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巷里没有白天和黑夜,只有路边的几盏煤气灯漏出一点儿光亮。这会儿大约是晚上十一点左右,路上却还有不时经过的路人。科蒂维芙一眼望过去,身上胳膊脸上大片的白大片的黑,不知是灯光原因,还是身上大片的黑灰,衬的脸色是恐怖瘆人的白。

    “我先走了。晚安,小姐。”

    科蒂维芙站在院前的大门,目送着罗威戴尔远去。

    转过身的那一刻,科蒂维芙目光停住了,路灯下勾勒出一个影子,缓缓的向她靠近。

    等到科蒂维芙回来时,阿塞明娜还没有睡,正斜倚在沙发上看书,两只脚丫耷拉在半空。

    “怎么还没睡。”科蒂维芙看了眼沙发,蹲下身换鞋子。

    阿塞明娜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她,“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响了一下,齿轮转动的声音格外响亮。

    科蒂维芙抬头看了眼,发觉已经两点了。她的手指轻轻的捻了捻,说道:“同老师聊的久了些。”

    阿塞明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翻页的手微微一顿,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罗威尔先生十二点之前一定会熄灯。她在撒谎。

    科蒂维芙走过来拿过她手中的书,“明天再学吧!离考试还有一周嘞!说完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书,嘴角一抽,《没带纸巾该如何优雅的擦掉鼻涕》,这都什么跟什么。

    阿萨明娜淡定的抽回了自己的书,“晚安。”说完便上楼了。

    天光正好,适合学习。

    埃里文痛苦的趴在桌子上,书抵住他的额头。

    远远的科蒂维芙就感受到了他满满的怨气。

    她走过来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起来啦!”

    “为什么要考试,为什么要考试。”埃里文表演了一番什么叫鬼哭狼嚎,旁边三个默默的堵上了耳朵。

    等到埃同学喊累后,科蒂维芙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幅眼睛架在鼻梁上,两边风骚的垂下两条金链子。

    三个人嘴角齐齐一抽。

    科蒂维芙老师还是很有耐心的。对于埃里文的白痴问题譬如:为什么三加二等于五而不等于四诸如问题给出了她独到的见解。

    “你先取出三个铜币。”埃里文乖乖的掏出三个铜币。

    “再取出两个铜币。”埃里文又掏出两个铜币,

    科蒂维芙淡定的摸走了桌上的一枚铜币,扶了扶眼镜,睁着眼睛说瞎话,“好了,现在三加二等于四了。”

    埃里文同学:……

    不得不说,这样的理解是极为深刻的,毕竟不理解口袋里的钱一不小心就会飞到别人的口袋里。

    以上为科蒂维芙老师上课守则第一条:没有合理的逻辑千万不要质疑老师。

    接下来是科蒂维芙老师上课守则第二条:不要随便打断老师的讲课。

    就在科蒂维芙讲解如何更高效的利用微积分求解问题时,冒出来了一两个不长眼的家伙。

    “哟,这不是挂科率百分之百的霍尔赫菲吗?怎么,在准备考试啊!就你们这群呆瓜还是算了吧!”接着一群人哄然大笑。说话的是波西塞东学院的人,为首的那个叫依维尔。

    正在兴头上的科蒂维芙轻轻的撇了他一眼,“你知道明妃仙草可以用来做什么吗?”

    依维尔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布银川的学生,学这些干嘛!”

    瓦依奈多小声提醒道:“他们是波西塞东的。”

    科蒂维芙点了点头,面上稳如老狗,“你知道火术魔法一共有多少种吗?经典水系魔法的开创者是谁?魔法的旧体系和新体系有什么不同?如果一个火球术的咒语是‘焚尽’,那么该坐多少道改动才能变换为‘引燃’。”

    劈里啪啦的一连串问题不仅说蒙了波西塞东的学生,后面的三个人也是目瞪口呆。

    “你,你。”他的脸色涨的通红,最后只憋出来一句话,“这谁能说的出来。”

    “一百二十种。经典水系魔法的开创者是朗宁查尔斯。魔法的旧体系更侧重于魔法的基础形态,而新体系则是侧重于魔法的变化形态。将‘焚尽’变为‘引燃’需要十五道改动,但是有一道改动咒语的核心,所以一般来说是不太可能的。”埃里文和瓦依奈多就像见了鬼似的看着她,阿塞明娜什么时候背着他们学了这么多。”

    “她好像说的是对的,第二个我在书上看到过。”最后面的男生小声嘀咕了一句,依维尔听到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男生像只鹌鹑又缩了回去。

    他想要说什么,看见身后走过来的女孩儿又微微顿了顿,闭上了嘴。难得的,从他尖嘴猴腮的脸上看到一丝紧张。

    走来的是奥黛莱尔,公爵之女,真正的金凤凰,科蒂维芙远远的见过她一眼。

    奥黛莱尔显然和阿塞明娜认识,轻轻的打了声招呼后准备离开,却在看到科蒂维芙的那一瞬定住了脚步,眼神微微闪烁,整个人陷入到一段旧日的回忆之中。

    她年幼时,父亲每天都要处理一堆政务,母亲忙着照顾刚出生的弟弟,尼克管家总是古板无趣,而姐姐大半时间都在学校里学习。公爵府很大,每天来往的宾客也很多,也有许多小朋友陪她玩耍,而她依旧在某个瞬间会感觉到孤独,她冷静的站在权力的顶端看着他们滑稽的讨好她。

    只有菲尔,只有菲尔是个例外,她看着他故作聪明的接近她,替她将父亲下令丢掉的兔子再捡回来,在夜晚时分偷偷的跑过来塞进她的窗户,再到早晨时悄悄送走;亦或是看见平常父亲将孩子高举至肩膀,也会在她措不及防时将她一把举起。

    一天,奥黛莱尔实在忍不住了,对着菲尔说道:“你有什么企图?”

    菲尔会轻轻的蹲下,视线和她刚好平齐,温声说道:“如果非要说我有什么企图的话,那我希望小姐的眼睛里可以充满童真。”

    那真是一个温馨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撒了进来,花房里的每朵花都被镀上了金色的光辉,也照在菲尔年轻俊美的脸上,显得他格外真诚。只可惜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不信。

    再后来,她八岁了。

    奥黛莱尔满脸惆怅的看着她的生日蛋糕。

    “奥黛,你许的什么愿望。”四岁的瓦勒斯趴在桌边好奇的问。

    “瓦勒斯,记得喊姐姐,不然我会将你的屁股打开花。”奥黛莱尔没有好脸色的瞪了他一眼。

    “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嘛。”他轻轻的摇着她的胳膊,睁大眼睛卖萌。

    奥黛莱尔一把将他抱起向外走去,“愿望说出来就不准了。”

    她将他放在们口,堵住门,”还有,不许敲我的门,不许向爸爸妈妈告状,不然我会看不起你的。”说着便将门啪的一关。

    奥黛莱尔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蛋糕一点儿也不开心。

    她已经连着三年许了同一个愿望,那就是菲尔先生早点露出马脚。她虽然没有将愿望说出口,可愿望也没有成真。根据她这三年的观察,菲尔先生在公爵府里一直都是那副和蔼可亲的假绅士模样,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出了公爵府她也不知道。想到这里她更不开心了,因为她有一堆需要学习的礼仪和文化知识,还有姐姐伊莎琳娜——一个想要继承爵位的蠢货的万般陷害,不把注意力放在她那不简单的好弟弟身上,倒是开始对一个根本没有可能继承爵位的妹妹提防起来。

    不过就在她生日过后的一个月,菲尔先生不知道因为什么惹怒了父亲,父亲亲自将他赶出了公爵府。

    奥黛莱尔好奇极了,暗中撺掇着瓦勒斯去问,而她早就悄悄的躲进了瓦勒斯的房间。

    瓦勒斯给公爵剥了颗葡萄,好奇的询问道:“父亲,您怎么今天生这么大的气。”

    瑟伯鲁恩公爵深深的看了一眼他年仅四岁的儿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这话是你自己想问,还是有人想知道。”

    瓦勒斯手上的动作一下也没有停,“一个花匠我不好奇,但能惹父亲生这么大的气,还能留着条命活着出去的花匠我就很想问问父亲是怎么想的了。”

    “啪。”

    手中的葡萄跌落在地上,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停到了奥黛莱尔的眼前,她没顾得上管葡萄,只是震惊的看向圆桌上的父子俩。

    瓦勒斯没哭也没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盯着剥了一盘子的葡萄看。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知道,我不该对父亲的事多加猜测。”瓦勒斯平静的回答。

    瑟伯鲁深深的看了眼他的儿子,这个只有四岁,平时一副傻乎乎的模样,但实则精明无比的男孩。他有些不解,既然是一个明知道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却为什么还要当着他的气头问这个问题。

    送走了公爵后瓦勒斯关上房门,坐在椅子上说道:“姐姐,出来吧,父亲已近走了。”奥黛莱尔从床底爬了出来,拍了拍衣服,不过肯定是没有什么脏东西的,毕竟女仆每天都要打扫四遍。

    “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早就知道了姐姐,你每天都盯着那个花匠看。”瓦勒斯撇了撇嘴,他一来,你的眼睛就永远都看不到我。

    “嗯,我还以为父亲会对你有所不同呢,看来是我想多了。”奥黛莱尔耸耸肩,坐到了他的身边。

    “父亲这个人只喜欢聪明又听话的,哪会因为我是他的儿子而破例呢。”他说这话时情绪没有半分波动,因为早就习惯了父亲的冷酷无情。

    瓦勒斯将一盘剥好的葡萄推了过去,“尝尝,葡萄很甜。”他眨巴眨巴眼睛,眼底满是笑意。

    奥黛莱尔挑了颗最大的尝了尝,眉毛拧到了一块,脸也皱成一团。

    “瓦勒斯,你骗人。”

    “哈哈哈,奥黛,是你太好骗了。”瓦勒斯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巴掌印清晰的留在他的脸上。

    此后奥黛莱尔试图寻找过菲尔南纳多的踪迹,却总是一无所获。这成了她年少许多遗憾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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