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槿棠这间相对的包厢内,门北打开一条小缝。

    一乳白色锦袍男子正弯着腰对着小缝,往上是位直立着,手环胸抱着一柄宝剑的女子。

    不同于女子冷酷的深情,男子表情变幻莫测,由喜悦到愁眉不展,有从容不迫到很不得冲上去剁了某人的手。

    直到对面客房的门被关起,女子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她无奈道:“行了,别看了!”

    她抬手关门,少年的视线陷入黑暗,汕汕地站起身。

    他心烦意乱道:“那混蛋竟然摸啊棠的手了,我非得给他剁了,怀里抱着一个还不够,还色眯眯地盯着啊棠!”

    “主子,你不去摸,还不准别人摸。谁让你迟迟不出现在六小姐面前的。”

    君玉刨着米饭,嘴巴里都是吃的,囫囵不清地开口。

    他说着,还使劲的夹菜,桌子上五六道菜被他吃了个大半,照他这模样,许是能全部吃完。

    少年二话不说,过去就是一脚,君玉早就预料到,侧身躲开了。

    “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他扶额,别开眼不想看到他,道:“你是饿死鬼投胎转世吗?吃这么多,太丢我的脸了!”

    君玉咽下口饭,难得的没有再去夹菜,“主子,您是不知道啊,北棠虐待我!她今早……”

    话说一半,北棠手中的黑剑出鞘,瞬间寒光四溢,空气凝住了。

    看着君玉怂逼的模样,少年叹口气,只想到两个字:丢人!

    少年一挥扇子坐下,眼神迷茫的望向窗口看风景的两人。

    左边的是临风,右边的是君华。

    都有股子硬气,只是右边那位转过身来,眉宇间稍稍有些含情。

    若是放在京城中,君华的长相也能迷倒一大片少女,他走的是花花公子的路线。

    房间里一共就他们五个,少年有气无力的喊了声:“君华,快给我想想主意,我待会是直接去找啊棠,给他撑场面,还是悄悄找啊?”

    临到阵前,他有点不知所措了。

    战场上他从未如此畏畏缩缩过,但面对一个小姑娘,却不敢上前。

    前有七步成诗,今有七步成一个主意的君华,道:“依我看,主子得当着她的面出现!所以,待会拍卖的时候,你就帮六小姐拍下物品,送给她。”

    君华说得头头是道:“最好是以大老板的名义,然后闪亮登场,让那五小姐嫉妒。”

    嫉妒使人丑恶。

    少年听完眸光终于亮起来。

    他在屋子内转圈走,“最最最关键的是事,主子,你得表现得温柔,眼中只有六小姐一人。到时候我跟着你,作为你哥哥,好提醒你。”

    说完,他奸诈笑了笑,少年无情的反驳道:“你是我儿子还差不多!”

    “有这么年轻的爹吗?”

    “有这么老的哥哥吗?”

    君华:“……”

    他哪里老了,他年芳二十二,正是大好年华呢!

    君玉埋头干饭,也扑哧笑出声。

    不幸的是,君玉防着少年的脚防习惯了,没注意到君华会踢他。

    此时,愤愤不平的人变成两个了。

    少年还是愁眉不展,看着君玉乐呵呵地狼吞虎咽,更是不爽,手中把玩的杯子欻的丢给观赏风景的临风。

    都是练武的,耳朵自然也好,临风不慌不忙地接住,道:“主子,要我说你就直接上,拉着六小姐问清楚。”

    “这样会显得我太冒失,啊棠不喜欢。”

    临风咬着下唇,“那就写信?”

    “太土了。”

    “让北棠去问总行吧!”

    “显得我有目的。”

    临风傻眼,你不就是有目的嘛!

    少年摆手,扭头望向北棠,“你说。”

    “不知。”北棠高冷得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君玉吃完,碗筷一丢,擦擦嘴,打了个饱嗝,“要我说啊,就……”

    “闭嘴!”其余四人。

    好吧,好吧,他人微言轻。

    “主子,听说过一句话没,烈女怕缠郎!你得缠着六小姐,柔声细语,一点一点瓦解她。还有,临风说得也不错,你得问清楚了,误会越来越深可不好。”

    君华看不下去了,一屋子的人,没一个总结到位。

    果然主子的追妻路,还得靠他。

    谢文川接过江锦华递过来的茶杯,就着她的手喂到嘴巴里,含情脉脉的对视着。

    “殿下,我这六妹妹也是命苦,打小就被送往边关,才回来一年就一直病着,前些个更是生了场大病,才刚刚痊愈。”

    她依偎在他怀里,低低抽泣着,伴随着轻微的抖动。

    “那场大病让她哑了,不能说话。今日多有冒犯,望陛下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勿怪。”

    这不摆明了没事找事嘛,谢文川既然都恕她们无罪了,这江锦华还一个劲的提起。

    江槿棠现在是不能说话,但大夫说能治,她只字未提。

    一个皇子,娶妻不论是正妃还是侧妃,都不可能是一个哑巴。江锦华是笃定了她没了开口的机会。

    娶一个哑巴,是让皇族蒙羞,更何况还是他谢文川,一个母族强大,母后得宠,自身实力强悍的男子呢?!

    江锦华就是打定主意,让谢文川厌恶江槿棠。这样,她才能万无一失的嫁入燕王府。

    “本王不都说了,不怪嘛。这哭得让本王心疼死了。”他温柔的擦去江锦华脸上的泪珠。

    “棠儿也快些坐下,不知今日你们两个娇小姐来这九曲阁的拍卖会干嘛?”

    江锦华都快扭成水蛇了,一个劲往谢文川胸口靠拢,“今日我是陪着六妹妹来给楚老将军挑选寿礼,方才在景丰楼没遇到合适的,掌柜就推荐来此处。”

    江槿棠落座,心不在焉的,没怎么听进去话,前世谢文川干的那些混账事,让她不能忘怀。

    就这么一问一答,有时候明夏和临秋会帮着回答几句,剩下的全是江锦华抢着。

    于此同时,对面。

    君华被少年摇晃着,头上的紫色流苏打在脸上,黑线布满额头。

    “君华,那个丑八怪喊棠儿!我都没这样喊过,凭什么?你说呀,凭什么?”

    “谁让你当初在西洛城不主动表明心意的?”

    “谁让你不把误会说清楚的?”

    “谁让不听我指挥的?”

    “啊!是谁呀?”

    少年放弃去折磨君华了,转头不怀好意的盯着早早躲在墙边,一脸我有正事没空的几人。

    他沉默了。

    他想:要是当初再勇敢些就好了,就能娶到啊棠,不至于让她被划烂脸,一杯毒酒毒死。

    他也重生了。

    刚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很奇怪。匕首刺如腹中的疼痛感还没消失,仿佛还抱着怀中的人。

    他一询问才得知,自己确实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还有机会的时候,于是他快马加鞭的就跑了回来。

    上一世他派去的人打探回来消息,他的啊棠变成哑巴,完全是张氏母女的阴谋。回到京城他立即派北棠去治疗,人醒了,他又担心会被张氏发现。

    他想直接派人杀死她们,以绝后患。啊棠的做法出乎他的意料,来了招瓮中捉鳖。

    或许啊棠也是重生之人,不然没道理这样做。

    “主子!主子!”君玉凑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思绪被打断,少年丢下手中迟迟不翻页的书,沉声开口道:“我没事。北棠,君华跟着我来。”

    他丢下书,优雅起身,眉目舒淡,俊美的脸泛着淡淡的忧虑,快速戴上斗笠,通过各楼之间连接的桥梁,去往金玉阁。

    君玉咳嗽了声,想再叫人那些糕点来,无意间瞥见桌上的书:《追妻三十六计》

    君玉:“……”

    就这样半个时辰过了去。

    九曲阁的伙计和丫鬟上楼,将一侧的屏风抬走,放下珠帘,沏上热茶,摆上糕点。

    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中间更是严肃,眼睛从始至终只盯着手上的动作,无半分逾越。

    谢文川坐在中间,江槿棠和江锦华分别坐在两边,江槿棠对谢文川只有滔天的恨意,自然位置离他远些。

    正下方的高台上,走上来一位女子,目测也是三十有二了,在气度上就超越了大半的京城贵女。

    身着朱红色的纱裙,简单的绾了个妇人髻,她冲着江槿棠对面的包间点了点头,随后拍卖开始。

    所以貌美的人几乎江锦华都很讨厌,因着那女子梳的是妇人的样式,江锦华放下戒心。

    她又娇娇软软地道:“陛下,那位是谁啊?”

    她指的是那妇人。

    “九曲阁的掌柜,灵姑姑,我没想到今日,她会亲自上次。”

    以往都是手下人代为拍卖,看来这次是有些特殊情况,她的视线刚刚望向,对面。

    不仅是谢文川,江槿棠也想到了。

    隔着珠帘,看得不是很清楚,仅仅只是张模糊的脸。

    一阵铃铛声响起。

    江槿棠眸光骤然缩了一下,闪过一抹恍惚,那是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熟悉,不敢置信,恍惚。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的场景,太突然了。

    只一瞬间,她就认出了他!

    谢琰。

    上一世谢琰抱着她赴死的情景又回荡在脑中,数不尽的鲜血,和少年不断的歉意。

    她逼自己低下头,不再去看对面意气风发的少年。

    无数的想法如雨后春笋,迫不及待的成群冒出。

    按道理,他此时还没有出现在京城,应该在别的地方。自她重生以来,改变了很多,难道,谢琰的命运也被改写了吗?

    和他再次重逢,她不知是确幸还是慌张。

    她朝思夜想的人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她眼前,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江槿棠拼命恢复自己的情绪,手指掐出红痕。

    她不知道的是,表面风轻云淡的少年,硬生生将手中的茶杯捏碎。

    泪水在眼眶打转,间隔两世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角红了一片。

    君华几人皆没有打扰他,默默祈祷着少年不要直接冲过去。

    再度对视,谁都没有躲避,就这么僵持好一会,知道临风提醒:“主子,已经卖完三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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