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人全都提剑冲了出来,十五见状,指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道:“左少爷,你往右边这条路下山,我和石头从左边下去。”

    “凭什么我一个人走,万一我被他们抓到了怎么办!”左凌渊自然是不愿意,根本不顾身后追的人,嘴里吐着雨水抱怨个不停。

    “左少爷,那条路下去应该就是你之前进这里的入口,你比石头更熟悉那里的地形。躲好就行,我会来找你的。”十五推了他一把,左凌渊刹不住脚,小跑着往山下去。

    十五转身对石头道:“快走!”

    身后的追兵在山上待得久,行山路的速度比常人快上不少,他们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二人,嘴上粗鲁喊着话。

    “你们是跑不掉的!下了山也是死路一套,劝你们束手就擒!”

    “给我左右包抄,把那两人捉回来!”断后的一人留着浓密的胡子,指挥其他人去追十五和石头,张望四周眉头突然紧锁:“刚刚不是还有一人吗,那人跑哪儿去了?”

    “回头儿,那人从死路下去了,还要去抓吗?”

    大胡子嘴角一歪笑道:“死路,哈哈哈哈哈哈,死路好啊,让他从死路跑吧!把那两人捉回来就行。”

    “是。”

    九个追兵全往十五和石头的方向冲去,大胡子走到分岔路口,扁嘴遗憾地摇摇头。

    这人也真会选逃跑路线,冒着大雨拿死路当活路跑,还真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条下山路狭窄崎岖,首尾两段路有人走出来的痕迹,到了中段就全是荒草。路所在的山侧常年阴冷潮湿,蛇虫鼠蚁云集。稍不留神被什么东西咬上一口,轻则瘙痒难忍,重则中毒身亡。

    原本前山和后山是两个寺庙,后来合并以后,僧人为了方便交流管理,便打算修一条路。

    僻路的人从这条路上了山便失去了踪影,派去找他的僧人也全都没有回来,因此这条路才被称为死路。

    后来众人怕了这一侧的山,虽是经费有限,也只能沿着半座山修了狭长的一条小道作为两个寺庙的连接。只是再后来,那片寺庙被荒废了,这路也算是白修了。

    十五护着石头边跑边往后看,追上来的总共九人,指挥的那人不可能自己一人去追左凌渊,那左凌渊眼下应该是安全的。只要他在路上没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他就能顺利下山。

    方才来时绕过了一处峡谷,若他没猜错,眼下走的这条路应该是通向了那处峡谷。

    雨势巨大,峡谷应是涨了不少水。这条路也不安全,还是得去和左凌渊汇合。

    十五拽住石头停下脚步:“我们不跑了,会会那群人。害怕吗?”

    石头坚定地摇头:“不怕。”

    说罢,他捡起一根粗木棍,摆好作战的架势:“我可是山里的霸王,他们来一个,我打趴一个。”

    十五欣慰一笑,露出指缝中的细针,快速打量追兵,挑了个最弱的道:“那就把那个最矮的交给你如何?打不了你就跑。”

    石头将木棍捏得更紧:“没问题。”

    追兵见两人不跑了,警觉地停住脚步。

    “怎么,投降了?”说话之人壮得如同熊,他挑眉坏笑一声,拔出剑率众人慢慢向前。

    “嗖”得一声,那人瞬间停了动作,头一抬,脑门正中间溢出一个小红点,雨水将红点冲得越来越大,那人睁着大眼向前倒了下去。

    十五眼疾手快将石头拽至一旁,看着那人混着泥水往山下滚,血肉模糊地被一棵树接住了身子。

    一切发生得太快,剩下的追兵还没搞清楚状况。等反应过来时,个个大惊失色,将剑高举胸前,满身的愤恨透过蓑衣蔓延至二人身前。

    十五叹了口气,还好方才没失手,针不偏不倚地正中那人眉心,才能趁他滚落时捡到他的剑。否则赤手空拳对付这些人,他还真没什么把握。

    九人还剩下八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不断转着陌生的剑柄,怎么握都不舒服。

    “雨太大了,速战速决吧!”十五提起剑指着追兵道。

    “奶奶的,牛头被他杀了,兄弟们给我上!”

    话音落时,两边的人都冲了上去。石头一个没留神,就见十五已经在雨幕中和那群人厮杀起来。

    他手足无措地左右挥舞着木棍,加入不了这场混斗中。

    正巧被十五打出厮杀圈的一人抬头看见了他,奸笑着朝他冲过来。

    恐惧席卷全身,他竟一点也动不了身子,眼睁睁看着利剑划破暴雨朝他劈来。

    “愣着干嘛!”十五察觉到他有危险,立刻从厮杀中脱开身,挥剑将那人的刀挑开,“跑不会吗?”

    石头丢下木棍摔坐在地上,随即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

    “往回跑!”十五操心地看了他一眼,差点没躲过劈来的剑。见他已经跑远了,他便再无牵挂地对付剩下的几人。

    伴着一个个滚落山下的尸体,厮杀也进入了尾声。只剩下一人拼死抵抗,十五冷眼望去,抬起了剑。

    就在那一刹那,他眼前一黑,手上突然没了力气,剑离了掌心,耳边呼啸而过风被劈裂的声音。

    完蛋了,一定是因为太久没吃饭才头晕的。他若死在这儿了,谁去帮大人啊!

    他努力挤着眼试图看清眼前景象,一直没等到剑劈到身上。视线逐渐清晰起来,眼前最后活着的那人被剑穿了胸膛,面部狰狞地吐着血,正要向他倒过来。

    他身子一偏躲开,纵使雨水糊眼,他还是瞪大了眼睛。

    石头双手握着剑,颤抖着将其丢在地上,呆滞地问道:“你没事吧?”

    十五站起身踢开那柄血剑,拍他的肩安慰道:“我没事......做得好。”

    他知道石头年纪尚小,不该夸他杀人杀得好,可他既然决定以后跟着大人做事,他就得做好不是被人杀就是去杀人的准备。

    这也算是对他的一次历练,说不定他这次害怕了,下次就习以为常了。

    十五捡了一柄干净的剑交给他:“拿着防身,去找左凌渊,和他一起下山。”

    石头拽住他:“那你呢?”

    “我得去帮大人。”

    “我也去。”石头满脸恳求道。

    “你去也......”十五本想说他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想想还是不能打击他的热心,改口道:“你去也不是不行,只是比起大人,左少爷应该更需要你,他一个人应该挺害怕的。你方才这么厉害,保护他应该没问题吧?”

    果然小孩子还是要夸奖,石头也没倔着一定要跟着去,乖乖抱着剑走了。

    十五又拿了两柄剑,原路返回。

    离与大人分开已经有段时间了,雨这般大,也不知大人下没下山。

    大人一定会去主殿,只他一人去万一遇到危险都没人替他挡。

    他虽是违抗了大人的命令,没有亲自带左凌渊和石头下山,但是比起他们,他还是更关心大人的安全。

    他如是想着,脚步越来越快。

    —

    姜鸢其实早就困倦了,但真当夜幕降临时,她变得格外清醒。

    夜晚的山洞冷风飕飕的,不是个适合睡觉的地方。

    她曲着膝抱紧自己,头搁在胳膊上随意地四处张望。

    因没生起火,周围一片漆黑。乌云又遮住了月亮,连一丝亮光也不撒向地面。

    她排除雨声听着萧确的动静,知道他挪动了位置,坐到离她更远的位置。

    现在开始避嫌了,之前都干嘛去了?

    姜鸢暗自嘀咕,都睡过一间房的人,现在谁也看不到谁,她都不害羞,他害羞个什么劲儿?

    忽而想到什么,她猛地抬头朝他的方向看去。

    休息前萧确虽然说过,明天一早就下山取马车接他们去,但直觉告诉她,他绝不会乖乖在洞内过夜。

    夜晚是行事的好时间,更何况现在雨小了,淅淅沥沥地下着正好能遮掩动静。

    萧确不趁此机会去干他的事,那他就是傻。

    为了如他所愿,姜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再没动。

    萧确曲着一条腿坐着,摩擦着指尖,盘算等会儿先去绑人问话还是找东西。

    察觉姜鸢许久没声响,他灵机一动试探道:“睡了吗?我突然发现口袋里还藏了点吃的,你可要吃口?”

    肚子跟声控的似的,话音刚落便叫起来,姜鸢咬紧牙关默不作声。

    好个萧确,居然拿吃的试探她,心可真狠!

    听到他出洞的动静,姜鸢等了片刻欲要站起身,却觉出温热的气息悄然逼近,不得不又坐了回去。

    一件混着他的气息和茉莉花香的衣衫轻轻落在肩头,一瞬间,一股暖流从衣衫延至全身,暖意中似是带了电,心脏猛地一颤,她紧抿嘴唇屏住了呼吸。

    他......

    姜鸢眼睛一闭,将脑海中可怕的念头赶走。

    杜小姐在他心中的份量她又不是不知道,眼下他都不惜冒险去查杜小姐的下落,怎么可能会在意她?

    他一定是觉得穿太多不方便动手,才让她帮忙保管的。

    一定是这样。

    等她说服自己时,萧确已经走远了,她犹豫着又将他的衣服穿上,追了出去。

    不知除去杜小姐,一整个长州百姓的性命在萧确心中能占得几斤几两。

    名录里的信息关乎整个长州的安定,萧确作为堂堂御史,本着职责所在,应该不会如此糊涂,为了个女人弃百姓于不顾吧?

    但姜鸢不敢赌,也不会拿百姓性命去赌。她的目标只有名录,不管萧确何时去取,她都会先去取来。

    不过,在此过程中最好不要和他撞见,不然可就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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