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也是临安左狱司府的少主,还有个不得了的爹,官兵对江也有几分忌惮,不敢贸然上前。

    这时,婉仪鼓了两声掌,说:“带上来!”

    围观群众纷纷伸长脖子去看,看了一眼,都吓得叫着跳开。

    人群中挤出两个官兵,拖着一个鲜血淋淋的人,扔到了念一面前。这个人已经快没有人形了,血肉模糊,口中一直在呜呜呀呀,发不出声音,但身上挂着一个牌子——

    “念一害我!”

    念一有些狐疑地弯下腰,碰了碰那人的脸。

    “......尚清梦?”

    尚清梦当即握住了念一的手。他十根手指的指甲都被撬开,紫黑色的血污在念一凝脂一般的手腕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念一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个人把她推开,抱住了尚清梦。

    “尚公子!尚公子!怎么......会这样?!”

    云之桃快要疯了,眼泪横流,抚摸着尚清梦乱糟糟全是血的头发,看着他浑身治不好的伤,不知所措了地嚎啕大哭。

    “念大娘子,你在矿洞的所作所为,尚公子已经全部招了。再如何狡辩,你也插翅难飞!”

    江也刀锋一转:“我看谁敢上前?!”

    念一道:“不是我。”

    江也道:“我知道,我信你。”

    念一道:“是婉仪,是李家。你打不过。”

    江也道:“你信我。”

    虽然包围重重,江也和念一却依旧气定神闲,仿佛唠嗑一般你一言、我一语。

    这似乎激怒了婉仪,她忽然笑了起来,说:“江也,你就这么信任她?她玩了多少男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你居然还蒙在鼓里?哈哈哈,可真是好笑!”

    “阿朝。你说说,念大娘子是什么人啊?”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念一脑海中只剩下这句话了。该来的,真的,还是要来。

    原著中,七夕道,念一被阿朝指认为鉴情师,和江也关系彻底决裂,还和不少人结下了梁子。之后,她不用想也知道了......念家藕坊闹出人命,念一没钱只得接手第三个委托,然后和闺蜜决裂。

    决裂、决裂、决裂......

    但和原著不一样,念一帮过阿朝,就在茶坊里,帮她化解过一次危机!

    念一下意识地看向阿朝,希望有所不同。

    阿朝迟疑了一会儿,说:

    “念大娘子,是鉴情师。”

    ......

    还是一样的,好心给了驴肝肺。

    江也道:“阿朝,不要信口胡言!”

    阿朝却忽然委屈了起来,抹了把眼泪,“你为什么宁可信鉴情师,也不信我?你口口声声说今天,你要和我订婚,却天天去各家茶坊找歌女听曲儿。好,我学,我唱给你听。”

    江也:“......”

    念一心说罪过,这个男频男主,真是爱沾花惹草!

    “所以我找了鉴情师,她能帮我鉴别你对我的真情.....没想到最后,你居然和鉴情师有了一腿,居然爱成这样?居然敢光天化日纠缠一起?你眼中有我吗?!”

    江也:“......”

    “她是鉴情师,和多少个男人有过一腿,你不想知道?”

    江也面色青得可怖。

    不只是他,就连来捉拿的官兵都怔在了原地,难以置信。

    这位念大娘子看起来清纯善良、楚楚动人,居然是这么个狐狸精?居然是个鉴情师?居然和这么多男人有过一腿??!

    念一:“咳咳......我能说几句吗?”

    “首先,我只有两条腿。

    “其次,你们是不是对鉴情师这个职业有什么误解?”

    婉仪大笑道:“世间哪来的这么多真情?不过是你臊得紧,找男人的借口罢了。我临安女子以圣洁著称,而今啊,都要叫你给毁了!”

    伴随着这句话,四周一道道愤怒的视线,扫向念一。

    江也果然问:“是不是真的?”

    念一想说,是假的。

    “真的。”

    真的,她真的不明白,鉴情师犯了什么天条了,要人人喊打?

    从前一道道回忆涌上心头,她才发觉,现在的情况,是多么的熟悉。明明攒了压岁钱,买了烧鸽,回家却看到爷爷被一场大火烧死在了屋子里,阴阳相隔只在一朝夕。她快疯了,却被人人指着骂,骂她纵火烧人,骂她忘恩负义。

    不是的,不是她。

    那时候她还小,大了点就明白,有人借她消灾。

    她不知道她面临的敌人究竟是谁,大抵知道舅舅欠了一笔高利贷死于非命,她全家都要被拖下水。

    和现在一样。

    无助、弱小、蚂蚁、踩死。

    有的人怕蛇、有的人怕虫、有的人怕鬼......每个人心中害怕的东西不一样。但真正让人恐惧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必须要去面对你最畏惧的东西。

    你无处可躲。

    念一脑子一片空白,当看到江也转身,甚至吓得往后一缩。就是他,在第三个鉴情副本走完,会在七夕道,把她乱刀捅死!

    ......不要过来!

    江也伸手,试图安抚地,给她一个拥抱。

    然而,念一的恐惧已经到达了极致。

    就在双手触碰到她的那一霎,江也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看着穿透了小腹的长剑,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念一。

    念一这才缓缓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时候夺过了江也手中的剑。她甚至没意识到这柄剑被她握在手中,就发现,长剑已经刺入了江也的腹中。

    不知为何,她心里剧痛难耐。

    大叫一声扔了剑,念一说:“不是我。”

    “不是......”

    江也眸中的亮光似乎彻底黯淡了。

    “鉴情师,不愧心狠手辣!夺人所爱就罢了,还要杀人灭口吗?!”

    婉仪的大笑声,伴随着念纤纤欢喜的尖叫,嘈杂得在耳朵里飞舞、旋转,就要把她耳膜撑破了。

    念一说:“对不起。”

    就像那时候,爷爷屋前,众人指摘。她也只会说这三个字。

    “对不起。”

    或许刚刚,江也是信任她的唯一一人,但现在,应该没有人会再信任她了。不会有了。

    “业绩君!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户主。回去后,业绩将清零。】

    “清零将清零,我不管!我他妈还管什么业绩?!”

    【户主,你的直属上司有嘱托,你现在还不能回去。】

    “......江也?什么狗东西?难道体验者想下线,还不行了?!”

    【可以的。请户主最后确认一遍,办理完手续后,您就可以回去了。】

    ......确认。

    念一双手还在颤抖,她后悔极了。什么鉴情师,为什么她要穿书进来,当这么个狗屁东西?为什么她又要去面对埋藏心里最恐惧的东西......

    “闭嘴!”

    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云之桃张开了双手,护在了念一前面。

    念一完全没有料到她会站出来,明明尚清梦都惨成那样了,她应该是最恨她的才对,她应该和原著一样......临门一踹的。

    现在是做什么?

    云之桃说:“多亏了念大娘子,我才找到了我的方向。

    “或许从前,我为了尚公子,愿意为爱而生为爱而死。但念大娘子一句话点醒了我,她问我,如果尚公子背弃了我,我该如何。”

    念一猝然睁圆了眼。

    她记得,那时候,云之桃答——

    “忘却前尘,悬壶济世。”

    云之桃的声音,再一次响亮地重复了这八个字。和之前的温声细语不同,这一回,她喊得很大声,自信十足。

    念一心里忽然被什么揪住,眼泪潸然而下。

    “业绩君。”

    【回去的手续已经办好了,户主......】

    “不回去了,我留下。”

    多少人在这世间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她从微尘中来,只想做那最狂的风,最暴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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