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一个正常人,来到诡异的环境,碰到诡异的事情,哪怕他有身法有能力,也最好别在这种环境下吃东西。

    可应黎不仅吃,她还要拿一些:“王婆婆,你这腌土豆是真好吃。”

    王婆子沉默地看着自己碗里孤独的几颗菜,又看着被迫拿出来的腌土豆罐:“你是多久没吃饭?”

    应黎:“哎,你不知道,我以前流浪,人生地不熟,做的饭里还有毒,每次吃吐了晕一会儿又醒过来。”

    王婆子又递给了她一颗土豆:“多吃点。”

    应黎:“你可真是个好心肠的老姐姐。”

    这话不止让人听了开心,鬼也开心。

    王婆子又给应黎塞了个土豆:“再吃一个。”

    应黎:“瞧瞧,不愧是咱村的大姐大,大方得很。”

    王婆子鼻子几乎要翘起来:“那可不。”

    应黎吃完了土豆,看似不经意地说道:“说着吧也不好意思,我本来回村里是想教孩子读书的,耽误了好几天,还没开始办正事儿,大姐大,要不你带我去认认人?”

    王婆子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教孩子啊。”

    应黎:“是认人。”

    王婆子:“该上课的时候把他们给你叫过来。”

    应黎戳了戳土豆皮:“也成,那今天下午开始上课吧?”

    闻言,王婆子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但她却没有当场发火,而是又给应黎盛了一碗汤。

    应黎依旧毫不推脱,一饮而尽。

    王婆子的表情变得好看了很多:“多吃点饭……”

    说罢,应黎一头栽倒了过去。

    王婆子从餐桌布下面掏出麻绳,以丝毫不符合面相的利落将应黎捆了个结实:“好上路。”

    镜鬼看着镜中的画面:“这女人不会是真的犯蠢中计了吧。”

    楚晤盯着画面,半天道:“中计是真中计,蠢却不是真犯蠢。”

    镜鬼:“也是,她没进屋门就知道画符,看着也不是自信自己很有本事到处乱吃东西的人。”

    楚晤却摇了摇头:“她是真饿了。”

    如果是为了让自己中计,那应黎随便吃一点,装作自己饭量小就是了。

    偏偏她吃了一个又一个,没看那王婆子的罐子快空了,表情吓人得很吗。

    王婆子再三确认捆好了应黎,便出了房门,没多久摇了几个年轻人来。

    王婆子意味深长地嘱咐:“守护神也说了,非得要个外来女人的供奉,让她新生,才能解放神明,给咱们往生极乐。”

    镜鬼:“呸。”

    楚晤:“我似乎有了一些头绪。”

    镜鬼:“你有没有头绪我不知道,只不过如果涉及到守护神,我们估计就看不到应黎那边的情况了。”

    楚晤:“暂且观望一下。”

    就像王婆子口中说的,显然对她们而言,应黎还有别的作用,但如果应黎不以身犯险,以他们目前的处境,很可能一直困死在这里也找不到刘小明。

    画面随着几个年轻人扛着应黎的动静而转移。

    村子里的路七拐八弯,几个年轻人走了很久,似乎走出了村子,却很快又看到了另一个村子。

    楚晤仔细辨认景色,却发现就是同一个村子。

    没等他心头涌上困惑,就被解答了。

    这个村子里静悄悄的,并不像有人的样子。

    她们又走了约莫二十分钟,来到了一处墓地。

    每个墓地上都有名字,却不像是王婆子这个村子里的名字。

    只是走了这么久,应黎也醒了。

    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手脚被捆绑着,像是被烤的乳猪那样被棍子挑着,因此倒庆幸她从不穿裙子。

    “你们不会是要把我埋掉吧?”

    应黎甫一开口,墓地里就‘轰’地一声,凭空出了个坑,坑里还有个棺材。

    棺材盖翻滚着甩在刨出来的土堆上。

    年轻女人们也没客气,直接将应黎扔进了棺材里,盖子三下五除就遮去了应黎仅有的光明,簌簌的土打在棺材盖上,很快没了声响。

    被活埋了。

    应黎心想。

    活埋这件事的恐怖之处在于,棺材里的空气会越来越少,直到将人活活闷死,而闷死的人往往心有不甘,挣扎中会导致整个棺材里充满指头挠出来的血迹。

    不过,自己被捆着双手双脚,看来她们这里的仪式并不打算破坏身体的完整性。

    看着这一切的楚晤面色却黑了,在应黎被丢进棺材的那一刻,墓地明显有了变化,导致镜鬼用能力连接起来的景象断开了。

    “我要出去。”

    楚晤屈起双指,就要敲向玻璃。

    镜鬼却赶紧拉住了他,他声音里有几分恐惧:“不行,因为‘境’大概率被那个守护神设置了条件领域,所以男女才不在同一个位面上,我们若是从这边出去会让情况变得更遭。”

    镜鬼忙道:“属于我们男性的村子入口在另一边,我带你往那边走。”

    另一边,应黎躺在棺材中,感受到周围的阴气越来越重。

    若是普通人接触这么浓郁的阴气,怕是只会死得更快。

    这阴气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有个大鬼,围绕在她身边,只等着她生命结束,就能实现自己的企图了。

    应黎轻轻叹气。

    只可惜,无论是让她窒息死亡,还是想要夺取她的生命,这个鬼注定都无法如愿了。

    不知道在棺材中等了多久,棺材盖子又被打开了,似乎是要看看应黎这只待熏制的羔羊,被腌到了几分味儿。

    应黎得以重见天日,且身上及气息好端端的,王婆子却不淡定了。

    “你竟然没死?!””

    应黎:“再关几天也死不了。”

    王婆子本就收到谴责的神谕,这下更是生气,她吊着眼,忍着气问。

    “你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

    看来献祭这件事之所以找上应黎,是因为外来者本该都是活人。

    而某种东西,需要人活祭。

    应黎在少年前也没少见这样的事儿,天神当然不需要凡人的命。

    但耐不住愚昧的百姓们想出来这样一个办法,既然拜神要诚心,对于人类来说,牛羊自然不算什么珍贵之物,唯有性命才是。

    从此便流行起了活祭。

    后来,神都没落的没落,散掉的散掉,这种陋习竟然隔了许多年又见着了。

    而这个在应黎看来没用的陋习,或许是来自‘邪神’的洗脑与要求。

    应黎难得地感到厌烦——

    困住这些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灵魂,又通过别的方式不断地坑害活人进来,这种境,这么多年,从古至今,底层逻辑都相似得让人讨厌。

    许是王婆子无法用应黎不是活人这个接近真相的真相来说服自己,她拿起盖子就有想把应黎塞回去重新‘腌制’的冲动。

    没等王婆子的动作落实,应黎就坐起来打掉了她手里的盖子,盖子磕到地上,撞裂了条纹。

    应黎又在王婆子继续动作之前,抓住了她的手:“王婆婆,你别急,我有话要问。”

    王婆子一口呵忒,被应黎眼疾手快地避了过去。

    而后就是蛮不讲理地面容脱落,一副刻板鬼的模样。

    王婆子桀桀笑道:“你既然得罪了我,也得罪了神,又把神赐下的棺材打烂了,就别想留个完整的尸首。我们这村子,很久也没进新人了。”

    她挥手劈向应黎,却被应黎一个鲤鱼打挺避过,棺材剩下的棺身就也被王婆子劈烂。

    这时候,之前一起将应黎扛到此处的年轻女人们也都纷纷进来了,看见王婆子的表情。

    其中一个道:“呦,王婆子,你先抢了这个女人,要立功劳,咱们姐妹几个才让给你,结果你忙活了半天,半点儿事没成,咱们神明可没几天就要复苏了,你若是心不诚,坏了神明的事儿,怕是要直接烟消云散呢。”

    应黎有些讶异,这话里话外透出良多,像是说给有心人听。

    她一边观察四周环境,伺机离开,一边给这个说话的人抛了个眼神。

    这人倒是熟人,她第一天进村子里,便是那聚在一起说话的人其中之一的春雨。

    春雨面上好似挤兑王婆子,敲打她,实则眼睛朝她这里溜了好几次。

    应黎又想起英子来——

    看来这个境,并不是一方黑一方白那么简单。

    毕竟,鬼从前也是人,在的世界自然也少不了勾心斗角。

    王婆子则冷笑一声:“你们不就是想分功嘛。”

    春雨点头:“什么叫想分功,咱们也是想跟着神明早日喝点粥。如今凡间灵力百废待兴,神明等了千年,还不赶紧……”

    终于意识到春雨往外说的话都是不能说的机密,王婆子才打断了她的话。

    “用你多嘴!”

    这些话基本上已经够应黎得出一大半真相了。

    擒贼先擒王,她假装呆愣,趁王婆子凑过来动手的时候,右手飞快地在她腕间旋转了一圈儿,做了个拈花的手势,而后迅速点到了王婆子眉心。

    “嗞嗞”两声轻响后,应黎血液带来的腐蚀却停止了。

    这是个禁锢人的术法。

    以前应黎还为人神的时候时常采用,只是如今用就需要耗费她大量的法力,也就只能在关键时候用了。

    虽然血液的腐蚀作用不知为何停止,禁锢的作用却成了。

    应黎将王婆子一把推进棺材之中,又在棺材上抹了些指尖血,破坏掉了阴气的输送。

    见王婆子被制服,除了春雨以外的‘人’瞬间暴起,就要围起来应黎。

    应黎却道:“你们应该没有时间了吧,特意找来了活人女性和男小孩儿,是想用返生换魂的方法,让你们那个背后的邪神复活吧。”

    返生换魂,顾名思义。

    让一个八字合阴的孩童变成胎体,寄生于母体,由于母体吸收够了足够的阴气,更有利于强大的恶鬼借躯体复生。

    即将扑上来的‘人’顿住了。

    其中头上带了个花的‘人’道:“你是想让我们放过你?”

    应黎:“我打探过,你们中人虽然说最近外来人来了有几个,却依旧热络地抢我这个外来人,说明之前要么来的都是不被需要的人,也就是男人,要么就是她们都失败了。”

    小花迟疑地看了一眼春雨,又道:“那又如何,你又不配合我们,杀了你,大人自然会给我们送下一个人。”

    应黎笑:“杀了我?”

    她两只手搭在一起,略贴着腹部:“你若是杀了我,你大人的这个世界,也就马上完蛋了。”

    这次却是春雨问:“你什么意思。”

    应黎:“一来,我的血液带腐蚀性。二来,忘了说,男人中有我的内应。”

    对面的‘人’面色齐齐一变。

    应黎:“你们当真不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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