捣珠崩玉,飞沫反涌,形成的层层水雾几乎要遮住天空。阳光洒照在水汽上,形成了一道绚丽无比的彩虹。此情此景,在劫后余生的虞晴看来是如此美好。

    两人上了岸,虞晴转头看向玄衣男子,见他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相当急促,头上不知是水珠还是冷汗。也难怪,他先是被石磊一掌重伤,然后从悬崖逃逸耗费了不少内力,还没一点时间恢复,又强行催动内力营救自己,再加上刚才跌入水面时他以身体为她挡去了大部分冲击力,可以说是伤上加伤。

    虞晴正要开口,却被玄衣男子抢先:“你为什么要进分坛?”他冷冷地问出这句话,但神情中却有隐隐的怒气。

    “我……去里面找解药。”虞晴不清楚玄衣男子的怒气从何而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人侵犯他的领地而怒,但他设下陷阱不正是希望有人中计吗?

    “就为了那些没用的家伙?”男子冷哼一声,不再接话。

    玄衣男子对此山了如指掌,包括崖壁松树的位置都计算得分毫不差。当时,他从栖身的山洞中看见一个身影从高空急坠而下,发丝飞舞,白衣翻滚,如同落入凡尘的仙子。出于直觉,他知道那是她。

    不待多想,他算准了山洞口两棵苍松的距离,一个纵身飞出,借苍松为中转点,如飞猿一般接近虞晴下坠的位置,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她。

    “为什么要救我?”这句话虞晴早在玄真阵法中他强行收掌时就想问了。

    “我高兴!”男子扔下这句话,自顾自地打坐调息起来。他确实需要运功疗伤。

    这也算是回答?但虞晴见他开始运功,也不好再打搅,只能在一旁静静等待。渐渐她觉得周身发冷,虽然是盛夏,但这潭水却冰冷得彻骨,加上山谷中温度偏低,她不是练武的身子骨,只觉难以抵抗。

    天色将黑,正当虞晴冷得牙关打颤时,玄衣男子起身了:“跟着我。”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口。

    山洞宽敞干燥,玄衣男子很快生起了一堆火。有了火苗,虞晴的身子终于找回了点温暖。

    “脱掉衣服。”玄衣男子命令道。

    虞晴闻言愕然,但很快反应过来他是让自己脱下湿衣烤干。自己虽然不是拘泥于礼教束缚的人,但也不能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赤身裸体呀。

    “不。”虞晴的语气很是肯定。

    男子轻哼一声,仍然吝于多说一个字,但不知为何,虞晴竟觉得他这一声轻哼中隐含着些许无奈。

    一柱香过去,纵然虞晴一个劲地向火堆靠近,还是冷得发抖。

    突然,一件衣服被男子扔过来,正是他那件玄色外袍。虞晴惊讶地回头,只见男子光着上半身,肌肉强健匀称,线条完美得有如雕塑,古铜色的皮肤在火光之下泛着晶莹之光。虞晴脸微红,却没有像一般女子那样害羞得低下头,而是大方地对男子说道:“谢谢。”

    手中拿着这件外袍,发觉竟没有一丝湿意,虞晴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男子用内力烘干了外袍,而他这么做正是因为自己不肯脱下湿衣。她顿时哑然,他身受重伤竟为了这点小事儿耗费内力?

    再次向男子看去,他已经背过身,显然是为了方便她更衣。虞晴赶紧将湿衣脱下,裹上外袍。而男子正闭目打坐,他因为内力消耗过多,已经连起身去寻找食物的力气都没有了。此时虞晴也精疲力尽,撑不往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虞晴只觉头痛欲裂,周身忽冷忽热,一会儿像落入冰窟,一会儿又如坠入火窑,潜意识告诉自己要醒过来,可无论如何就是睁不开眼。

    然后感到一人将她轻轻抱起搂在怀中,那怀抱的温度不冷不热,将一切不适通通赶走,舒服极了。

    “凌哥哥……”虞晴无意识地呢喃,终于沉沉睡去。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有人重重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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