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失去,我曾无数次的设想过。

    孩童时怕父母离去,来到提瓦特害怕身边熟悉的人逝去。

    但我身边的人似乎对于死亡这件事都很看的开。

    我记得我曾经抱着母亲闲聊的时候她提及身边的人重病的模样,告诉我说如果哪一天她也生了重病,一定不要拖着,与其痛苦的拖着让自己和家人都身心俱疲,还不如轻松的离去。

    我能理解这样的选择,如果是我自己的话大概也会这样选,但是对于母亲的话,我一句都没附和。

    而现在,看着提纳里和我十指相扣,脸色苍白,我仍是保持了沉默。

    “无论生死都是很平常的事,虽然我很抱歉没能陪你走的再久点……”提纳里对我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似乎就像以往那样。

    我突然觉得我可能有点过分,明明身体感到痛苦的不是我,情感上感到负担的也不是我,却偏偏做出了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让他来安慰一个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的人。

    我默默地握紧了他的手,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听到他说如果现在想哭的话他会陪着我的,也没什么声音发出来,只是缓缓的摇头。

    离别也不是什么声势浩大的事,只是觉得心脏仿佛被剥离了什么,感到恐慌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想放手的东西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手中。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胸腔发闷,眼睛发涩,嗓子发哑,我明明很用力的在握着他的手,却还是有什么东西像流水清风一样从指尖流出。

    在我眼中,池水缓缓流出,最后只留下干涸后的土坑。或许再过上几年,不会再有人记得这里曾经有那样一片美丽的池水,不会记得水流温柔淌过指尖的触感,不会记得水流曾给予的清凉,只是某一天路过时留下不那么惊讶的言语:

    “啊,这里有这么大的土坑啊,真稀奇”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场景,我就感到无法呼吸,无法松开已经不再回握我的手。

    “……提纳里?”

    ……

    一片寂静。

    我似乎待了很久没有出声,只是保持着将额头抵在握着的他的手上的动作,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再次进来,看到床上闭着双眼仿佛只是安详睡着的人,迟疑着伸手将我拉开。

    那一天格外的安静,在我的记忆中沉默着。

    生活似乎也没什么变化,我还是像以往一样巡林,拍照,回家,把留影机放在桌子上后冲着屋内喊一声我把照片放桌子上了,然后倒头睡下。

    生活和梦境似乎也没什么区别,都并非能如愿以偿,就像我明明每天都睡觉,每天都做梦,却一次都没有梦见过提纳里。

    又或者我梦到了,却在醒来后忘的一干二净,这种设想出现后我就会忍不住期待下一场可以让我记住的梦境。

    死亡不是重点,遗忘才是。

    所有人都记得提纳里,都会提及他,却独独会在我面前避开这个话题,让我总觉得似乎在他离开的那一天后所有的与他相关的痕迹都消失了,反而变得难受起来。

    在这样的心情中,我又一次在梦境中见到了纳西妲。

    明明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却仍然有着被小草神大人安抚噩梦的特权,我笑着问她这算不算是走后门。

    “走后门吗……”纳西妲用着孩童的样貌思索着“这个或者该算是朋友之间的特权吧,朋友总是有特权的,就像在花丛中即便每一朵都有靓丽的色彩,人们也总是会更关注自己的那一朵一样。”

    “谢谢你,纳西妲”

    “要来聊聊天吗,你一定非常想念着他”

    “或许吧?梦境真是不讲道理,明明说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却一次都没有梦到过,或许我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法接受?”我苦笑着,又想起过往的事情,补充一句“啊,不过放心,我分的清现实和梦境,不会困在梦境之中的”

    “你是这么想的吗?”纳西妲问我,似乎并不赞同我的观点“梦境确实并不可控,不过在我看来,你并非是因为没有那么想念才见不到他。”

    ——那会是因为什么呢?

    我没有问出口,但我自己心中早有答案。

    那是我近来睡的最漫长安稳的一个觉,在用完了最后一瓶熏香后我总是感到不习惯,完整的生活和习惯被剥离得七零八落,成了纸牌塔,或许抽掉哪一张也还能立住,也或许只是一阵风就能像雪崩一样塌下。

    我从桌上拿起没有什么移动痕迹的留影机,整理好昨日的巡林日志,出了门。

    “我走了哦,今天就不等你了”我轻轻敲敲门说。

    ……

    在死域消失后,雨林的生态逐渐恢复过来,这是一个并不短暂的过程,但在不知不觉中我就已经度过了。

    巡林工作变得轻松了一些,也没有以前那么频繁的需要使用神之眼,以至于我总是忘记神之眼的存在。

    神之眼象征着愿望,但我觉得也象征着生命,因为我再没见到那枚神之眼亮起绿色的光芒,也没办法借草元素救救我勉强养活用来获得种子的金蔷薇。

    柯莱帮过忙,但总让小姑娘替我担心似乎不太好,我就干脆假装没怎么关注它了,没想到过了没两天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包金蔷薇的种子,属实把我惊到了,最后追问下才知道她把自己存了很久的钱用去多莉那里买种子了。

    我感动,但是又心疼,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老母亲心理,觉得她花的不是很值,但又说不出口,只能拉着她来我这里蹭饭,反正我总是会控制不住做多,两人份刚刚好够我们分。

    “和提纳里师父做的味道好像……”柯莱吃了一口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问她说了什么,她又摇摇头不吭声了。

    其实我听见了,可出于我自己都弄不清的理由,我假装没有听到。

    我和提纳里对食物的喜好其实并不相通,他吃的东西对我来说,或者对大部分人来说都过于清淡了,虽然我也可以接受,但以往我会更偏向咸一些的食物,只是一起生活久了以后就渐渐也更习惯了这样的口味,开始品味出一些属于食材本身的鲜美。

    这么回想着,我突然有点想吃杂菇荟萃,也付出了行动,在工作结束后的途中摘了蘑菇装进背包,却在回去的前一刻改变了主意,去了我以前的“秘密基地”

    树似乎更高了一些,爬上去需要的时间变长了,坐在树干上向下看也更高了些。

    我倚着树干闭上眼,让辫子垂下去,呼吸变得绵长缓慢,融入到这片森林之中。

    在最早的时候,这里是属于我的秘密基地,我喜欢在这里看日出日落;后来它变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树干不适合两个人一起待着,于是从树干移到了树荫下,彼此靠着讨论一些平常的话题,或者他整理笔记,我来负责筛选照片,帮他完善雨林图鉴。

    从我变成我们的开始,也曾有一次是我这样倚在树干休息……

    辫子似乎被轻轻晃了晃,我猛地从有些朦胧的意识中清醒,坐了起来,向下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只是有风路过而已。

    ……

    我突然有一点难过。

    只是一点。

    我在某一天收到了一本书,是提纳里参与编纂的图鉴,重制版仍采用了大量他的文献资料,在印刷出来后第一时间送出,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现在才送到了我的手里。

    我捧着书,去提纳里的书架前,把它放了进去。

    离开前,一本笔记吸引了我的视线。

    本子很薄,记着的东西也不成体系,零零散散像是随笔,只是在其中的某一页,我看到了安眠香薰之类的字眼。

    心脏有一刻停跳了,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将这本薄薄的本子拿出来,找了对应的材料在他以往的位置尝试制作起来。

    制作并不算顺利,我有些无法控制地手抖,也第一次制作这种东西,对器械都不熟悉,好几次失败又重新来过,最后才终于得到了一小瓶的香薰。

    装在那个有着帕蒂沙兰花纹的小瓶子里,我沉默着贴近瓶口,闻到了时隔许久未能闻到的熟悉气味。

    人的气息是会流失的,哪怕我那么努力的保留,还是有一些东西渐渐变冷,积灰,最后昭示使用他们的人已经不在,就连记忆也会一点点模糊,最后只剩一个时光在纸窗上的剪影。

    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拥抱的温度,很久没有触碰到温暖的掌心与之十指相扣,很久没有再闻到熟悉的草木香味和并不明显的香薰的味道。

    脸颊湿润了起来,风拂过会有微凉的触感。

    “提纳里?”我轻轻开口。

    ……

    一片寂静。

    书桌前放着的金蔷薇舒展着枝叶迎接窗外落进来的阳光,层层花瓣之下,那只小狐狸依旧蜷缩着,大尾巴围着自己,在花香中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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