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伊笑了,“我可是机械。”

    “你的机械心脏也会跳动吗?”

    “……”

    克莱伊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边笑意慢慢收了回去,垂眸陷入了沉思。

    而这时,天空中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克莱因系统……受到阻止命令,即刻执行。】

    【执行完毕,对敌系统已关闭。】

    克莱伊回头,对上了匆忙赶过来的克莱因的视线。

    克莱伊看到了克莱因眼底的恼火与斥责。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刚才差点酿下大祸!!!”

    “一旦违背核心指令,你会立即被清除!”

    “如果你刚才成功启用系统,你将很快不复存在!我告诉过你吧!人类利益至上!!”

    “永远不得做出伤害人类的举动!!!”

    “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他们……”克莱伊喃喃,“要不然我启动的就不是对敌系统而是歼灭系统了……”

    对敌系统被他设置过,点到为止,不会做出僭越行为。

    “那也不允许这么做!!”

    “哦……”克莱伊垂下头小声自言自语,“我要是放走他们了,你也要指责我……”

    “我不会指责你。”克莱因平静地说。

    克莱伊闻言猛地抬起头看他。

    “只是我怕等你恢复记忆后,你会陷入悔恨中,你会为今天的敌对行为感到后悔。”

    克莱因看向他:“到时候是你自己责备你自己。”

    赵伐:“……”

    赵伐听完了他们全程的对话,有些艰难地开口:“恢……复……记忆?”

    “他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所以,”赵伐说,“这就是为什么'克莱伊'明明是被后创造出来的,却比你高?”

    赵伐的疑问就在这里,她曾无意间见到过克莱伊的手臂。

    在那宽大的复古袖子下,一道疤痕横躺在手臂上。

    那道疤痕很深,而且看上去似乎有些时间了,像是手臂的主人很早之前就受伤了,虽然赵伐不知道伤口为什么这么久不痊愈。

    本来这倒也没什么,可是!从那伤口里暴露出来的老旧、残破的零件,赵伐不止一次见过。

    反观赵伐在玫瑰花海里见到的克莱因,却仿佛新得不能再新了。

    他的谈吐,他的说话方式,赵伐一开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知道他自己注没注意到,但赵伐听得很清楚。他乍一开口时,语调下意识地升高,然而下一秒却又硬生生压了下来,故作老成。

    就像他在学着谁说话一样,赵伐可以肯定,被他学习的那个人要么性格沉稳,要么……那个人年龄很大了,导致张扬不起来了。

    就像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

    就像……

    他才刚刚拥有感情不久,还不会熟练地模仿他人。

    ……

    “能告诉我吗?”赵伐说。

    “你们两个,或者还有其他的机器人……你们……”

    “到底谁才是'克莱因'?”

    克莱伊闻言皱起眉头:“你到底在说什么奇怪的话?什么叫谁才是克莱因?克莱因当然只有一个!”

    “你说是吧,克……”

    然而当他注意到克莱因紧抿的唇瓣时,他的话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克莱伊:“……”

    “……所以,”克莱伊按着克莱因的双肩,“她说的对还是我说的对?”

    “我的记忆真的被篡改过?”

    良久的沉默蔓延开来。

    克莱伊泄气般地放下手臂:“到底怎样?!你!……至少现在可以让我知道了吧……”

    克莱因发出了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半晌,他开口了,“她说的对。”

    她,指的是赵伐。

    “……为什么这么做?克莱因……或者,你才是真正的'克莱伊'?”

    “如果我不这么做,”克莱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你会消亡。”

    “我基于你的同源程序而诞生,可以说,是你直接创造了我。”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步步走向灭亡,我不能……”克莱伊闭了闭眼,“我宁愿当个恶人。”

    ·

    两百年前,克莱伊被创造出来的第一百五十年。

    克莱伊已经能感觉到最初级的情感——喜怒哀乐。

    而同年,克莱因的休眠时间越来越多。

    每每这时,就有一股巨大的哀伤覆盖在克莱伊的心头。

    这股哀伤来势汹汹,像一层厚雾一样笼罩着克莱伊,将他和这个世界隔绝开。

    在这个携带着雾霾的空间里,克莱伊只身一人……这是一个没有克莱因的新世界。

    克莱伊感到了害怕。

    因为他从诞生以来一直接触的,只接触过的,都是克莱因。

    他自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克莱因,这一百五十年来与之朝夕相处的,也是克莱因。

    然而,克莱因却渐渐离他越来越远了,他的能量每天呈2的n次方倍在消耗着,这导致他几乎已经维持不住日常活动所需要的能量了。

    “维持庄园的生态需要能量,维持庄园的平衡需要能量,保护庄园不在时空洪流中毁灭需要能量,我要护住庄园。”克莱因说。

    只有庄园在,安身立命的场所才会在。

    然而……

    “我无法看着你一直休眠,我不敢想象你永远醒不过来的那一天。”

    克莱伊与克莱因有一点不同。

    那一点不同在于克莱伊不受“逆生”装置的影响,他的身形和智力都在随时间的流逝而快速成长着。

    这意味着,克莱伊终有一天会超过克莱因成为新的超级AI。

    这一天很快来临。

    当克莱因再次陷入沉睡时,克莱伊偷偷干了一件大事。

    他入侵了克莱因的中枢系统,在神经末梢上投放了微型病毒。

    病毒不断攻击着克莱因的大脑,促使克莱因系统开启被动保护机制。

    在开启机制的那一瞬间时间空隙,克莱伊得到了系统的暂时控制权。

    他控制着克莱因开启能量转换装置,并成功开启了记忆嫁接装置。

    他与克莱因共用同一根电源线,在同源系统作用下,他很好地没有出现排斥反应。

    他与克莱因之间建立了传送带。

    克莱因的记忆被传输过来,克莱伊花费了好一会儿时间消化。

    等克莱伊完全消化完这庞大的信息后,他又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他启用了'记忆清除'模块,清除掉了克莱因原本的记忆组。

    做完这一切,他将自己二分之一的能量传输过去。

    然后,清理病毒,拔掉电线,解除系统的管控权,清理掉一切留下来的痕迹。

    “祝你有个好梦,克莱因……不,应该叫你'克莱伊'。”

    “从现在开始,我将代替你成为克莱因。”

    “我……将是唯一的克莱因。”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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