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敬山每天晚上送我回来时我妈都会在打开四楼窗户暗中观察,回来时不忘挖苦我。

    “你那个一塌糊涂的样子,难得还有男的愿意每天送你回家。”

    她发现他很眼熟后,眼神像装了激光。

    “他就是你高中喜欢的那个白白净净的小男生对吗?”

    然后重重一掌拍在我后背。

    “追了人家十年了,还没成,黎嘉啊黎嘉,你出息呢。”

    今天回家,我情绪格外低落,失魂落魄地倒在沙发上。

    “彻底没戏了?”

    我耷拉脑袋。

    “不知道。”

    我妈看了眼窗外,楼下越野车旁站着的人影一直没走,她叹气。

    “他是个好孩子,不见得对你没感情。”

    “我记得他妈妈是老师吧,性格还很偏激,当年那档子事你现在弄清楚没?”

    我神色一滞。

    说起当年,那段青春的结尾并不愉快。

    高考前的两个月,学校广播站每天都会播放高考激励语录,由高三学生轮流上交,那天轮到我,我一时粗心,误把准备高考后交给他的情书上交,广播员忘记审核内容,直接念了出来。

    那是复习的关键时期,班主任并不想影响我们情绪,简单了解情况,确认只是一个意外后准备大事化了,没想到夏敬山的母亲,高一的教导主任直接杀到我们教室,把我俩请了出去,甚至还把我妈叫来。

    “你就是那个缠着我儿子的黎嘉吧。”

    “女孩子,成天想着情情爱爱,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我儿子是要考顶尖大学的,你要是耽误他考大学我不会放过你!”

    “……”

    泼辣如我妈,自然不会吃亏,直接在办公室跟她破口大骂。

    我跟他同桌三年,能感觉到他妈令人窒息的掌控欲,偶尔他发挥失常掉出全校前五,大夏天他也会穿长袖校服上学,我强行撸起他袖子,是他妈抽的一条条红痕。

    别人眼中,他孤僻、不合群,是书呆子,只有我知道,他温柔、细心,喜欢漫威的电影,篮球和乒乓球都很擅长,笑起来有很深的梨涡。

    在办公室,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反驳她,维护我。

    “你没有资格这么说她,如果你不道歉,今年高考我不会参加。”

    “……”

    他当时把我挡在身后,掷地有声的话语震惊所有人。离开前,他轻轻地牵了下我的手,像是安抚,又像是告别。

    那天之后,他的座位被调到离我很远的位置,他故意避开我,一个人沉默地看书,独来独往,不再跟我说一句话。

    高考前的晚上,撕书大战的人群混乱中,有人在我头顶留下一句:“高考加油。”

    少年嗓音像风,一吹即过,我转身没有看到人,似是幻觉。

    高考后,我再没见过他,听说他高考发挥失常,听说他家里发生变故,我心怀愧疚,以为这一切的导火索都是那封情书,不敢去找他。

    那个暗恋许久的少年,被迫在我十七岁的盛夏销声匿迹。

    从回忆里抽身,经我妈的提醒我才反应过来,十年过去,我对他的了解几乎空白。

    他为什么会留在漉城?当初发生了什么?这十年又有什么变故?我一无所知。

    一晃到了周末,我意外收到高中同学聚会的邀请函。

    老同学在缅甸做玉石生意发大财,这次承包同学聚会的所有开销,为表同窗情谊,每个参加的同学都赠送他特别定制的黄金班徽。

    听说有黄金,我修完最后一台电脑就赶了过去。

    那晚之后,我不再去一中门口摆摊,也没有主动联系他。

    我脸皮虽厚,但也有自知之明。

    他来过店里两次,一次是修电脑,一次是修手机,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毛病,他给钱大方,我接活乐意。

    修完后他说了句“晚上回去注意安全。”然后就走了。

    我在后面暗骂他榆木脑袋,气得我肝疼。

    同学聚会吃完饭开始唱歌,包厢里,暴发户王老板喝上头了,举着杯啤酒走到我面前,通红的脸似乎含了点羞怯。

    “黎嘉,真没想到你会回来,咱们十年没见了,说实话,这场同学聚会多半原因是为你开的。”

    “高中时我就蛮中意你的,你跟别的女生不一样。”说到这,他扫视一眼我穿的肥大T恤和大裤衩,愈发含情脉脉,“再见你依旧那么清新脱俗。”

    “听说你现在在开修理店,我在漉城有五套房三辆车,你跟了我,一定让你过上富太太的生活,不用那么辛苦。”

    说着,他把酒递到我面前。

    周围人起哄的声音震耳欲聋,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意雷得外焦里嫩。

    “黎嘉,你高中时挺有趣的,成绩好又没架子,说话特好玩儿,班里当时好多男的对你有意思,可惜你满眼都只有夏敬山那个书呆子。”

    “诶,夏老师今天没来吗?”

    “他从来不参加这种聚会。”

    “别跑题了,嘉姐,王老板都这么诚恳地求爱了,喝了这杯酒,答应他!答应他!”

    就在我恨不得掘地三尺,就地装死,不知道怎么应对时,突然出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接过那杯酒,挡在我面前。

    “她不能喝酒。”

    包厢里混合着烟酒难闻的气味,他穿着白衬衣,衣服上带着干净的茶香。

    我想起这几天因他患得患失、颠三倒四的心情,心里一股无名火升起,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夏敬山,你凭什么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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