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一）
天色阴冷，大片大片的云压在天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冷风吹起她的鬓发，也将细小的雨点吹在她的脸上。
千黎站在院中，淋了一会儿雨。
她伸手将脸上的濡湿擦去，转身走入房中。
房中的木傀儡正在收拾屋子，千黎走进来时，它正把一本被丢在地上的书捡起放在桌上。
千黎从桌边走过，扫了一眼书名，一时心中不虞。她伸手将书拿起，砸了出去。
书脊的尖端砸在墙上，整本书又被弹到地上。木傀儡任劳任怨地弯下腰，把书捡起。
木傀儡并不会生气，它是木头做的人，说到底，它也只是一块木头罢了。
整个苏宅里，只有她和这些木傀儡。
苏北辰很忙，忙得脚不沾地。她忙完裁决司的事，又要去忙白玉楼的事。她没有时间回家。
对此，千黎能理解。
而最近，千黎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并不好。她体内那残缺的半个火灵根，又开始作乱。她身上总是突然开始燃起火焰。所以她不能出门。
对此，千黎也能理解。
但是理解，不代表她真的能毫无怨气地接受。
她讨厌待在苏宅。
苏宅是她的家，但是她讨厌这里。
没有人会不讨厌，一个充满了不美好回忆的地方。
她走上二楼，走到露台的软榻上盘腿坐下，拿起旁边矮桌上的书。
外头正飘着雨，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空气变得湿润了许多。
她左手撑着脸，右手翻着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右手指尖上冒起一朵红色的火焰，将书页点燃。
火焰照亮了她漆黑的眸子，千黎一动不动，只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正在燃烧的书。半晌，她站了起来，将书扔下了二楼。
火势并不因雨水变小，斜斜雨幕中，燃烧着的书像一朵雨中绽放的红莲。
又过了一个月，千黎终于不再犯病，也终于可以离开苏宅了。
“我想去十六城外看看。”千黎对虞小贝说，“十六城我已经逛腻了。”
上界由十六个城池组成，而十六城之外的世界，可谓是一片荒芜。
千黎和虞小贝在荒野中走了两日，才开始看到人类生活的痕迹。大都是一些废弃的村落，早无人烟。
又行一日，千黎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狂风呼啸而过，扬起一地黄沙。不远处的城池藏于一片飘渺雾气中，在暗沉天色下若隐若现。
千黎一袭红裙立于风中，极目远眺，问身旁人：“那是什么？”
虞小贝说：“小姐，那是极乐城。”
这城池看起来鬼气森森，还在这荒郊野岭，离十六城远之又远，为什么要叫极乐城？真的会有人住在这里吗？
见她不解，虞小贝解释说：“这是富而无德的闲人喜爱的去处。城里大都是些被抓在那的妖，供人玩乐。”
千黎一时觉得好笑。妖与人有何区别，怎么就轮到妖来供人玩乐了。
千黎问：“是怎么玩乐呢？是不是会有那种拍卖会，会把妖当作商品来卖？”
这话里的内容对一个狐妖来说，有点难以承受。虞小贝光是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他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千黎歪了歪头：“那有没有把人抓着，供妖取乐的地方？这种的才有点意思。”
虞小贝无奈地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地方呢？”又劝道：“小姐，我们早日回去吧。苏小姐说她这几日就归家。”
“小姨又不是现在就已经到家了，没事。”少女并不在意，想了想，又说：“我们去极乐城看看吧。若是有合眼缘的妖，就带回家。”
说罢大步向极乐城的方向走去。
走进去后，极乐城看起来倒是符合它自己的名字了。
城内张灯结彩，丝竹声不断，路两旁各色铺子热闹不已，街上人来人往，漂亮的舞姬们穿行于人流中，与游人调笑。
两人戴着面具，四处打量。
戴着面具的人在城内并不少。但见他们一副不熟此地的样子，舞姬们都凑了上来。
“公子可要来玩一玩？”
“公子，看看我嘛公子。”
“小姐要不要来玩一玩？”
这些舞姬都是人形的妖。细看之后，千黎这才发现这些舞姬之中还有男人。只是他们骨架细如女子又肤白如脂，脸上、腰侧都蒙有纱巾，乍一看难辨雌雄。
虞小贝护着千黎，把舞姬们驱赶开：“不用，不用，让开些。”
千黎也对舞姬没有太大兴趣，她往远方看去，视线落在一处，对虞小贝说：“那边是打架的地方吗？去那边看看吧。”
远远便看见一大门边有一竖匾，写着斗兽场三个大字。还未走近，便有一股极其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千黎因为这冲鼻的味道皱起了眉：“他们为什么不把气味给屏蔽掉？是故意的吧。因为血味可以让看客更激动。”
从大门走进，门后便是斗兽场的二楼看台。看台环绕一周，外围是普通看台，坐满了人。旁边有几节阶梯，往上半层，一排排全是包厢。
整个斗兽场是方形的，从看台的栏杆看下去，斗兽场的灰石墙上除了打斗留下的痕迹，还有不少未被及时冲洗掉的、暗得发黑的血迹。
下面的地面血迹斑斑，不知名的残骸遍地，有不少人正在打扫。
打扫的人用灵力化水，一遍遍冲洗着地面。还有人拖着一个大筐子，将地上大块的肉捡起扔进去。
千黎看着下面，挑了挑眉：“这是要把尸体拿去哪？炼丹吗？真是勤俭节约。”
虞小贝叹了口气：“连死后都不放过。”
斗兽场有不少下注点。千黎往大门边的下注点走去，问坐在柜台后的人：“斗兽场的妖，能买吗？”
那人答道：“自然是可以的。小姐若是有喜欢的，和颜公子说就是了。”
可能是看两人看起来像大客户，他又说：“若是带的灵石足够，也可以找颜公子带二位直接去后台看看。”
千黎问：“多少灵石是足够？两百万算吗？”
柜台后的人笑了起来：“小姐说笑了，两百万灵石可以在极乐城买一百个奴隶回去了。”
他们称被抓来的妖为奴隶。
千黎戴着面具，所以没人发现她笑了一下。
她回头对虞小贝说：“找找颜公子。”
显然，这里的一切都让这个狐妖觉得不舒服。虞小贝问：“小姐，你真的要在这买妖吗？”
千黎摸了摸下巴：“白玉楼里的妖，一大半都是我买回来的。我在这里买妖，有什么稀奇。”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之前买下的妖，基本都是在被拐卖途中被她截胡的。而现在，他们好像直接到了上界最大的拐卖窝点里。
前者是在做善事，而后者……虞小贝微妙地感觉，千黎好像是在进货。
“我需要一个护卫。”千黎说，“你太忙了，每次让你陪着我出门，我都挺不好意思的。这斗兽场里，肯定有很多厉害的妖，我要挑一个最合心意的。”
虞小贝和虞三、虞六都是白玉楼的管事，他们平时总是忙得像个陀螺。但只要千黎要出远门，他们三个中，总有一个会亲自跟着她。
虞小贝并不放心让其他人跟着千黎：“小姐，我很乐意跟你出来。”
千黎笑了：“但是被留在白玉楼里，帮你干活的三儿和小六可不乐意。”
颜公子正坐在一角落喝茶。他面容俊秀，身着华袍，嘴角总是含着笑，目光温和，似一个光风霁月的贵公子。
虞小贝上前说明来意后，颜公子问：“小姐可否有偏好的类型？我们这里，什么品种都有。”
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千黎说：“带我去看最厉害的妖。”
三人同行往后台走去时，颜公子总觉得鼻尖隐隐有花的香气。
颜公子微微偏头，悄悄打量千黎。
她戴着面具，遮住了面容，但露出的耳朵和脖颈都一片莹白。她只着看似简单的红裙，但红裙衣袖处、裙摆处都有由蜉蝣丝缝成的大片花瓣，花瓣并不明显，只在烛火下微微反着光。她的头发也只由一根木簪固定——是芙蓉神木，怪不得这么香。
他垂眸，心想，自上个月裁决司来过一次之后，极乐城好久没来大客户了。
不久便走到了后台。说是后台，其实长得和牢狱一样，里面关着的也都是妖。
这里本来就是妖的牢狱。
这一路走来，未见到任何侍卫。只有一个颜公子带着他们，穿梭于整个斗兽场最重要的牢狱之中。
千黎心想，这极乐城真是大手笔。城内使用的禁制阵法，都是差不多快失传了的上古术式。要维护这些阵法，需要耗费巨量灵石。
而这斗兽场的后台，则是禁制最多的地方。身处禁制之中，没有人可以使用灵力。
除了她。
因为这些阵法，都是化神阶修为的修士设下的。而她身怀神器，在某一些方面，她类同修士的神阶。
也因此，她能解掉这些术式。
因为她刚好略懂一些术式。
极乐城的管理者，显然对这些术式很自信，所以在城内安排的护卫少之又少。
如果术式失效了，所有妖都被放了出来，那这些在城里的人族，要怎么办才好呢。
一时间，千黎心中有些跃跃欲试。
颜公子带他们在牢狱的最里处停了下来：“这边便是极乐城最好的八个奴隶，请小姐过目。”
千黎看过去，此处是牢狱最深处，左右各四个牢房，关着不同的现出原形的妖。都是豺狼虎豹类的猛兽，大都生无可恋蜷在角落，脚上带着镣铐。
她并不满意：“没有其他的了吗？”
颜公子笑道：“其实还有一个奴隶，小姐必定会喜欢。只是这个奴隶是极乐城的招牌，不卖。小姐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
千黎颔首：“那去看看。”
颜公子带他们走出牢狱，穿过一个长廊，走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光线昏暗，只正中天花板上挂着一照明的夜明石。角落处有一黑影，昏黄灯光下，像一个可怖的鬼魅，静静匍匐。
除此之外，这间房内空空荡荡，连窗都没有。
颜公子对着黑影说：“狼妖，出来。”
黑影微微耸动，似一个来自地狱的鬼魅被唤醒沉眠。
角落里乍然出现两个冰白的光点，紧接着，影子长出了两尖耳。
随着影子走到光下，千黎才看清这是一个黑狼。
他微微低伏着身体，毛绒的四肢交替向前，步伐稳重又悄然无声，双耳警惕竖起。牢狱内的禁制会让人失去斗志，但是他的双眼冰冷，满是戾气。
他黑色的毛发柔顺茂密，冰蓝色的竖瞳紧紧盯着颜公子。
明明被困于此处的是他，但是他的目光让人觉得，颜公子好像是他的猎物，而他才是主导者，是一个随时都会发难的猎手。
千黎在心中赞叹，这是一个很漂亮的狼妖。
不只是指好看。还有他身上的那股永远不会被驯服的野性。
她喜欢有生命力的人。
他的左前脚上也有着一个遏制修为的铁环。这铁环是仙器，千黎心想，这是有多防着这位‘招牌’。
千黎满意地点点头说：“那就他吧。”
颜公子笑道：“小姐说笑了。这个奴隶桀骜不驯，城主也是费了很多心神才将他驯服。一般人无法驾驭他，只会被他伤到。这个奴隶可不能卖。”
驯服？她心中嗤笑。
只是寡不敌众，所以落难被欺罢了。一旦禁制解开，你们这蛇鼠一窝，怕是都要被抽筋剥皮。
芙蓉香气愈发浓厚，香气丝丝缕缕钻入鼻腔，令人神智凝滞。
颜公子心中隐隐不安，未来得及细想，就看到千黎歪了歪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买他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拒绝我了？”
千黎站在院中，淋了一会儿雨。
她伸手将脸上的濡湿擦去，转身走入房中。
房中的木傀儡正在收拾屋子，千黎走进来时，它正把一本被丢在地上的书捡起放在桌上。
千黎从桌边走过，扫了一眼书名，一时心中不虞。她伸手将书拿起，砸了出去。
书脊的尖端砸在墙上，整本书又被弹到地上。木傀儡任劳任怨地弯下腰，把书捡起。
木傀儡并不会生气，它是木头做的人，说到底，它也只是一块木头罢了。
整个苏宅里，只有她和这些木傀儡。
苏北辰很忙，忙得脚不沾地。她忙完裁决司的事，又要去忙白玉楼的事。她没有时间回家。
对此，千黎能理解。
而最近，千黎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并不好。她体内那残缺的半个火灵根，又开始作乱。她身上总是突然开始燃起火焰。所以她不能出门。
对此，千黎也能理解。
但是理解，不代表她真的能毫无怨气地接受。
她讨厌待在苏宅。
苏宅是她的家，但是她讨厌这里。
没有人会不讨厌，一个充满了不美好回忆的地方。
她走上二楼，走到露台的软榻上盘腿坐下，拿起旁边矮桌上的书。
外头正飘着雨，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空气变得湿润了许多。
她左手撑着脸，右手翻着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右手指尖上冒起一朵红色的火焰，将书页点燃。
火焰照亮了她漆黑的眸子，千黎一动不动，只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正在燃烧的书。半晌，她站了起来，将书扔下了二楼。
火势并不因雨水变小，斜斜雨幕中，燃烧着的书像一朵雨中绽放的红莲。
又过了一个月，千黎终于不再犯病，也终于可以离开苏宅了。
“我想去十六城外看看。”千黎对虞小贝说，“十六城我已经逛腻了。”
上界由十六个城池组成，而十六城之外的世界，可谓是一片荒芜。
千黎和虞小贝在荒野中走了两日，才开始看到人类生活的痕迹。大都是一些废弃的村落，早无人烟。
又行一日，千黎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狂风呼啸而过，扬起一地黄沙。不远处的城池藏于一片飘渺雾气中，在暗沉天色下若隐若现。
千黎一袭红裙立于风中，极目远眺，问身旁人：“那是什么？”
虞小贝说：“小姐，那是极乐城。”
这城池看起来鬼气森森，还在这荒郊野岭，离十六城远之又远，为什么要叫极乐城？真的会有人住在这里吗？
见她不解，虞小贝解释说：“这是富而无德的闲人喜爱的去处。城里大都是些被抓在那的妖，供人玩乐。”
千黎一时觉得好笑。妖与人有何区别，怎么就轮到妖来供人玩乐了。
千黎问：“是怎么玩乐呢？是不是会有那种拍卖会，会把妖当作商品来卖？”
这话里的内容对一个狐妖来说，有点难以承受。虞小贝光是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他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千黎歪了歪头：“那有没有把人抓着，供妖取乐的地方？这种的才有点意思。”
虞小贝无奈地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地方呢？”又劝道：“小姐，我们早日回去吧。苏小姐说她这几日就归家。”
“小姨又不是现在就已经到家了，没事。”少女并不在意，想了想，又说：“我们去极乐城看看吧。若是有合眼缘的妖，就带回家。”
说罢大步向极乐城的方向走去。
走进去后，极乐城看起来倒是符合它自己的名字了。
城内张灯结彩，丝竹声不断，路两旁各色铺子热闹不已，街上人来人往，漂亮的舞姬们穿行于人流中，与游人调笑。
两人戴着面具，四处打量。
戴着面具的人在城内并不少。但见他们一副不熟此地的样子，舞姬们都凑了上来。
“公子可要来玩一玩？”
“公子，看看我嘛公子。”
“小姐要不要来玩一玩？”
这些舞姬都是人形的妖。细看之后，千黎这才发现这些舞姬之中还有男人。只是他们骨架细如女子又肤白如脂，脸上、腰侧都蒙有纱巾，乍一看难辨雌雄。
虞小贝护着千黎，把舞姬们驱赶开：“不用，不用，让开些。”
千黎也对舞姬没有太大兴趣，她往远方看去，视线落在一处，对虞小贝说：“那边是打架的地方吗？去那边看看吧。”
远远便看见一大门边有一竖匾，写着斗兽场三个大字。还未走近，便有一股极其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千黎因为这冲鼻的味道皱起了眉：“他们为什么不把气味给屏蔽掉？是故意的吧。因为血味可以让看客更激动。”
从大门走进，门后便是斗兽场的二楼看台。看台环绕一周，外围是普通看台，坐满了人。旁边有几节阶梯，往上半层，一排排全是包厢。
整个斗兽场是方形的，从看台的栏杆看下去，斗兽场的灰石墙上除了打斗留下的痕迹，还有不少未被及时冲洗掉的、暗得发黑的血迹。
下面的地面血迹斑斑，不知名的残骸遍地，有不少人正在打扫。
打扫的人用灵力化水，一遍遍冲洗着地面。还有人拖着一个大筐子，将地上大块的肉捡起扔进去。
千黎看着下面，挑了挑眉：“这是要把尸体拿去哪？炼丹吗？真是勤俭节约。”
虞小贝叹了口气：“连死后都不放过。”
斗兽场有不少下注点。千黎往大门边的下注点走去，问坐在柜台后的人：“斗兽场的妖，能买吗？”
那人答道：“自然是可以的。小姐若是有喜欢的，和颜公子说就是了。”
可能是看两人看起来像大客户，他又说：“若是带的灵石足够，也可以找颜公子带二位直接去后台看看。”
千黎问：“多少灵石是足够？两百万算吗？”
柜台后的人笑了起来：“小姐说笑了，两百万灵石可以在极乐城买一百个奴隶回去了。”
他们称被抓来的妖为奴隶。
千黎戴着面具，所以没人发现她笑了一下。
她回头对虞小贝说：“找找颜公子。”
显然，这里的一切都让这个狐妖觉得不舒服。虞小贝问：“小姐，你真的要在这买妖吗？”
千黎摸了摸下巴：“白玉楼里的妖，一大半都是我买回来的。我在这里买妖，有什么稀奇。”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之前买下的妖，基本都是在被拐卖途中被她截胡的。而现在，他们好像直接到了上界最大的拐卖窝点里。
前者是在做善事，而后者……虞小贝微妙地感觉，千黎好像是在进货。
“我需要一个护卫。”千黎说，“你太忙了，每次让你陪着我出门，我都挺不好意思的。这斗兽场里，肯定有很多厉害的妖，我要挑一个最合心意的。”
虞小贝和虞三、虞六都是白玉楼的管事，他们平时总是忙得像个陀螺。但只要千黎要出远门，他们三个中，总有一个会亲自跟着她。
虞小贝并不放心让其他人跟着千黎：“小姐，我很乐意跟你出来。”
千黎笑了：“但是被留在白玉楼里，帮你干活的三儿和小六可不乐意。”
颜公子正坐在一角落喝茶。他面容俊秀，身着华袍，嘴角总是含着笑，目光温和，似一个光风霁月的贵公子。
虞小贝上前说明来意后，颜公子问：“小姐可否有偏好的类型？我们这里，什么品种都有。”
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千黎说：“带我去看最厉害的妖。”
三人同行往后台走去时，颜公子总觉得鼻尖隐隐有花的香气。
颜公子微微偏头，悄悄打量千黎。
她戴着面具，遮住了面容，但露出的耳朵和脖颈都一片莹白。她只着看似简单的红裙，但红裙衣袖处、裙摆处都有由蜉蝣丝缝成的大片花瓣，花瓣并不明显，只在烛火下微微反着光。她的头发也只由一根木簪固定——是芙蓉神木，怪不得这么香。
他垂眸，心想，自上个月裁决司来过一次之后，极乐城好久没来大客户了。
不久便走到了后台。说是后台，其实长得和牢狱一样，里面关着的也都是妖。
这里本来就是妖的牢狱。
这一路走来，未见到任何侍卫。只有一个颜公子带着他们，穿梭于整个斗兽场最重要的牢狱之中。
千黎心想，这极乐城真是大手笔。城内使用的禁制阵法，都是差不多快失传了的上古术式。要维护这些阵法，需要耗费巨量灵石。
而这斗兽场的后台，则是禁制最多的地方。身处禁制之中，没有人可以使用灵力。
除了她。
因为这些阵法，都是化神阶修为的修士设下的。而她身怀神器，在某一些方面，她类同修士的神阶。
也因此，她能解掉这些术式。
因为她刚好略懂一些术式。
极乐城的管理者，显然对这些术式很自信，所以在城内安排的护卫少之又少。
如果术式失效了，所有妖都被放了出来，那这些在城里的人族，要怎么办才好呢。
一时间，千黎心中有些跃跃欲试。
颜公子带他们在牢狱的最里处停了下来：“这边便是极乐城最好的八个奴隶，请小姐过目。”
千黎看过去，此处是牢狱最深处，左右各四个牢房，关着不同的现出原形的妖。都是豺狼虎豹类的猛兽，大都生无可恋蜷在角落，脚上带着镣铐。
她并不满意：“没有其他的了吗？”
颜公子笑道：“其实还有一个奴隶，小姐必定会喜欢。只是这个奴隶是极乐城的招牌，不卖。小姐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
千黎颔首：“那去看看。”
颜公子带他们走出牢狱，穿过一个长廊，走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光线昏暗，只正中天花板上挂着一照明的夜明石。角落处有一黑影，昏黄灯光下，像一个可怖的鬼魅，静静匍匐。
除此之外，这间房内空空荡荡，连窗都没有。
颜公子对着黑影说：“狼妖，出来。”
黑影微微耸动，似一个来自地狱的鬼魅被唤醒沉眠。
角落里乍然出现两个冰白的光点，紧接着，影子长出了两尖耳。
随着影子走到光下，千黎才看清这是一个黑狼。
他微微低伏着身体，毛绒的四肢交替向前，步伐稳重又悄然无声，双耳警惕竖起。牢狱内的禁制会让人失去斗志，但是他的双眼冰冷，满是戾气。
他黑色的毛发柔顺茂密，冰蓝色的竖瞳紧紧盯着颜公子。
明明被困于此处的是他，但是他的目光让人觉得，颜公子好像是他的猎物，而他才是主导者，是一个随时都会发难的猎手。
千黎在心中赞叹，这是一个很漂亮的狼妖。
不只是指好看。还有他身上的那股永远不会被驯服的野性。
她喜欢有生命力的人。
他的左前脚上也有着一个遏制修为的铁环。这铁环是仙器，千黎心想，这是有多防着这位‘招牌’。
千黎满意地点点头说：“那就他吧。”
颜公子笑道：“小姐说笑了。这个奴隶桀骜不驯，城主也是费了很多心神才将他驯服。一般人无法驾驭他，只会被他伤到。这个奴隶可不能卖。”
驯服？她心中嗤笑。
只是寡不敌众，所以落难被欺罢了。一旦禁制解开，你们这蛇鼠一窝，怕是都要被抽筋剥皮。
芙蓉香气愈发浓厚，香气丝丝缕缕钻入鼻腔，令人神智凝滞。
颜公子心中隐隐不安，未来得及细想，就看到千黎歪了歪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买他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拒绝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