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白雾弥漫,寂静无声。

    画舫划破水面,泛起涟漪。景色也慢慢清晰起来。

    他慢慢醒转,白玉面上不曾有波澜。

    他是在画舫上作画,还是在饮茶。

    脑中混沌,但身无所依。

    他慢慢地合上眼

    几息间,画舫上多了些人,是他熟识的朋友,交谈着。而他低着头站在案前,上置有一幅画卷。

    画上的内容看不清,朦胧间只得辨出一道明黄身形。

    手上的画笔上的墨还未干。

    “旻宁”那声音似从远处传来,在呼唤着他。

    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刚才还在交谈声,瞬间安静。

    他放下笔向声音方向走出去,。

    外面仍是白雾弥漫,只见一叶小舟划出荷花丛。

    宛转悠扬的歌声响起,月白织金的裙摆下是羊脂般的脚在水面上晃荡。

    时不时又伸到水里,带起粒粒水珠,在水面上泛着一圈圈小涟漪。

    “旻宁。”

    他看去,明黄与天青的衣衫是明艳端庄,一点丹唇,一双远山黛,水润灵巧的杏眸有几分狡黠。

    小家碧玉。

    陶旻宁正思索着是哪家的小姐,那女孩子翩至眼前。

    “今日我等了好久,你才来。”

    “嗯,有些事耽误了。”

    “算了算了,你晚到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女孩子绕过他,走向书案,看到画上的人物,脸上的怒意消散而去,但嘴上却说“哼,又是画,每次都是用画来讨好我。”

    她伸手拽着陶旻宁的衣领,让他的脸与自己持平,装出凶狠的模样:“想点别的招数,次次这样,就是连青楼上的花娘也该烦了。”

    陶旻宁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就当是顺毛:“我不会哄女孩子,还需你来提点我。”

    女孩子闻言松了手“罢了,你可知我的名字。”

    “未曾知晓。”

    她盯着陶旻宁,步步紧逼,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床榻。

    他一下子跌坐在上面,紧接着女孩子扑了上来。

    两人双双倒下,陶旻宁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她说:“既然记不住,那便写下来。”

    说罢,她便勾住了他身上的腰带。

    陶旻宁当即摁住在腰上作乱的手。

    女孩子想要挣脱,两人在榻上打闹起来,来回间两人的衣服都有些凌乱。

    女孩子额见出了些薄汗,醺的小脸也是白里透红。

    “敬酒不吃吃罚酒。”

    指尖红光闪烁,片刻,陶旻宁就不能再动。

    她的手上多了一支笔,脸上满是得意。

    “凡人都说心上人,心上人,写在心上,你大约就会记得我了。”

    女孩子拨开他的衣衫,用手指在他胸前探寻着。

    这细皮嫩肉的,手感倒是不错。

    再看这风光霁月的公子,被人压在床榻上动弹不得,衣衫的领口也被女孩子拉开。

    且看面上平静无澜,泛红的耳尖就已暴露了他,手掌不自主地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

    颇有几分可怜。

    她趴在他的身上,被墨水濡湿的笔尖在他胸前游走着,让他难以忽视。

    女孩子一笔一划地写着,他在心里找寻着字。

    “好了”女孩子手中的笔已经消失不见。

    楚。

    陶旻宁看着女孩子:“楚姑娘,如今便可放开我了吧。”

    她听到这声“楚姑娘”不由得嫌弃:“你叫楚楚都比这个好听”她的名字好听着呢,让他这么一叫,平添了一股子老气。

    “我们相识这么久,也没有些好东西相送。”

    “你若是想求来姻缘,就到月老庙里来找我吧。”

    她的面容变得模糊,声音变得缥缈,胸口上的字也已看不清。

    白光乍现,陶旻宁睁开双眼。

    “公子,公子”门口的小厮在门外叫他。

    他坐起身来,手摸向胸口。

    衣衫完好,并没有被扯动的痕迹。

    可胸前仿佛还留有湿感。再去回想那女子的面容已是模糊不清,只留有一道身影。

    那个字在脑中也只是一团墨痕。

    只记得白光出现以前,那女子口中所说的:

    月老庙。

    梦中的主人公已经醒转,楚楚自然也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已经一年多了,进入梦境提醒他到月老庙来求一个姻缘,没有百次,也有十来回了是一次没来。

    她想起他那老娘在蒲团上求姻缘,就想啐他一口。

    楚楚的心中怒火烈烈,眼中泛着绯红的妖光,身后的红线飞舞。

    好一个陶家公子。

    她日日守在大殿上就为等他来,那晚的梦中相见到今日又是一月有余。

    该死的王八羔子。

    你这桩姻缘老娘我不干了。

    有缘千里一线牵,可是这有缘人是一年比一年少。

    “凡人要想姻缘,求这尊大佛,求那尊菩萨的,再来月老庙里求姻缘的”芳穗吐出嘴里的瓜子皮,翻动书页“咱说月老庙里的姻缘见少,姑婆神和兔儿神那儿倒是见多。”

    “这凡人都什么癖好啊,山山比高,一山更比一山高。”

    他们这些红线妖因凡人的姻缘而生,以香火为食,这些年眼看着香火变少,却又没什么办法。

    “算了就等饿死呗,月老神已经有段时间没下来了”圆脸的红线妖眼神麻木,一脸生无可恋“怕是等我们饿死了,才会有人给咱们收尸了。”

    “要不去他们那儿看看还缺不缺人手。”

    “总不能真饿死自己吧。”

    每年年底都要结算各红线妖的姻缘对数,按照最后的姻缘对数来分配奖赏。

    那些完不成业绩的红线妖,童子就会代替月老实施惩罚。

    要不说这月老有一颗聪明的脑瓜,这样自己完不成业绩,那么在熹缘天的上司就会来惩罚他。

    然后月老就会来惩罚他们,那惩罚什么嘛,也是不用说的。

    轻则,在月老庙里打扫个几百年;重则,打回原形重新道红线吃里面等待点化并且再也吃不到香火。

    这红线妖前期就是要靠吃够香火,后期点化才能一举获的身体,所以月老玩的就是一个釜底抽薪,让他们给自己卖命。

    众妖忍不住发出打工妖的悲苦叫声。

    白润柔软的手在算盘上快速拨动着珠子,另一只手在纸上记录着。

    水润灵动的杏眼到没有什么起伏的波澜,只是低头忙碌着。

    清算完一波,把算盘举起:

    “唰。”

    动作利落,声音清脆。算珠刚落下,便接着拨弄算,手指在算盘上翻弄,笔尖不停地写。

    “啪”毛笔被放在桌上。

    “呦,算完啦,楚楚,要不要吃点瓜子”芳穗把手中的瓜子朝楚楚伸去。

    楚楚挺了挺酸痛的腰,揉了揉脖子,整理着桌上的纸张:

    “不了,我还有别的活儿呢”转而拿起自己桌上的茶壶给芳穗倒了一杯茶,笑了笑“芳穗姐姐,你也辛苦了,瓜子我也不好意思跟你抢,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说完,放下茶壶,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拿着纸张就离开了。

    在红线妖中楚楚是算的快的,倒也不是多爱算数,多爱干这些活,她只是想赶紧算完,好能快些摸鱼。

    前些年这些妖欺负她是新来的,又摸不清她是什么样的性格,就给她点好处,说说好话,让她帮忙做。

    楚楚不知道啊,就愣愣地接过来,开头就是算啊算啊。

    结果眉头一年比一年皱的深,墨水在纸上一年比一年渗的深。

    不干了,丢他爷爷家的大舅舅,要了个命的。

    楚楚离开内堂,穿过走廊,在月神庙里的做洒扫的凡人,看不到他们。

    只是各自干着手上的活儿,有条不紊。

    但是微微使些法术就可以混迹在凡人之中,但不能让他们发现。

    楚楚也会化作凡人在月老庙中行走,看看他们是怎样生活的。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年年都会有人间话本中的痴男怨女,双双来到此地求那一根红线,两头相牵的缘分。

    来到了大殿,月老身边的大童子早在此地等候他们的清算簿。

    楚楚向大童子行了礼,就把手上的纸张呈了上去:

    “今年的姻缘数已经清算完了,请您过目。”

    大童子名为泉松,是月老手下的头号人物,代替月老实行剥削的权力。每每有妖的清算薄做的难以入目,他都会用吞了一只苍蝇的厌弃表情,驱赶着那只妖:

    “去,重做。”

    沾染仙气的妖和别的山间野妖就是不一样,打化成人形第一件事儿学的不是如何修行,有专门派下来的童子教他们写字算数。

    然后在月老庙里卖命。

    在月老庙里的红线妖羽化成仙到月老跟前儿做童子者寥寥无几。

    泉松就是一个很好的榜样。

    但是他成仙以后,却没有太关照他们只是例行做事。

    该看清算簿的看清算簿,该查岗时候就查岗。

    是一点儿多余的话,都不会说。

    “你这清算簿做得倒是比那些个苍蝇爬的好看多了”偶尔也会夸奖下属表示鼓励。

    “是”楚楚看见他舒展的眉毛就知道,这次的清算簿已经稳妥。

    “这是你的”泉松手里多出一个荷包。

    楚楚接过捏了捏里面的东西。

    还好,剥削归剥削,上司大方,给的好处不少。

    泉松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楚楚走出大殿,抬头就是殿前的姻缘树。

    翠绿茂密,只留有细微的光隙。

    树干上缠一圈圈的红线,高耸的枝头上是些有情人扔上的刻有名字的木牌。

    有风吹过,木牌相互碰撞发出有些沉闷的声音,令人舒心。

    忙活了一年得到喘气的时候。

    楚楚手指翻动,灵光在指尖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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