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乔软骨头似的,躺在软垫上,如论如何也静不下心。

    看着她扭成麻花,迟星垂也停下手,“你还好吗?”

    连乔:“不太好。”

    “抱歉。”迟星垂说,“我也不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嗯?

    什么?

    小狐狸坐在原地像被冻住了一般,她歪头望向对面的男子,似乎在沉思他说的是什么玩意儿。

    迟星垂在道歉哎?

    这个无情无义清高自傲的迟星垂,居然和她道歉?

    “吼……”

    又白又蓬浑身油光瓦亮的狐狸突然咧开了嘴笑,这画面不仅滑稽还有点诡异,迟星垂心想自己是不是也沾了魔气性情大变,为什么这么惊悚的画面,他不仅不恼,还会觉得有点……可爱。

    嗯,真的可爱。

    尤其是连乔笑得太猛,往嘴里呛了几口气不停咳嗽,“呼呼”的往外面吐气的时候。

    迟星垂:“很好笑?”

    连乔迟疑了一下,纠结万分,最后还是遵从本心,缓缓地点头。

    怎么说呢,违背初心的事她做不出来,虽然嘲笑迟星垂会让他不高兴,但是因此昧着良心说不好笑,那太虚假了。

    小狐狸挺胸抬头,迟星垂的脸一如既往地冷,“你看上去很骄傲?”

    连乔:“是啊。”

    望着迟星垂黑沉黑沉的双瞳,连乔默默抱住头,她怕迟星垂一个爆栗下来。虽然看上去他不太可能会做这事,但是连乔觉得自己嘴这么欠,挨打也正常。

    迟星垂当然没有打她,他很绅士,望着她半晌,最后叹了口气,“继续。”

    连乔诚实道:“继续不来。”

    入定最忌讳中断,一中断就很难再恢复原来的状态,连乔试了几次也不行,索性坐起来,继续八卦。

    她换了新的纸,“迟星垂,你怎么看?”

    迟星垂:“我不看。”

    “你好虚伪哦。”连乔托着下巴,望着迟星垂毫无波澜的脸,心想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人啊。

    “迟师兄,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感觉。”

    迟星垂垂眼看她,十分不解,“什么感觉?”

    “你的爱慕啊,还有欣赏,现在都还在吗?”迟星垂一脸平静,这让连乔觉得他又开始装蒜了。

    这段时间她无聊,只有系统陪她聊天,她调出原书来来回回翻了许多遍,还特意去查看有关迟星垂的戏份。

    原书上说,迟星垂对云招摇也有爱慕之心,虽然他是迟来风的哥哥,但是对这位弟媳妇一直有着异样的心思。他喜欢听她唱歌,在后期被魔气侵染的时候,也会依靠云招摇那清脆如黄鹂的歌声来找回清醒。

    再翻……书中中间部分,没有迟星垂和云招摇单独相处的情节,只有在前期,云招摇在冲虚学院修行和刚刚拜入乾元剑宗的时候,二人有过短暂的交集。

    书中第二人的相处的描写是这样的:

    云招摇初见迟星垂是在一个夜晚,她在剑场练剑回来。黄昏时下了一场雨,雨后乌云散去,空气中也隐隐透着凉意。迟星垂不知从何处归来,眉目间皆是倦色,但面容总是平静温和,就像这笼在剑宗入门三千长阶上的清冷月光。

    “迟师兄。”云招摇仰头望着他,眉眼笑得弯弯,“请问你是迟星垂师兄吗?”

    迟星垂转过头,似有疑惑,“你……”

    “我叫云招摇,是冲虚学院的弟子。”云招摇自我介绍道,“听闻迟师兄是钟山人,我就是在钟山一片长大的,在那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呢。”

    迟星垂笑了笑,“是么?”

    “迟师兄,我们是老乡哎。”

    迟星垂没有答话,云招摇向他招手,“师兄,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先走啦。”

    他们的初次见面简单而又匆匆,三千长阶在他身后蜿蜒而上,平行的阶梯在远处形成一个交点,就像这两个原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终于也有了交界的机会。

    许多年后,当迟星垂再一次碰见云招摇,她已为人妇,还是他弟弟的妻子,他们之间又恢复成三千长阶的形状,看似越来越近,实际永远那么远,不会有任何交集。

    迟星垂压下眼中的猩红,他唤她,“云姑娘。”

    他说,“我许久没有回钟山了,也可能永远也回不去了。”

    云招摇心中一顿,她想起许多年前他们初次见面时,落在他肩上的月光,就如同此时一般。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月光也还是那片月光,但是他,却不是在钟山的那个少年了。

    她说:“星垂哥哥,我为你唱首歌吧。”

    是钟山的曲子,很清新的小调,婉转的嗓音随着那无声的月光落在他心上,暂时抚平了他心中的躁动与痛苦。

    后来,云招摇经常来找他。

    她一直在为他唱钟山的小调。

    迟星垂也安静地听,好像在这黄鹂般的歌声中,他才会回到从前,回到以前在钟山,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连乔让系统调出来这段话,反复品读,系统问她在想什么,连乔给了两个字的评论:造作。

    什么交不到一起的长阶,什么歌声回到少年,如果没记错那时候云招摇已经和迟来风成婚了吧,都已经有道侣了,还主动去找迟星垂为他唱歌,和他追忆钟山那段美好时光呢?

    系统:“那万一是女主善良,想拯救清冷高贵的大公子……呢。”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细若蚊蝇。

    原书中来看,云招摇对外的形象确实是坚强善良,但是经历了连乔几次被女主坑,还看到被PUA梅公鸡后,再说她高洁伟正,那纯属是在自欺欺人。

    甚至一开始,云招摇接触梅承襄就是抱有目的的,等天门峰惹了麻烦,梅承襄这峰主之子的位置保不住后,她连躲都躲不及。这样的人,怎么会想拯救迟星垂呢?

    她当然是抱有目的的。

    可惜迟星垂心思单纯啊,还是一头扎进陷阱里。

    不过,迟星垂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云招摇起了那种心思的?难道是原书中说的那样,在第一次见面,少女和他就像台阶的两条边一样相互看上眼了吗?

    还是在云招摇嫁入迟家以后,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对上眼,背着那拈花惹草的冤大头(实际上一点也不冤)的弟弟,玩起了背德文学?

    此时冰山脸一只手下来落到她头上,“别发呆了。”

    “我没发呆,我在沉思。”连乔睁开眼,又铺上一层纸,“迟星垂,我觉得有必要委婉提醒你,有可能一个人会吸引你,但是未必那就是爱情,虽然爱情是没有缘由的,你可能会被某个人吸引,但是这不代表你就能共沉沦。”

    连乔的话说得很委婉,委婉到迟星垂看完纸,又看了一眼她,深邃的双瞳中透露着茫然。

    “这样说吧,你喜欢的人未必是好人。”

    迟星垂:“我知道。”

    连乔想了想又添一句,“就算是她能让你回忆起以前,让你想起单纯的少年时期,甚至让你有所依赖,那也可能是假的,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骗局而已,你啊,还是擦亮眼睛,或者不要那么一心一意为好。”

    迟星垂更茫然了,他看了看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又看了看她,半晌道,“不用。”

    连乔:“……”

    嘶,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反正到最后被骗财骗色的又不是自己,她已经提醒到这里了,迟星垂自己不听又关她什么事。

    迟星垂看着连乔长吁短叹,又望着方才站着人的地方,总觉得连乔意有所指。

    有些人会让他回想起少年时期,会让他有所依赖……

    他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往的人,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唯一噩梦缠身的那段时间,倒是会日日梦到以前的钟山,钟山萧条,许多人已经迁移离开,散落在修真界各处。

    连乔说的让他想起以前时光的人……不会是云招摇吧?

    有一段时间,云招摇确实喜欢往他那里走,他喜欢安静,不喜欢云岭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所以不爱出门,但云招摇性格热闹,经常主动来找他,即使因此还因此与迟来风有过口舌之争。

    那时迟星垂也觉得经常见面不合适,有时会出门特意避开她。云招摇经常带一些钟山的东西,有时候是一两盒钟山山上特有的浆果,有时候是一束山顶刚采下的鲜花……她也会唱钟山的歌谣,她在钟山长大,会唱许多钟山的小调歌曲。

    方才云招摇又站在这里,连乔看他的眼神就怪怪的,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迟星垂忽然压了压上扬的嘴角,他慢悠悠地拨一下琴弦,“我在钟山长大,但更多的时间是在云岭,我看过许多悲欢离合,也见过不少貌合神离的人,我不喜欢那样,所以,如果我喜欢一个人,那必然会一直喜欢。”

    如果可以说话,连乔肯定要冷嘲热讽一番,可惜啊,她说不了话,连嘲讽都要靠笔写,如此一来气势都要矮了三分。

    罢了,他乐意便随他吧。

    这一次很奇怪,连乔很快入定,识海中又是各种画面跳跃,从原始人到现代智人,从荒山野岭过渡到现代街市的车水马龙,数字大屏在商场上跳跃,又变成一块小屏在她面前,大屏上是她,小屏上也是她……

    迟星垂惊诧于连乔吸收灵力的速度,灵泉带来的灵力滔滔不绝,她便一直不停吸收,像一块吸饱水的海绵,但是又看不出来蓄了水。

    琴音和入定对连乔的恢复有一定作用,但是又不能让她恢复人形,这让她异常苦恼。

    坐在云中峰的桂花树下,一粒粒的小花撒了满身,连乔蹲在软椅上,“吸收了那么多灵气,都快要炸了,怎么还是没用?”

    啊好烦,要是一直这样,她就一直不能参加入门大比,乾元剑宗很明显有人和玉非缘有点关系,而且和原书中她无缘无故坠魔也有联系,难道要一直这样坐以待毙等着么?

    迟星垂:“安静点,你吵得我头疼。”

    “头疼你就回你自己房间去。”

    “这就是我房间。”

    “那你出去,不要打扰我吵闹。”

    ???

    迟星垂揉了揉眉头,将书盖在脸上,躺在躺椅上不想说话。啊,心好累。

    连乔继续趴在软塌上,再闭眼,面前忽然就一片纯白,像是沉在无尽的雪原之中,又像是进入了某个异世空间,时间和空间都变得异常扭曲,再一睁眼,刚升起的月亮无声立在头顶,桂花树落了一地的花,明明那里迟星垂不久前才清理过,现在又是满满一层。

    什么情况,又睡过去了吗?

    迟星垂将脸上的书拿下来,淡声,“恭喜。”

    恭喜?

    “两阶。”迟星垂道,“雷劫快速迅猛,但是你蓄力非常多,渡劫异常平稳。”

    原来是渡劫?

    怪不得她吸收了那么多灵力,都给她一种错觉快要给灵澧吸平了,原来是瓶颈期已至,现在她已突破元婴中期,直接到达化神期?

    相比较前几次渡劫的凄惨与悲壮,这次简直太温柔了,连乔几乎涕泗横流,余光瞥到迟星垂的目光。

    “你笑什么?”

    “我没笑。”迟星垂道,“我在为你高兴。”

    “胡说,你就是在笑。”

    “某人啊……”迟星垂躺在躺椅上,头顶上的夜明珠灯笼将这庭院照得亮如白昼,他继续翻着书,“先前因为始终不得突破而大吵大闹,现在已得突破却仍旧不依不饶扰人清梦。”

    他指着头顶原本落在桂树上的乌雀,因为受不了她的一惊一乍,原本睡熟了现在又展开翅膀飞远了。

    话虽然刻薄,但是男子脸上却没有半分嫌弃,反倒带有松了口气般的释然。

    但在连乔看来,这就是彻头彻尾的侮辱和挑衅。

    刚变成狐狸的时候总是忘了自己是狐狸,现在恢复成人形又忘了已经变成人,还以为自己是小野兽的连乔纵身一跃,在空中悬停一下,意识到情况不对时已经晚了,她跳不回来了。

    原本想给迟星垂一狐爪的连乔“砰”一声掉下来,脸部朝下扣在仰躺着看书的迟星垂身上。

    迟星垂闷哼一声。

    半晌,约莫是被砸得蒙圈了,但是吹了点风又清醒过来的迟星垂“咳咳”两声,他气若游丝,“连谷主,麻烦起来一下,我肋骨好像断了。”

    连乔:“……”

    “师兄,师父让我过来问问连乔怎么样了,‘清梦’琴对她的伤势有没有……”用字没说完,望着庭院躺椅上抱住的两人,邵吴兴捧在手上的果脯零食“啪嗒”往下一掉。

    连乔从迟星垂胸口缓缓抬起头。

    邵吴兴不知道怎么大脑一片空白,许久,他回过神来,慌忙道,“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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